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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语文学之旅

来源:文汇报 | 程炜  2019年03月22日10:47

复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冼若冰在德国接受了从本科到博士阶段的完整的古典学训练,先后获得柏林洪堡大学印欧比较语言学/古希腊语学士,海德堡古希腊语文学硕士、博士,研究兴趣涉及荷马史诗、早期希腊诗歌与历史、希腊化时期文学和二次智者运动。论文见刊于Classical Quarterly、Hermes、Philologus等 享 有崇高国际声誉的古典学期刊。

《文汇学人》特邀北京大学西方古典学中心程炜老师与冼老师展开对谈,请他分享在德国进行古典学研究的过程和经验。

“首先得对原文有一定程度的熟悉”

文汇报:看您的简历,您在德国接受了从本科到博士的完整教育,而且学的是比较语言学和古典学这样的并不热门的学科。在我们的大学里,目前对此感兴趣的师生已经有不少,而十多年前,国内在这个领域的学者更为稀少。所以,让我们先谈谈十多年前您是如何开启相关学科的学习研究的?

冼若冰:我从小对文科更感兴趣,但我第一个本科是在国内读的环境工程。大一就很想退学去欧美读文科。当时知道欧洲有些国家不收学费,最后选择了去德国。2008年冬季在柏林洪堡大学注册的时候,选择了历史语言学和古希腊语的双专业。第一年的课,除了历史语言学的基础课以外(大部分是和日耳曼语言文学专业的新生合上),我主要是在修古典语言的强化课程。我们花两学期的时间,学完德国中学生四到六年的古希腊语和拉丁语课程。这相当于古典学本科的预备班,很多德国学生,如果高中没有习得足够的古希腊语拉丁语知识,他们开始古典学专业学习前也需要上一年的强化预备课程。在学习古典语音的过程中,我越学越觉得有趣,同一年里也顺便把古希伯来语也学了,拿到了德语区所谓的Graecum,Latinum和Hebraeicum(“希腊文”“拉丁文”和“希伯来文”)三个证书。

文汇报:之后又是如何确定以古典学作为主要方向的?

冼若冰:其实洪堡的古典学课程设置非常合理,强调基础。古希腊语专业,除了语法课之外 (古代语言翻译成德语,德语回译成古代语言,还有诗歌语言[方言]的专门课程),大一的基础课是经典著作的入门训练:上学期是古希腊历史写作与哲学文本(散文),下学期是史诗与悲剧(韵文)。洪堡的历史语言学(印度日耳曼方向)着重在古立陶宛语;我本科论文处理的是古立陶宛语的动词变位。随后,我发现古典学,尤其是荷马史诗的文本解读更有意思,去了海德堡之后就基本确定了方向。

文汇报:你怎么发现所谓文本解读更有趣味的?有具体的契机么?

冼若冰:我原本对文本的“形成史”也很感兴趣。以荷马史诗来说,本科时我很佩服Martin West关于荷马史诗的印度日耳曼渊源和古近东背景的两本专著;但越是细读文本,会发现这些“形成史”研究对我们理解文本本身(尤其是荷马这样有着异常复杂结构的史诗)帮助不大。同时,我在海德堡的导师Jonas Grethlein也鼓励我善用自身特长,多做Textinterpretation(文本解读)。硕士阶段,我在海德堡上的第一个高级讨论课是关于Philostratus的Imagines,一个极复杂的二次智者运动时期的文本。Grethlein对我课程作业的一个解读表示赞赏;博士毕业后,我稍作修改,把它投给了Classical Quarterly(应该是古典学界最顶级的杂志之一),很快就被接收发表了。做古典学越做越愉快的一个原因也在于此:很多课堂上灵机一动的文本解读或者图书馆里积累出的阅读经验,可以成为笔下完整的论证,在专业期刊上和同行交流。

文汇报:再请您谈谈博士论文是怎么选题和进行写作的?特别是如何平衡论文写作和文本阅读以及时间管理?

