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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用蜂蜜做药丸 ——我为什么写“非虚构小说”《邮事》

来源:文汇报 | 王蒙  2019年04月09日07:08

疾速发展的社会,一日千里的生活,带给我们亢奋鼓舞,也带来某些旧的失落与新的课题,生活与人,文化与风气,时时在前进中,时时在变革中,这种变化的获得与失落,朝阳与夕照,可以是文学的一种契机。

虚构是文学的一个重要手段,非虚构是以实对虚,以拙对巧,以朴素对华彩的文学方略之一。于是非虚构的小说作品也成为了一绝。

绝门在于:用明明以虚构故事人物情节为特点与长项的小说精神、小说结构、小说语言、小说手段去写实,写地地道道有过存在过的人与事,情与景,时与地。好比是用蜂蜜做药丸,用盐做牙膏,用疼痛去追求按摩的快感,好比是我在苏格兰见过的、在铁匠作坊里用大锤在铁砧上砸出来的铜玫瑰。

二战后不久,苏联的波列伏依,就以“真正的人”为题,写了苏式非虚构大书,而且提出了该国的非虚构真实生活大于强于文学于虚构的论点。

生于上世纪20年代逝于80年代的才华横溢的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也写过非虚构小说,他获得过三届欧·亨利奖,他的《灾星》推了我一把,去写《风筝飘带》。日本的村上春树,说他曾经因为自叹比不了卡波特而很久不敢写小说。

或谓非虚构就不是小说而是报告文学或散文,错了,不同的体裁,在取材、细节、氛围、展开推进以及语言的推敲、渲染与色彩、节奏与气韵上,并不一样。报告文学要有新闻性、时事性、问题性;而非虚构小说可以有这些,同时更要有小说的小说性,例如曲折、故事、细部,与真人面对真事时的奇思妙想,要发掘非虚构的人对于非虚构的事的充分想象,这样的想象中可以洋溢着最最真实的却又是突破了真实的虚幻与结构。

一篇好的报告文学内容,未必写得成非虚构小说,而一篇别致、有趣、多情的非虚构小说,如果作为报告文学发表,同样使人别扭。

《邮事》是我的新作,是非虚构小说,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