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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辉小说《奎虚阁》的精神品格:挤压下的变形与坚韧

来源:文艺报 | 王兆胜  2019年05月06日08:56

像地壳运动,《奎虚阁》被各种力量挤压,形成一个巨大的矛盾体。社会的、家庭的、情感的、人性的,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巨变。不论是改革开放之前还是之后,作者都捕捉到了汹涌的涡流与难以想象的黑洞。不过,最后作者并未被裹挟其中难以自拔,而是以超拔的意志与品质、精神与境界实现了精神超越。

变动不居的社会一直暗流涌动。各式各样的人扮演着不同角色。其中,有恶人,有被异化者,有灵魂的丑陋者。作者笔下虽无大恶之徒,多是些普凡人生、人性的缺憾,甚至主要是那些被世俗人生拖下水的驳杂与丑陋,但其中分明可见刀光剑影、血迹斑斑。这既包括那个淫放的乔主任、饱读诗书的曹自已、醉生梦死的欧阳俊,也包括由雅变俗的雷可恕、由健康变得抑郁的云若,还有黎团长、文书记、大姐、厚厚等。在他们身上都镌刻着历史与现实的锈痕。即使是那些善良者,也不可避免被时代之刀割过,如在欧阳童与欧阳俊兄弟身上就有如同怪兽和毒菌一样的情欲,他一家人对农村姑娘怀有深深的偏见。可以说,金钱与权力、等级与俗气将良俗、亲情、爱情、人性不同程度地异化了。另外,像欧阳童这样的才俊,在世俗的评价中,就是一个无用书生,甚至没多少价值可言,致使他在爱情道路上处处碰壁,深陷感情纠葛的泥淖。

不过,小说没有被黑暗和世俗吞没,即使在那些特殊年代也是如此,总有那些不屈的灵魂光芒闪烁,并给人以温暖,从而点亮人们的心灯。云书宜受尽折磨与屈辱,但一心为国家收集图书珍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带病坚持手抄经典,并将收藏的“文革”传单悉数交公。他还主动授徒,将古籍版本知识倾囊相送。欧阳童的父亲一生出污泥而不染,成为严于律己的典范。单主任坚守着珍贵的爱情,40多岁却一直未婚,当听到自己曾爱的人残疾无依,就主动放弃工作,前去照顾。乔红生作为大学生,后成为省机关一名干部,但为了使家乡富裕、改变腐化之风,毅然放弃优裕条件,回乡担任村支书。为了取得村民信任,改变村庄贫穷面貌,建立市场致富,他竟带头平掉了父母的坟头。

最有代表性的是欧阳童,他善良、孝顺、进取、有情有义,在复杂的社会文化语境中,没有失去自我,是一个不断得悟人生之道的学者。于个人,他实现自我的不断超越;于家庭,他坚守本分与孝道;于朋友,他真诚而守信;于爱情,他全身心投入;于专业,他积极钻研;于社会国家,他保住奎虚阁。这是一个英俊潇洒、内心纯净、积极进取、有大情怀的男子汉形象。只是有一点,他一直为情所困,并由此带来婚恋关系的矛盾与困惑,也带来人生的些许惆怅,以及有时莫名其妙和难以自拔的悲观。

最值得肯定的是欧阳童的妻子可雨。她虽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交车售票员,但对丈夫恩爱体贴,对丈夫家人如同亲人,与人为善,与许多小肚鸡肠的嫉妒女性大为不同。最值得敬佩的是,在下岗后,在短暂的失落后,她毅然自主创业,在辛苦中追求人生的幸福。在书的结尾处,作者写欧阳童在思念恋人中迷失了自己,几近悲观绝望,但却这样写他的妻子可雨:

黎明时分,墨都城被一片轻雾笼罩,大街上清冷寂寞,少有行人。

一架装着锅碗瓢盆和煤气燃具的童车,从一个破旧大门里露出头来,继而是女人的身影蹒跚而出,走到车前头,双手提起,把两个前轮费力地放下台阶。

不远处,男人已立了许久,看到这情景,急步趋前。

女人却已很快地推起车子。

男人犹豫片刻,依旧迎上前去,近乎鲁莽地挡住了女人的道路。

女人并不躲闪,也不抬头,低声说:“先生,要来个中国汉堡吗?”

刹那间,男人泪水飞迸……

在妻子的宽容、善良、辛苦、坚韧和积极进取面前,丈夫欧阳童的情感得到了净化,精神和灵魂得以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