冼若冰:我当时兴趣主要在荷马史诗,硕士论文处理的也是奥德赛,博士开始前,原文完整读过两三遍,很多段落当然读过无数遍。我会边读原文边看二手文献边写作。我觉得首先得对原文有一定程度的熟悉,也要会合理使用纸质和电子的语文学工具;有此基础,看二手文献的效率也会提高。看二手文献多了,读起原文来也更会有问题意识,会知道哪些段落可能是被之前的学者所忽视的。勤奋学习外,也有点运气因素。当时的古典学界对空间问题很感兴趣,而奥德赛中的空间描写还没有系统研究 (我的二导师Jenny Strauss Clay出过一本伊利亚特空间结构和史诗叙事关系的专著)。我的研究还是以传统的语文学解读为主,但也包含叙事学理论及其他文学理论的应用。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全新的解读视角,尤其是面对荷马这样被反复解读过的文本,所以说自己比较幸运。但古典学的其他分支不一定是这样,很多领域的研究是基于新材料的发现和解读。

“推荐年轻学生去意大利读古典学,当然最好是从本科读起”

文汇报:刚才您提到了West和导师Grethlein等人,能否具体谈谈他们对您的影响。

冼若冰:Grethlein的父亲是德国明斯特大学的神学教授,他应该有比较好的家庭熏陶。他1997年读大学一年级,2002年就博士毕业了。Grethlein在弗赖堡完成教授资格论文以后(2005年),就去美国访学和工作,2008年拿到海德堡古希腊语文学教席的时候,才29岁。大家都很好奇他为什么能进度飞快。据他自己说,除了勤奋和一点幸运以外,他所遇到的导师从来都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也没有占用过他的时间;在这点上,不仅对学生,对导师也是启发。他和我在洪堡的老师Asper都对德国古典语文学的传统持某种批判的态度,他们都有一种敞开的国际视野。Grethlein不是传统的语文学家,他对各种理论感兴趣;不是单纯地用理论来解读古代文本,他更尝试以古代文本来丰富现代理论(尤其是叙事学理论和历史写作理论)。我个人觉得,他常常有一些语文学的洞见(比如修昔底德第一卷Methodenkapitel[方法论章节]的一处解读 “Logográphos und Thuc.1.21.1.”Prometheus 30,2004:209-216,还有早期Elegy诗人Mimnermus的一个残篇的处理“Diomedes Redivivus.A new reading of Mimnermus fr 14 W2.”Mnemosyne 60,2007:102-111)。不过,他结合理论和文本的宏大叙事(比如在多部著作中对现象学中Kontingenz概念的运用,还有古代历史写作Experience和Teleology的区分)未必能在古典学界产生重要影响。

文汇报:您是对他的研究略有保留,还是指他或许可能在其他领域产生更为深远的影响?我想起Burkert的Homo Necans,这本书使用了动物行为学和人类学理论,起初在德语学界也没有掀起太多波澜,但后来在英语学界大受欢迎,并且影响也超过了狭义的古典学圈子。

冼若冰:我是对他理论与文本结合的诸多“宏大叙事”持保留态度。因为他此类书写得太多了,大家会觉得他不像个传统的语文学家。他的作品中有很多不错的语文学观察与论证。他前年出的关于奥德赛的书,我比较喜欢;虽然面向的是非专业读者,但有许多原创性极强的整体解读。这本书马上会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英文版,我可以将它无保留地推荐给荷马爱好者。Grethlein也在史学理论和文学理论的顶级期刊上发过许多论文,这在今天古典学家的圈子里不太多见;他的理想大概是要用古代资源丰富当代理论。

文汇报:W est呢?他似乎是您本科时期的偶像,但后来似乎对他又颇有保留。能否展开谈谈?

