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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焕古镇(外一篇)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龚保彦  2019年05月31日08:42

从来没曾想过要去那里,因为那里离我居住的地方太远,且重峦叠嶂,道路险曲。只是清明节假期一日,和妻子游览过本市南部大名鼎鼎、从未涉足的紫阳县城后,时间尚充裕,就随东西南北、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各色人等赶赴那里,作焕古小镇半日游。

出紫阳县城,沿滨江路西行不多远,跨过汉江大桥,往右一拐,就踏上了直接通往焕古镇的城焕公路。道路狭窄弯曲,蜿蜒在一座座尖峰插天的大山脚下。往左看,是高悬头顶的险峻山峰,往右观,是碧漪涟涟的汉江。春日的阳光照耀得远山近水灿烂明亮,而空中迎面飞来的一朵朵雪花一样轻盈洁白的杨花,则呈示着这个万物生发、欣欣向荣的大好季节无尽的诗意……

此镇最吸引我们的是它的一个“古”字。说实在的,如今的大小城市里,大都是新建的宽阔的街道、人造的广场、戳天的高楼大厦、繁华的酒楼超市……看上去虽新则新矣、靓则靓矣,但都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格局相似,形状相类,浮华有余而内涵不足,浅近有余而文化味稀疏,就像一个个穿着时尚漂亮,浑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虽有新潮之美,青春之美,但缺乏岁月磨砺之后的博大沉静,丰富深沉,魅力不够。而焕古镇仅一个“古”字,就意味深长,不仅包含了小镇久远的历史烟云和人世的沧桑更迭,还蕴含了几多人生酸甜苦辣与命运起落沉浮,它与悠久的历史相伴,同深厚的文化相融,既有岁月纵深感,还有世事厚重感,观赏把玩,如品咂一壶老酒,啜饮一杯香茗,醇厚绵长的韵味令人颊齿生香,回味无穷。

焕古镇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黄金水道”汉江边的一个小镇,也是上通汉中下达汉口的重要集镇,是紫阳县下辖的一个小镇,因历史上颇负盛名的“宦姑滩”而得名,距紫阳县城20公里。

公元130年左右,汉武帝征用当地民夫对险滩进行了疏通,在汉水沿岸纤夫道上修成段段栈道,不仅纤夫能拉船前进,行人也能沿江岸而行。宦姑滩栈道遗迹至今犹存。秦汉隋唐时期的漕粮运输,明清以降汉江沿岸“八帮商贾”商船必须在此停靠补给,最终成就了这座千年古镇。

曾几何时,多少镇上的汉子,为了家庭,为了生计,告别妻子儿女,要么登上小船逆汉江而上去安康、汉阴、石泉、汉中,要么乘小舟顺汉江而下去丹江、老河口、汉口,贩卖茶叶、粮食、蚕丝、桐油、木材、生漆、木耳、香菇、木炭等商品,做各种经商赚钱的买卖,一出去就是十几天,几十天,甚至一年半载、三年两载,出没风浪里,跨涉险滩中,不但要经受自然风浪、险滩激流的考验,还会受到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威胁,多少人命殒风浪,暴尸山野。更有那一个个为了几个微薄的钱币,赤脚光腿,低头弯腰拉纤的男人,终年风雨无阻,寒暑不辍,背负沉重的纤绳,行走乱石间,穿梭悬崖畔,踉跄栈道上,血汗浸透了肩上的纤索,打湿了脚下的砂砾、岩石、草木、泥土,有的累死,有的病死,有的摔死……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终日守候在这江边石板土屋里,或忍受独守空房、等待亲人归来之苦,或承受猝然失去亲人之痛。那份孤独、那份煎熬、那份伤感、那份悲痛,只有四季肆虐的风雨、常年静立的大山、永远奔腾的江水知道,且百年千年如斯。

古镇不大,依山临水,斜斜儿攀附在一面斜坡上,所有房屋因地势所限,虽大小不同,高低参差,但都一水的古色古香。

土石结构房子,泥墙,木柱,灰色石板盖顶,简单质朴,有人类原初时代的感觉。砖瓦结构房子,青砖砌墙,乌瓦盖顶,有的为一层平房,有的是两层三层阁楼,门脸木窗雕花镂纹,颜色深栗,古韵十足。砖木结构房子,少部分墙壁用青砖砌就,大部分墙体用木门木窗代替。这些木门木窗造型独特,制作精细,有的满是长方形格栅,有的全是正方形图案,如木雕展览,像工艺品陈列,很有浪漫艺术气息。而紧挨汉江边的吊脚楼,长短粗细不一的大长腿直直儿插进陡峭岩石中,支撑起紧压其上的一层层房屋,从下往上看去,巍然挺拔,形势险要,惊心动魄。

随便行走在哪幢古老的房子前,不经意间向它们瞅瞅,你都会觉得,不论哪扇虚掩的门扉里,或是哪孔安静的窗棂后,抑或哪层高高的阁楼上……都蕴藏着一个个关于汉江,关于生命,关于爱情,甚至关于拼搏奋斗的故事,绵延悠远,如歌如诉……

