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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中的道德律

来源:中国艺术报 | 王久辛  2019年05月20日12:07

我的老家位于京杭大运河邯郸卫河段的大名县龙王庙村。祖屋就在卫河东岸,也就是京杭大运河之卫河段。小时候,父母告诉我,顺着运河可以到达天津卫——那是我母亲的老家。我私底下常常想,也许正是少年时代的父亲,对天津卫充满了美好的向往,所以到后来才娶了来自天津的母亲。总之,我的父母是喝着大运河的水长大的大运河的儿女,而我则是当之无愧的大运河的子孙。不久前应邀参加首届“运河·乡愁”主题研讨会,常州的文友们邀我研讨运河与乡愁,我第一个想要寻找的就是我与大运河的血源、血脉与血缘的关系。这难道不是潜埋于我血液骨髓与梦魂中的乡愁么?

说到乡愁,就不能不说余光中。其实在我看来,余光中的小诗《乡愁》 ,不过是台湾诗人整体的共同乡愁之集中体现;而台湾诗人和台湾同胞的乡愁,又不过是我们中华民族共同乡愁的一部分。正如时逢清明节要扫墓祭祀、缅怀祖先,这是千百年来中国人共同的习俗礼仪,像中国人都要过元旦、过元宵节、过春节一样,这是中华民族共同的乡愁,谁也不能免俗。我私底下有一个想法,什么是乡愁?我理解的乡愁就是通过这一系列传统的民族节日,形成的一个永不停歇与永不变异的道德律——这就是乡愁的精神内核。一系列的节日是形式,而形式的终极目标是形成一个道德律:扶老爱幼、关护乡梓、缅怀先辈、按照习俗行事与遵守时序节气等等。这一系列的节日所构成的形式以一种约定俗成的方式,为一代代后人进行着最不动声色又自然而然的教育。这种自然的教育生活,或者说是生活的教育方式,犹如天籁神授一般对人形成了道德教育,促成了中华民族道德律的形成。它既是人性化、亲情化、仪式化的,也是感情化与游戏化的——祭祀、饮食、游乐等丰富的内容,都是成龙配套、天然去雕饰的。

值得注意的是,每当我们这个民族的经济有所发展的时候,乡愁文化就会相应地得到长足的发展,这是民族自觉的一部分。因为有了自觉的、发展前进的道德律,我们才能真正获得汇齐的凝聚力。一个民族的凝聚力的强大,才是一个民族日益强大的根本保证。表面上,我们在弘扬乡愁文化,实际上我们是在张扬中华民族特有的、乡愁文化所形成的道德律。

余光中先生是一个诗人,所幸,我也被人误认为是诗人。余先生的理想是“誓做屈原、李白的传承人” ,恰好,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有人说,诗人都是高蹈虚空的浪漫主义,尤其搞不了政治,做任何事情都是痴人说梦一般,不接地气。事实上,如果我们了解了屈原、李白,就会明白——他们才是真正的政治家。他们满腹瑰丽的理想与绮美超拔的才华,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有几人能敌?拍遍栏杆,望穿秋水,面对苍天,又有几个能像屈原那样发出穿越千古的《天问》 ?如果古今中外的政治家能像屈原那样穷天理般地追问一个遍,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把他们难住?在我看来,屈原、李白们原本并不是要写什么流芳百世的不朽华章,而是要一展抱负、奉献理想、为民造福。只不过壮志未酬,只好一挥而就,把瑰丽的理想写成了诗文!像余光中写《乡愁》 ,也是他对不能回归故里的痛苦的诗意表达。但是,余光中是“誓做屈原、李白的传承人”的诗人,他的诗证明了他的创作实践已经构成了一个承继者的“新乡愁” 。事实上,业已存在的一种传统,即“文以载道”的精神传承的“道” ,就是不断更新古往今来共同的乡愁——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这一脉的天地正气,正是“新乡愁”所造就出来的道德律的创造者与传承人的天然使命。

沿着这个使命,遥想大运河的未来。从历史上说,京杭大运河是人类历史上最长的也是最古老的运河,比苏伊士运河长16倍,比巴拿马运河长22倍,尽管当下有飞机、高铁四通八达,但是京杭大运河与所有交通运输方式不同的地方是——它一直都是一个人文景观中的奇迹,想起它来就是往事和回忆,就是乡愁弥漫,它像长城黄河一样,是大运河两岸人民精神的故里。我们中国人要像珍爱长城黄河一样,珍爱大运河;要像非洲人珍爱金字塔一样,珍爱我们的大运河;要像建设高铁的“八横八纵”那样,把大运河的七段进行国家发展战略级的考察设计与开发,使之成为人类历史上与长城、黄河、金字塔一样的文明硕果,重现往昔的风采,再现今天新时代的辉煌。我以为,这是运河两岸亿万人民的共同心愿,作为大运河的子孙,我像余光中先生一样,怀揣着同样的乡愁,期待着京杭大运河的早日开发,包括历史文化与物质文化方方面面的大开发,让我们古老的运河重新造福于民,为全面提高两岸人民的幸福指数而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