冼若冰:Martin West主要的成就在于文本校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古风时代文学。我曾经给他写过邮件,询问文本校订中的一个问题(他在Loeb版的Demeter颂诗中引用了一位19世纪德国学者的一个conjecture[推测],我试图找到其原始出处)。他很快就回复,说他弄错了,这个conjecture其实是他自己做的。我刚读本科时震惊于他可以就那么多相关话题(印度日耳曼渊源、古近东背景)写出专著,后来觉得这些是不太重要的角度(和文本的细致解读相比)。另外,我不大欣赏他晚年出的The Making of the Iliad和The Making of the Odyssey,他太痴迷于19世纪中叶以后直到20世纪上半叶所谓“分析派”德国学者的洞见;我不是说这些学者没有洞见,但West沉迷其中,以致无法和学界新成果对话。Martin West的妻子Stephanie West也是荷马专家(尤其是奥德赛),但她现在更多做希罗多德。我去牛津不久前,Martin West去世了。

其他对我博士论文影响比较大的学者有Bernard Fenik和Irene de Jong。我也很欣赏意大利学者Conte,他主创了Materiali e Discussioni这个期刊。Conte既做了最好的拉丁语文的校勘(比如Teubner的Aeneis),也最懂得如何结合现代理论诠释古典文本。我很推荐年轻学生去意大利读古典学,当然最好是从本科读起。

文汇报:如何找到Jenny Strauss当您的第二指导?她的风格跟德系学者有什么差异?

冼若冰:本来考虑请Irene de Jong做我的二导,Grethlein也答应代为联系。顺便说一下,de Jong和Grethlein都属于精通现代理论的古典学家,他们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不太一致,双方给对方都写过不太正面的书评,但是他们 “能够互相尊重”(Grethlein的原话)。后来,Jenny出了一本新书,关于伊利亚特空间结构和叙事的关系,我的博士论文应该说和她那本专著有极大关系。她给我的博士论文写的评语为我日后能在期刊发表单篇论文提供了不少帮助。她受德国古典学影响挺大的,尤其是其早期作品,基本都是在和德国古典学家对话。她写荷马颂诗以及赫西尔德的专著都是同类作品中最好的(我觉得不用加之一)。

“多数学生独立思考和规范学术表达的能力有待提高”

文汇报:接着谈谈您回国后的情况。现在虽然国内还没有古典学的专业设置,但很多大学纷纷创办了相关的研究中心或者开设了古典学的跨学科项目,简单谈谈您回国后的印象?

冼若冰:和具体的专业无关,我对国内大学的本科教学评价,可以简单地概括为:课太多了。对于一个一学期要修十几门课的学生,原则上不能期望他和欧美顶尖高校一学期修四五门课的学生在每门课所学的深度上有所竞争。就古典学来说,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明确的专业设置(一个跨专业的古典学项目恐怕难以提供足够的专业训练),一个和欧美高校古典学专业类似(或者就是一样)的专业设置。我们的学生如果修一年古希腊拉丁语的强化课程,大多数人也完全可以达到德语国家学生的水准,然后才是专业教学。类似的古典学专业设置,日本京都大学就有,我想不出我们不能有的理由。

文汇报:很多恐怕不是专业层面的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我们还是回到古典学这个学科,您觉得我们古典学研究和教学有什么优势呢?一个很流行的看法是,古典学是西方的“国学”,我们缺乏专业积累,加上语言劣势,留给我们的工作似乎很有限。除了做一些普及翻译工作,就只能做接受史和比较研究了。

冼若冰:我对我的学生的观察是,大部分人学语言比较用心。我的教学(特别是中级古希腊语)也强调单词和翻译测试。很多学生完成得相当不错,古典语言似乎不是障碍;当然,学生若能早点学习德、意、法中的至少两门就更好了。我想,从大一开始努力的学生也能做到。但是大多数学生独立思考和规范学术表达的能力有待提高。我觉得我们可能的优势在于,有一批对古典学感兴趣的学生,他们很年轻,只要有严格的训练和专业的指导,未来可期。我觉得兴趣 (天赋)和训练决定能否成功。如果一个中国学生对文本校订更感兴趣,也有足够的相关训练支持,他肯定有机会成为第一流学者,在Teubner或者Oxford Classical Text出精校本。

另一个积极的方面是,我们的图书馆有越来越多的经费购买古典学相关的西文书籍。以我任教的大学为例,新出古典学著作,英、法、德、意各语种基本都能跟进;学校也帮我们在二手市场买书。以前很少能够订阅的纸质欧美古典学期刊,历史系资料室也订阅了近二十种。这确实是很大的进步。

文汇报:网络和在线杂志越来越发达,为什么要订阅纸质期刊?此外,您提到训练,国内的课程还有哪些提升空间?

