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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炜:我尽量写出一个真实的高校生活

来源:中华读书报 | 夏琪  2019年04月22日08:01

我很喜欢三部曲的形式,我觉得这种形式可以形成写作的长卷,有一种大河小说的感觉,可以更好地表达自我,表达世界。因此,我不介意大家称我为“三部曲作家”。

“转型时代三部曲”(《裂变》《踯躅》《天择》),叶炜著,安徽文艺出版社2019年4月第1版,174.00元

作家访谈

青年作家叶炜的长篇小说,都有“三部曲”的形式出现,格局很大,颇有气势。他的写作整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追求精致的也因此比较费神耗力的传统文学创作,一类是作为副产品的稍微轻松的偏故事性创作。两种写作互相交叉,有张有弛,从百年乡土中国历史到新世纪之交的转型期,从乡土题材到都市题材,从农民形象到知识分子和新人类群体,叶炜的创作敏锐触摸到转型期中国知识群体的心理惶惑和精神裂变,高校生存状态以及都市生活的焦虑不安。“乡土中国三部曲”之后,叶炜新推出“转型时代三部曲”《裂变》《踯躅》《天择》。

“有人说我写作方面很勤奋,其实哪晓得这正是我对抗时光的方式。我这样的人,从小就不太会玩,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不太热衷于打牌、闲聊等,唯有读书和写作,能让我在时光流逝里渐渐心安。”叶炜以此解释自己“高产”的原因,他追求的最佳的写作境界就是沉潜十年,从容不迫。从“乡土中国三部曲”开始,他慢慢理顺了心态,追求顺其自然的写作。

中华读书报:您用15年时间创作了“乡土中国三部曲”,但后期的创作速度明显加快,是否与您受过创意写作的训练有关?速度会影响创作质量吗?

叶炜:2012年到2015年间,我在上海大学读了创意写作方向的文学博士。因为毕业答辩不但完成了一部30万字的论文,还递交了百万字的“乡土中国三部曲”,所以拿到了第一个创意写作方向的博士学位。之后,于2015年到2016年间,又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了美国爱荷华大学,系统学习了包括作家工作坊和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在内的创意写作系统。应该说,国内国外四年的创意写作学习对我的写作是有影响的。创意写作的训练让我的创作更加走向“自觉”,无论是创作手法还是艺术追求,都有了不同的境界。我并不刻意追求创作速度,只是在创作偏网络风格作品的时候,会在保证一定的创作水准的同时,加快写作节奏。因此,一段时期写作的加速并不必然影响的创作质量。

中华读书报:长篇网络小说《山西煤老板:黑金帝国的陨落》在网易读书的点击阅读量高达一千八百多万,三部曲的另外两部也颇受好评,作为一向专于传统写作的年轻作家,在转向网络小说写作的时候,是否特别放松?

叶炜:创作这种偏于网络风格的作品时,我的目的是调节一下传统文学写作的节奏。网络小说的写作,因为故事的当下性很强,的确会比传统文学显得轻松,尤其是语言方面,会更加活泼,在叙述节奏上,也更加轻快。因为题材无限切近当下生活,所以保持了多一些的新鲜感和创作激情,从而让自己的身心保持了一种较为宽松的状态。

中华读书报:您谈到过,网络小说和传统叙事界限的打通,标志着自己写作观的哲学转变。这种转变,对您的写作带来怎样的影响?

叶炜:影响是多方面的。第一,在对写作的认识上,逐渐走出精英化和圈子化,更加注重写作的有效性,更加密切和大众和生活的关系;第二,在对创作的探索中,逐渐走出单一的写作实验,既注重保持先锋文学的创作精神,也注重现实主义手法的追求,更不排斥现代主义的文学技巧;第三,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文学和人学”的关系,逐渐跳出了就文学看文学的狭隘视角,慢慢意识到了从人性和文化两个维度探求文学的重要性,领悟了文学本质上是人的精神生活,在文体上并没有高下贵贱之分。基于以上认识,我认为文学贵在融合,贵在打通,只要有益于世道人心,一切文学手法都可以为我所用。

中华读书报:您写作是否规划性特别强?为何总是以“三部曲”的形式出现?

叶炜:我的写作进入高度自觉的状态之后,的确在选材上有了很强的规划。也慢慢学会了对自己的写作资源进行整合,知道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总之是学会了珍惜自己的创作资源,学会了如何保持写作的细水长流。目前为止,我完成出版了12部长篇,都是以三部曲的形式推出的。除了上面提到的三个三部曲,还有一个更早的“大学三部曲”《大学.com.狼》《大学.com.羊》《大学com.城》。我很喜欢三部曲的形式,我觉得这种形式可以形成写作的长卷,有一种大河小说的感觉,可以更好地表达自我,表达世界。因此,我不介意大家称我为“三部曲作家”。

中华读书报:可否再谈谈您的新作“转型时代三部曲”?“乡土中国三部曲”“裂变中国三部曲”和新的“三部曲”各有何侧重?