最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一条条街巷,都不宽,皆一两公尺样子,全是就地取材,用山上采来的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石板铺成,夹持在两边尽是挨挨挤挤房屋的窄狭之地,幽幽,深深,光洁莹莹,变化多端,曲折迷离。你初来乍到,行走其上,蓦然如入幽静沉寂的时光隧道,摸不清它的走向和变化。

它一会儿平坦,前面是一片亮光;它一会儿凹陷,脚下是好多级向下的台阶;它一会儿转弯,两边是突然伸出的一个个檐角;它一会儿翘起,把你引上一段向上的坡路。

也许正是因为它的这种变化多端和曲折迷离,才赋予了古镇独一无二的独特魅力,让所有来到这里的游客真切感受到汉水文化的深幽精微。

众所周知,陕西好茶在紫阳,紫阳好茶在焕古。

焕古是紫阳历代名茶产地。“紫邑焕镇毛尖”是唐代宫廷茶的历史产品,是紫阳富硒茶的灵魂和代言产品。

这里山好、水好、阳光好、空气好、土质好,且温度适宜,湿度恰当,极宜喜湿耐酸的茶树这种植物生长。因此古镇周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山坡上,长满茶树。每年清明节前,当第一茬富硒茶采摘下来,勤劳智慧的焕古人就用自己一双巧手,将它们炒制成色香味俱佳的茶叶,投放市场,销往全国各地,赢得茶客极好口碑和欢迎。今天和我们一同远道来到这里的游客,很大一部分是慕焕古茶名而来,旅游兼买茶的。

我向来有这样一种观点,一方水土产生一种文化。

因为文化是有个性的,它是一个特定地区山川地理、水土阳光、人文习性、民风民俗等综合作用的产物,代表着一方水土精神气质,神髓魂魄,别的地方根本不可复制。

其就像“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亦像名满天下的绝世佳酿茅台酒,它只可能诞生在贵州茅台镇赤水河边。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不管你采用怎样先进、科学、复杂的流程、工艺和手段,都不可能酿造出与茅台镇美酒味道完全一样的玉液琼浆。同样,焕古镇质优、味美、营养丰富的的富硒茶,也只有焕古镇能生产,神州大地独此一家。

焕古茶香飘万里,焕古茶名天下闻……

秋登紫柏山

紫柏山,莽莽大秦岭南麓汉中市留坝县一座名山,因距今二千二百多年前西汉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谋略家张良在此隐居名垂青史。再加之其有着众多独具特色的优美自然风光,被国家林业局命名为“紫柏山国家森林公园”。近几年来,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国内国外……慕名前来旅游观光的人特别多,把其人气和名气推上了高潮。

2018年国庆节“十•一”长假,我们一行五六人,随一波波匆匆赶往那里的游客,从陕南历史文化名城汉中市出发,乘上公共汽车,走国道,行高速,穿山洞,跨溪涧……也向那里奔去,做了一次痛快淋漓的紫柏山国家森林公园游。

那天上午是一个秋雨初晴的日子。虽然秋阳当头,四野明亮,但空气仍浸润潮湿,散发着丝丝缕缕沁人的凉意,让我们饱受整整一个炎夏酷暑炙灼的身体,倍感清爽惬意。

紫柏山,顾名思义,就是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名叫“紫柏”的树而得名。这种树耐寒,耐旱,根系发达,木质坚硬,叶色苍翠,生命力极强。它们不论扎根在悬崖上岩缝里,还是生长在山坡上泥土中,一年四季尽管遭受风吹雨打,雪压霜欺,褐色的躯干和皮肤上满是一道道刀砍斧凿、电击火灼般的裂痕,但仍虬结盘曲,蓊郁苍翠,树首冠盖如云,树干铁骨铮铮,始终呈现出一种昂扬向上的姿态,让每个看到它的人,都感受到一种不屈不挠、坚毅顽强的生命的力量。

到得山脚下景区入口处,仰头向高插云霄的紫柏山顶望去,只见山上杂草丛生,树木依稀,云霭缭绕,一派仙风逸气。一块块青森森的怪石,或隐伏,或峭立,或悬空,或静坐……造型各异,把山的高峻挺拔,雄宏巍峨完全展现出来。

我们今天本来打算乘缆车上山,想从空中向下俯瞰,感受一下大唐诗圣杜工部登东岳泰山“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因游客太多,即使等到天黑也坐不上缆车,只好和其他游客一道,登上景区专门为游客提供的一辆中巴,从山根开始,尾随前面大队人马,沿一条蜿蜒曲折且陡峭险峻的盘山公路,绕来拐去,往山上走去。

汽车刚驰入盘山公路,一缕缕清香扑鼻的野菊花香气就迎面袭来。打眼向路边山坡上望去,就见那一丛丛、一簇簇、一朵朵或连成片,或聚成堆,或散成个的野菊花正开得鲜艳。它们被昨夜淅沥的秋雨一洗,金黄金黄,分外娇艳,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灿亮夺目,仿佛一个个清纯俊美的山林女神,既带着几许山野气,也含着几分神仙味,引人注目。