冼若冰:学术的现场感(阅读时的触摸和翻览)是无法被电子资源取代的。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开架的专业阅览室是如此重要。很遗憾,国内名校的图书馆和阅览室也多半不能算是Research Library,学生更多只是在自习。作为专业学者,我当然会自己去关注各个期刊网站的新出论文;但对于学生来说,在图书馆里不经意的翻阅,是一种更值得玩味的体验。至于训练,除了语言课,我觉得以下两点很重要:一是尽早接触经典文本原文,当然课堂的引导非常重要;第二点是课程作业需有专业指导,简单说,学生得有意识写好人生的第一篇规范学术作业(wissenschaftliche Arbeit)。除了课堂讨论,选题、文献、论证、学术规范等诸多方面都需要老师严格的专门辅导。

文汇报:如果您在德国学习的经历重新来过的话,会如何安排自己的学习?希望有何改进?

冼若冰:如果重新来过,我肯定更早去德国,不会等到在中国读完本科。我也建议国内有意向去德国留学读人文科学的同学,从本科读起。我自己没有受到很多莫名其妙的说法的干扰。比如,很多人认为,凭借留学几年的学习,中国人没有能力和欧美学者在古典学的基础领域竞争。我觉得这完全是荒谬的说法,关键是兴趣和训练。如果再来一次,我更想做纯粹的文本校订和注疏的工作,或者专门研究某一诗体的格律;当然,与此相配,我的学术训练也会更偏重文法、文本流传(包括纸草学)等等。另外,文本解读的工作对写作和表达的要求比较高,按照原来的方向重新来过的话,我会从大一开始就重视写作训练。我觉得自己一直到博士毕业都比较缺乏这方面的训练,特别是和英美传统的博士生比。

(下转13版)

“改文章时多站在不同人的立场尝试回答他们的质疑”

文汇报:您发过C lassical Quarterly、Hermes、Philologus

这种在古典学领域有着崇高声誉的期刊,这非常不容易,特别是您的论文研究基本都是有着很长传统的话题。写类似这样的论文要花多少精力?

冼若冰:一般一篇稿子从酝酿到发表要三四年时间,其中经历无数修改。我投稿的时候比较注重期刊传统和我研究对象的联系。比如Friedl覿nder1851年 在Philologus上发文讨论奥德赛第七卷对Alcinous宫殿的描写里反常的直陈式现在时,我的相关研究也投给了Philologus;其他很多论文也有类似的学术史渊源。写作方面,我觉得首先要确定:(1)基于扎实的文本研讨和与以往学者的交锋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观点;(2)你能够用简洁明了的方式给出论证。前者需要熟稔原文和大量二手文献阅读 (荷马研究更是如此),这是得出新结论的前提;后者对写作技巧要求较高,非母语写作尤其困难。我的英语和德语写作水平只能说是很一般。我的经验是表达要尽量清晰,尽可能反复修改出顺畅简明的短句子;毕竟好文章是改出来的,一篇文章改几十遍、上百遍是常事。对于汉语学界的青年学者,我的建议是首先明确,你拿来写作的学术语言只能是你的同行看得懂的语言(即英法德意的一种,很遗憾,现在慢慢演变成只有英文一种)。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中文写作不会影响你的论文的学术水准,但是你无法参与古典学主流学界的前沿对话。明确这点以后就是训练。改文章时多站在不同人的立场尝试回答他们的质疑:对于一般的专业读者,我的这个表达能被理解吗?对于和我学术立场不一样的同行,我如何就某学术争议给出尽可能客观的论述?

文汇报:投稿有没有什么趣事,或者值得一提和主编以及评议打交道的经历?