叶炜:《裂变》以某高校重点实验室申报国家项目为中心,讲述了高校科研、教学、人才培养等方面的改革所取得的成绩以及面临的问题,集中展示了高校知识分子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所发生的思想转化和灵魂激变;第二部《踯躅》以第一人称为视角,反映了与改革开放同龄的一代青年的生存和思想状态;第三部《天择》围绕高校青年教师牛万象的大学生活和工作,讲述70后和80后青年知识分子的别样大学生活,全面展现了大学机关里的职场生态,对涌动在大学里的各种思想潜流作了全方位挖掘。“转型时代三部曲”重在表现改革开放四十年,转型中国巨变期知识分子面临复杂考验和他们的精神裂变。以此拷问一代知识分子的灵魂世界,书写一代知识分子的光荣与梦想。而“乡土中国三部曲”《福地》《富矿》《后土》,侧重于表现百年中国农村变革和发展史,聚焦的是乡土中国的衰变与重生。至于“裂变中国三部曲”则聚焦于中国城乡交叉地带的特殊人群,包括风光一时的煤老板、富二代以及职场风云人物等,所表现的是裂变时代的众生相。

中华读书报:《天择》的结构很特别,以物为主角讲述故事。《裂变》《踯躅》在结构方面也各有特点。请您谈谈在写作方面的架构上是如何考虑的?

叶炜: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就是“无结构,不长篇”。对于长篇小说来说,结构没有创新,这个小说的艺术价值会大大降低。更重要的是,结构就是观念。长篇小说是需要展示作家世界观的。在“转型时代三部曲”中,每一部作品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构。如果说《裂变》的结构借鉴的是传统长篇小说的话,《踯躅》则以《桃花源》这首古诗作为每一章的标题。而《天择》则以“物体”作为每一章节的题目,秉承“万物有灵”的写作观,这些物体既是结构,也是视角,让万物都能张口说话,这是这部长篇小说的一个结构上的特点。对于我个人来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创新吧。

中华读书报:小说中的牛万象是一个特别爱脸红的高校教授,您是有意设置这样一个角色吗?这个人物身上,是否多少也有您本人的影子?

叶炜:牛万象这个角色是我所精心设置的。牛万象这样一个青年知识分子,和我的年龄、阅历有相通的地方。牛万象身上的确投射了我的影子。我把自己的理想放在了牛万象这个人物身上,通过他的口,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表达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中华读书报:在讲述“中国故事”方面,您有怎样的追求?

叶炜:我们以前常说的是“三观”,暨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面对转型时代的中国,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一个“中国观”。何谓“中国观”,就是一个人对当代中国的看法、信念和行动。对于生活在当代中国的每一位青年,都应该自觉形成一个正确的中国观。尤其是对于作家,“中国观”的形成决定了他要讲述的什么样的中国故事,要以何种方式来讲述这样的中国故事。我自己所追求的是要全面地认识中国,客观讲述中国故事。

中华读书报:“转型时代三部曲”相对来说有一些偏重故事的叙事风格。您在写作的时候,会考虑读者的接受吗?

叶炜:在“裂变中国三部曲”的基础上又强调了叙事风格的多变,更加突出了语言的明快,在这一方面是考虑到读者的接受,既要讲好“故事”,也要讲“好的”故事,更要“好好”讲故事。这是是小说叙述的需要,是形成另一种小说风格的需要。

中华读书报:在您的众多小说中,有形形色色的女性人物登场。比较集中的是《糖果美不美》,在这部表现人心孤独和社会病态的小说中,出现了以杜虹为代表的几个女性,她们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孤独之“美”。您如何评价自己笔下的女性人物?

叶炜:我感觉大多数的女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丝孤独的影子。我在“转型时代三部曲”中,也塑造了几个女性形象,我极力走近她们的内心,力图让自己成为“妇女之友”。当然,以男性的视角来写女性,很难避免性别上的误读,尽管如此,我仍旧最大努力地让笔下的女性形象立体、多元、真实。无论是在老中国,还是在当代中国,女性身上都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包括苦难。但她们中的很多人却努力地以美好来对抗生活艰辛,我希望这些都能成为小说的一个底色,给人美好和希望,让读者感到很温暖。

中华读书报:身处高校,您在写作时会有顾虑吗?在以中国高校为题材的同类图书中,您认为自己的写作有何独特性?

叶炜:毫无疑问,身处于大学,写高校生活多多少少是有顾虑的。毕竟,作品离自己的职业太近的话,很容易就招惹到一些麻烦,更何况有些好事之徒还会主动“对号入座”。但随着写作逐渐成熟,对周围世界的认识越来越清醒,顾虑也就越来越少。近年来高校题材写作屡见不鲜,如何避免这一题材写作的同质化是我一直在关注的,异质性写作是我的追求。我尽量写出一个真实的高校生活,因为身处于高校,在这里浸淫几十年,可以说熟悉这里的方方面面,我不写那些浮在表面的东西,我极力要写的是不易察觉的暗礁潜流和隐秘的人性。

中华读书报:您立志成为一个怎样的作家?

叶炜:我很少写风花雪月,即便是写,也是为了表达我的思想。无论是写学术论文,还是写长篇小说,它们只是我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而我的目的是思想的抵达。简单说,我努力追求的是“有思想的文学”和“有文学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