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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蓝书简》:“黑陶式”的江南叙写

来源:文学报 | 王才兴  2019年04月28日09:12

打开黑陶的《漆蓝书简》,仿佛翻阅一张张尘封已久的黑白老照片,悠悠的时空记忆里,那些烫着江南烙印的物件、场景、往事、故人,古老而亲切,久远而温馨。

透过他字如珠玑的篇章,黑陶如金庸笔底的侠客,行走在千年江南的烟雨晨霭中。循着他的踪影,追随他一起探山涉水、寻访古迹,徜徉在石门湾、河姆渡、新市、千岛湖、陈村、伏岭镇、查济、蕲州、九资河、戴埠、鸿声等50个浙、皖、鄂、赣、苏的江南旧地,感悟他的心路历程,品咂时光的沉重、人事的沧桑,我们分明浸淫在古老与现代、残酷与温情、苦难与惬意中,深深地为文明与野蛮的殊死博弈而震撼。

黑陶以诗人的直觉、散文家的敏锐深刻意识到,隆隆的机器声,钢筋水泥大厦的拔地而起,正在日渐“围剿”那原有江南的人文和气息。“遗址”“废墟”反复出现在他诸多的文字中。昔日的喧闹繁华成了今天的遗址废墟,想必是黑陶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无奈,永远的嗟吁。

自古文人都有一个情结:拥有一处自己的小屋(像书中叙写的丰子恺的“缘缘堂”),依山傍水,远离喧嚣尘埃,小院里栽种着梅兰竹菊。这是一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但,这近乎文人的“白日梦”。无奈中,黑陶和许多精神追求者一样,在自然山水,在行走中实现自己的梦想,“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至情至性,眼前青山,心中块垒,啸成剑气,从而长歌短赋,思念那个已回不去的“家”。一抹乡愁悄然而生,且浓且深且久远且绵延。

书中,被遮蔽的一个个江南故地,是黑陶的,也是我们的;是他的家园,也是我们的家园;是他的故乡,也是我们的故乡。这浓浓的乡愁,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啊!我在《漆蓝书简》里,分明感到了“乡愁”那沉甸甸的压迫。

作为写作者的黑陶,内心怀着深深的孤独,如《灵溪:“壮烈的蓝色荒凉”》中的诗人高崎一般。很多时候,他一人行走在“被遮蔽的江南”里,众多的文字中,充斥着浓郁的孤独:孤独的情绪、孤独的意味、孤独的气息、孤独的思想、孤独的叙写,等等。孤独来自他心灵的深处,还是江南气息里飘荡着的孤独折射到他的身心?我看,两者都有。只是,孤独有时是瞬间的,突然的造访,而有时又是大面积的,如云如雾般的充斥。黑陶是孤独的,但这种孤独却又不只是“黑陶”个体的,而是隶属于“江南”的,是属于所有知识者的。从这个意义讲,他又不孤独,至少他赢得了“江南”,赢得了广大的读者。以寂寞为伴,与孤独为友,孤独是黑陶温热的灵魂。

作品中,黑陶作为在场者和见证者,以传奇、新闻、诗歌、书信、故事、日记、访谈、年谱等多种散文手法,为广大读者展示“江南”这块土地久被遮蔽但确实存在的另一种美——激烈、灵异,又质朴、深情,从而颠覆了人们对江南的旧有认知——长期以来“脂粉苏杭”以偏概全式的粗暴的文化遮蔽。他的文字,有金属的铿锵和灵动,仿如优秀的歌唱家在吟唱时,有一种质感和磁性将你震慑,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文中诸多意象沉郁勃发又峻烈刚毅,一扫文坛风花雪月柔情妩媚之江南诸象。黑陶的江南,充满阳刚之气,是父性的江南;“黑陶式”的江南叙写,廓开了摹写江南的视阈,为当下文坛提供了崭新的江南创作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