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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原《乱世靡音》:在写代码和文字创作间流畅切换

来源:澎湃新闻 | 王芊霓 实习生 严月茹  2019年03月19日08:34

3月17日下午,单向街书店举办了秋原新书《乱世靡音》的发布会。作家秋原、阎京生、马伯庸,和读库主编张立宪(老六)海阔天空地聊谈了关于历史、也关于历史写作中的二三乐事。

老六是这场活动的主持人,作为秋原多年的合作伙伴,他直言秋原是一个“生活中乏味的人”,总是穿着那一套衣服。可这种“乏味”在秋原的书中是寻不到痕迹的,充实的历史细节、妙趣横生的故事唤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说书人。秋原戏称15年读库活动他突然被叫上台,就像1789年路易十六突然被送上断头台。今天这场发布会,则像1912年清帝退位,他有了不少心理准备。操着一口京腔“侃大山”,秋原便是那个说书人。

阎京生是《战争史研究》的系列主编,他和秋原在网络论坛相识,对历史的热爱让二人成为好友。马伯庸称阎京生为“人肉搜索引擎”,他总能精准地搜到目标信息。搜索引擎在他手中就像翻天印,朝人脸直接盖下去,一盖一个准。

马伯庸初识秋原时,秋原还在娱乐圈混事。可他没曾想秋原之后便开始不断跨界,从影视到写作,现在的正式工作竟是负责视频解码的电影技术员。秋原说自己工作时特别善于伪装,电脑开着两个窗口,作愁眉苦脸状,实则是在写代码和文字创作间流畅切换。

老六戏称这三人聚到一起便可成立“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人肉搜索引擎“阎京生”,“乏味的人”秋原,“脑洞大开”马伯庸。但不正常的他们试图还原正常的人生,凭借对历史细节的敏锐观察力,站在21世纪奔腾向前的洪流中执着地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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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原最开始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他说,二十多岁的自己很冲,总觉着自己做的话肯定比别人好,于是便退了学。可刚走上社会,他就开始后悔,“社会的复杂程度不是在校学生可以想象到的。”他先是在798混,经营艺术品的偏灰色产业。那阵子名人爱出书,但不会写,所以他当过好几次枪手。以一次“献血”为契机,秋原为自己争取到了进入娱乐圈的机会。之后他便养成了习惯,每年夏天都“偷偷摸摸”献血400ml,到今天总量快6000ml。秋原说自己一辈子不信鬼神,但献血这种实打实的好事还是值得一做。

从执行导演到编剧,再到更大的策划,最后成为制片人,娱乐圈的几年浮沉将秋原打磨的更加圆润。可是这种圆润始终无法触及内心的尖锐。2011年,3D电影《阿凡达》的爆火,暴露了国内对接技术人才市场的缺口,秋原发现自己还没放下以前所学的计算机知识。比起说套话,秋原最后还是选择了技术研究。他说像“离散数学”这些东西,人只要下功夫,总是能学会的。

新书《乱世靡音》的一半讲的都是娱乐圈。尽管此书是对晚清娱乐圈生态的总结,但秋原最大的感触是过去和现在没什么大差别。他认为,只要“娱乐”始终被视为国之末业,民之消遣,就永远不会被重视。不过他写作中的许多素材,正是在跟着剧组到处拍戏时所积累得来的。在蒙古唱晋戏的中国女人,在鸡鸣驿讲驼队的老人……只有自己亲身走过,才能“偷”到各色的故事。

谈到秋原的第一本书《清代旅蒙商述略》,马伯庸觉得十分惊艳,当历史细节足够打动人心,作者不需要渲染,也能让你感到生活的温度和生命的质感。秋原表示自己特别喜欢和中下层人民聊天。给剧组开车的大哥说了一句自己祖上是“拉骆驼”的,秋原便可以顺着这个脉络写出一本书,串起整个清朝历史。从山西去往蒙古路上的驼铃声,就这样悠悠扬扬传到了21世纪。