冼若冰:德国的期刊尤其是Hermes和Rheinsiches Museum für Philologie比 较 传统,主编的话语权比较大。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第一次给Hermes投稿,K觟hnken主 编(他负责古希腊语文的部分)基本只寄信,手写评审意见。Hermes比较奇怪的点在于,每篇接收的论文需经过三位主编同意,虽然每个人主要负责一个方向(古希腊语文学,拉丁语文学和古代史)。K觟hnken主编去年去世,我很难过,经他编辑审定的论文其实是在他去世后才正式出版;我刚 刚 在Rheinsiches Museum für Philologie发表了一篇论文,反驳K觟hnken关于亚里士多德诗学中一个概念的解读,如果他还在世,或许他会再反驳我。英美 (包括荷兰)投稿一般是双盲外审,主编的话语权比较少,一般两个评审人只要有一个给出负面的评审意见,主编就毫不犹豫拒稿。即使是负面的评审意见(只要不完全是学派冲突)也会有一定帮助。不过,我的感觉是一般正面评审意见的帮助更大;评审希望论文发表会多写几句帮助你完善论文。等待审稿一般三个月左右,有时更长,半年以上;这完全取决于评审的节奏。

文汇报:您提到欧陆,比如德国,和英美一些刊物的编辑投稿上的差异,您觉得这会影响到文章写作、录用以及其他研究导向等实质性问题么?会不会写作欧陆研究风格的作者不被英美期刊接收?

冼若冰:我觉得如果都是高水平的期刊,本质上差异不大。我自己既在欧陆,也在英美发论文。可能文风上英美期刊喜欢更简洁明了的;美国有些顶级期刊,倾向于相对比较大的论题,也可以发更长一些的文章。但是考虑到不少期刊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英美的Ramus和Arethusa比较偏古代文本和现代理论的结合,如果是纯传统语文学的论文可能应试着去投别的期刊。

文汇报:很多没有投稿经验的青年学者有选择期刊的困惑,比如是否应该从更有可能被接收的刊物开始投稿?

冼若冰:发文章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就一个学术问题对于学术界有原创性贡献。确实英美学界的顶级期刊评审会相对更严格,但我觉得不需要太在意这个事情,还是要找到和自己处理的问题学术关联度大的期刊。比较负面的情况是,国内高校往往关心一个期刊是不是A&HCI的。但很多古典学重要的期刊并不在这个Index中,比如古代哲学最重要的刊物之一OSAP,德语区的RhM和MH;这一点上,古代史相对更吃亏,像ZPE和Chiron这样的重要期刊都不属于A&HCI。我们的学术评价要实事求是,不能按一个死板的Index来判断。总的来说,我觉得重要的是你的论文要达到一定标准,找出一些风格和传统与你的论文处理的对象匹配度高的期刊,这时候可以考虑先从知名度高的投起。

文汇报:我觉得在没有专业人士指导,纯粹量化标准化的体系下,A&HCI对于人文学科的确多少可以有一些引导或者说规范作用。适当考虑这个索引,有时候比纯粹抓瞎要强。但另一方面,好文章从来不是以发表地的好坏来评论的,更何况这个索引本身有很多问题。正如您所说,一方面是不少好期刊其实并不在这个索引里;另一方面,您没有提到,有一些并不怎么好的杂志,却在这个索引之中。这就导致稿件的流向其实不完全是学术导向的,而有很大程度上是背后的行政考核机制在发挥作用。这当然也导致很多刊物每年的投稿量都在增加,但与之相随的就是拒稿率的上升。不过既然要投稿,那难免会遇到退稿或者拒稿。对此您有何经验?

冼若冰:我很理解青年学者的发文焦虑。我自己则比较幸运,早已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了;现在不会太在乎接收还是拒稿。如果有好的评审意见,拒稿也是极大的提高和帮助;我确实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评审和编辑没有对接收的论文给任何修改意见,这倒不一定是好事。认真对待负面评审意见(包括正面评审意见的负面部分),总是我收到评议报告首先要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我不建议向主编就评议结果“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