看着它们,我心里禁不住蓦然默咏起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的《不第后赋菊》一诗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黄巢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失利后,看到社会黑暗,吏治腐败,对李唐王朝严重不满写出的诗。全诗托物言志,借百花开尽、独立寒秋中不畏严寒的菊花,抒发了自己政治理想,将不合流俗,在万物肃杀的秋季傲然开放的菊花描写得豪气冲天,借以隐喻敢于在险境中揭竿而起、向当时已腐朽没落之极的李唐王朝开战的农民起义大军,实在形象而又贴切。

再往前走不多远,就进入一片原始森林。这里杂树丛生,古木参天,一忽儿就将头顶广袤无垠的蓝天遮蔽得见不到一丝痕迹。

树木是表征一个地区气候状况的最佳载体。由于秦岭是中国南北分界线,北方的粗粝莽宕之气,南方的阴柔秀丽之态兼具。从树木上表现出来就是,代表着北方典型形象的桦、松、栎、榉、柏等树木均有,标志着南方婉约仪态的樟、桂、杉、棕、槐等树木一样不少。所以称秦岭为集中国南北植物之大成的植物王国或宝库,一点也不为过。

这些树木经寒霜一打,已表现出各自不同的色彩和气质,红的浑身似火,黄的遍体耀金,绿的上下凝翠,灰的通体如银,白的全身似雪……它们高低不同,错落有致,杂居生长,浑然一体,如丹青高手调尽各种颜料巧手绘制出的图画,似行吟诗人诗情勃发书写出的诗行,色彩艳丽,气韵生动,有道不尽的美感和韵味……

汽车经过一个急转弯时,突然听到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向右前方一眺,见一道浏亮如碧的瀑布,忽然从一道峡谷里一个陡峭的悬崖上纵身跳下。其幅面不宽,长度仅十来米,水气氤氲,飞花溅玉,远远看去,如一条白练,似一道闪电,腾挪跳动,奔流不息,给这寂静的山野陡添几分生气。

登上山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尽管秋阳当头,阳光普照,但因这里海拔在两千四百米以上,加之四周空阔,野风猎猎,使人感到一阵阵砭肌刺骨的寒意。而放眼向四方望去,则见群峰高耸,云遮雾绕,鸟雀翻飞,云淡天高,骤然给人一种远离尘嚣,置身清净无扰的神仙世界之感。所有游客都激动兴奋得到处游走,到处观看,到处拍照,恨不得把这所有美景都尽收眼底,也恨不得把这绝妙风光全留手机之中。

众所周知,在自然界中,每一座山随着海拔的增高,生长在其上的树木就愈来愈稀少矮小。紫柏山顶不但没有一棵大树,更没有一棵山脚下那样的参天古木。即便这儿那儿生长着一些稀疏的树木,也都顶多不过六七公尺高,碗口粗。而最多的,却是那些仅一人多高,早已叶枯枝疏,凄怆静默,进入冬眠状态的荆藤灌丛。

紫柏山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种民间叫“坦”,教科书上称为“天坑”的自然景观。它们都分布在山顶,据统计总共有八十二个,总面积约30000余亩。数目众多,面积广大,位置险要,形状奇特,堪称奇观。

所有天坑都状如铁锅或漏斗,坑口直径大的上千米,小的仅有数十米,深度从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坑面生长一层高山草甸植被,远看如一块块柔软的织毯,近观像一根根柔长的发丝。

此时这些草甸植被早已被寒霜打杀得失去绿意,全身金黄,山风吹过,如五月田野里成熟的麦浪翻滚,像九月水田中饱满的稻菽摇曳,金波荡漾,一片辉煌。故而人们向来有“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紫柏归来不看草”之说。

经地质学家考证,这些天坑都是数亿年前地壳剧烈运动时火山的喷口。只是后来地壳运动减缓,火山停止喷发后,它们仍保持了原来的形状,并在悠悠岁月,漫漫时光里,以这种永恒不变的姿态,蹲踞守候在这山巅,昂首向天,年年栉风沐雨,夜夜披星戴月,像一位位入定的高僧,如一个个坐化的哲人,见证着自然天地的更迭变迁,诉说着沧桑岁月的起落沉浮,给人一种颇为深邃的哲理禅意。

下午日头偏西,夕阳衔山时,我们结束紫柏山之旅,随大队人马乘车下山。一个个游客和我一样,都觉得这趟行程获益匪浅。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次紫柏山之行,不仅是一趟自然之旅,生态之旅,还是一趟开阔眼界增长见识之旅。它让我们零距离亲近自然的同时,还看到祖国大好河山中自己从未见过的奇观,真是不虚此行。

作者简介

龚保彦,男,作家,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区人,已在《工人日报》、《学习时报》、《中国青年报》、《农民日报》、《中国艺术报》、《人民公安报》、《中国妇女报》、《中国劳动保障报》、《中国教育报》、《中国电力政工》杂志、《青年与社会》杂志、《江河文学》杂志、《繁星》文学杂志等国内几十家中央级、国家级、省部级、地市级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文学评论等各类体裁文学作品1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