第二本《茶馆之殇》亦是如此,这是一本讲述老北京茶馆生态,和曲艺行当发展历史的创作。秋原和徐德亮是好朋友,他经常给秋原讲北京曲艺的历史。秋原说,如果你想写一句话,往往要先积累十句。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撰书前他需要查找很多文献。当翻译鲜为人知的,比如地理方面的东西时,秋原可以获得巨大的成就感,这也成为了他写作最大的动力。

 

读者并不喜欢枯燥的文献,所以马伯庸觉得他们的写作更像是专业研究和普通人生活之间的桥梁。老六也表示虽然三位作家不是专职的历史研究者,但都在还原历史真相上,做着有意义的事。比如《乱世靡音》就是对娱乐圈和黑帮的祛魅。读者会发现,黑帮并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娱乐圈也和惯常思维中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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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历史写作,马伯庸表示他非常欣赏只是冷静地把内容呈现给读者的文章。作家只是把真实表现出来,至于对你的历史观有什么影响,取决于读者自身。作家和读者一起完成创作的过程,让他感到舒服。

可当呈现的历史细节过多,人却容易因沉浸而失去方向。反映到写作上便是跑题的问题。《乱世靡音》是描述晚清娱乐圈,和上海租界黑社会的书,可四分之一却在写鸦片贸易。秋原的编辑老六表示,他没法梗概化秋原的书。给《清代旅蒙商述略》起名时,他便不知道用什么名。阎京生觉得这和过去的吟游诗人一样,漫无目的地唱着。马伯庸更是表示自己常常一边哭一边删,跑题时就想任性地在雪地里打个滚,都别管我。因为一旦把细节拿掉,说书人的气,就不顺了。

秋原在写《清代旅蒙商述略》时,他的第一个读者是公司的财务大姐。她抱怨蒙古人的名字记不住,读着读着又问秋原外蒙古是什么时候独立的。她说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A和B互相映衬着,才行。于是秋原的书越写越厚。比如要把“贩私盐”的问题说清楚,必须要把盐怎么制作,官盐和私盐斗争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秋原觉得这样的写作虽有跑题之嫌,但利大于弊,希望读者出于性价可以原谅他的任性。

可“信马由缰”绝不意味着他们的写作毫无章法与逻辑。历史读物作者的任务是找出历史人物与事件之间的线索,串起来以后再讲给读者听。为了防止“散”,秋原写作时必有主线,并找出最典型。旅蒙商众多,他却只写大盛魁(清代山西人开办的对蒙贸易的最大商号)。阎京生也表示在从历史资料里找到蛛丝马迹时,要提醒自己这可能不是普遍现象,很多信息要自己先过滤一遍。所以即使是一个自由的说书人,也难以顾及所有的旅蒙商。

如今IP改编正热,影视剧也越来越注意对历史细节的还原。但由于创作过程牵涉的问题太繁杂,中国也不是“编剧中心制”,影视剧中常出现让人啼笑皆非的场景。马伯庸觉得对细节的还原要讲究“度”的问题。当观众的常识上去,影视剧制作方也会改变,剧也会变的更加真实可信。在娱乐圈混过的秋原,却笑称自己用拍纪录片来“逃避”这些问题。他觉得最近纪录片行业最近有两件好事。一是投资变大,且资金多用在拍摄,而不是大牌演员的片酬上。二是随着投资额度变大,可以对道具和场景进行相当精良地还原。比如他提到的一个坦克爱好者,专门开了一个加工厂,为影视剧拍摄提供坦克。

谈到未来的写作计划,秋原表示首先是张家口的古堡研究,然后是构思很久的中国近代铁路研究;他还想搞清中国地理环境对社会造成的影响;同时,他还在筹备一个纪录片,讲述明朝和后金的萨尔浒之战;他的选题里还有中国古代的病疫、美食……

我们不难发现,在历史细节中畅游的秋原,即使在“乱世靡音”中,仍有别样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