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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天上

来源:北京日报 | 任崇喜  2019年02月15日08:36

雪在天上,有很多的事物在降落。

雪铺天盖地,覆盖着泥土,充满着鲜活和孤独,与天空对峙。

下雪的日子,大多是灰蒙蒙的。

暴风雪来临的前夕,天低云暗,似乎苍穹近在咫尺。风挟着雪花,裹着冷气,漫无边际地压过来。风声愈紧,雪花愈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发威。小屋里炉火再旺、棉被再厚,也禁不住这山摇地动的阵势。暴风雪夜,最刻骨铭心的,是那带着哨音的风声、呼啸磅礴的震撼。甚至过了好久,无论走在哪里,仍感到那长长的风声,不期而遇,呼啸而至。

冬天的风,在我看来,是激动型的,摇动着我的身体,涤荡着所有的事情。风不像雪或雨、雾或霜,能够停下,并被我们的眼睛看见。可是,它的表现,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散漫的尘土开始奔跑,弥漫成风的玩具;地上的灌木,曾经点缀城市的花朵,如同逐渐失去光彩的女人;窗台上掉下来一个花盆,加剧了风的声音;舞蹈的树,在弥漫的尘土中被蹂躏着,折断一根优美的枝条……

雪来时一般是不经意的,活泼泼地从天而降,让人疑心天空是一个不小心打开的魔匣,放出了万千精灵。因着这精灵的可爱,你禁不住便要用手去接。那雪触着手的感觉是轻轻软软的,于是又疑心那是孩子的小手,摸着你的鼻和眼,让你心中的温情顿时弥漫……那开放的姿势和潇洒的身影,使人惊诧于它的存在,不知道它是一直等待在这里,还是一夜之间绽放的。

没有太阳光的雪天,白昼显得很短,仿佛光阴也被缩短些许。远处逶迤的村落,近处原野里的树林,都裹了厚实的雪被,早早地入了梦乡。雪夹在生命与大自然之间,夹在城市与村庄之间,一个毛茸茸的世界。雪的声音,无法捕捉和记忆。听不到鸡鸣狗叫,万籁俱寂中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人也睡得格外沉,分不清是梦里的雪夜,还是雪夜里的梦。天、地、人,那么和谐,融入同一个苍茫,万物都在神秘地成长着。

漫天飞雪的夜晚,纷纷扰扰的往事,会一下子就充溢大脑,想挥也挥不去,让人久久不得入睡。尘封许久的往事,想起的时候,却总有些兴奋。

暴风雪的夜晚,也能够带来些惊奇的。窗玻璃上是雪花的杰作。一夜之间,结霜的窗玻璃冰花璀璨,线条奇异,幻化出无数的图画,雪亮的晶莹,雪白的素雅,任你展开驰骋的想象力。

更多的时候,我愿意把雪,当做冬日的庄稼,可是听不见雪生长的声音,只能听见在风中的摇动声。那是它们在细切地兴奋地叫,还有枝条与枝条亲昵的摩擦声。她们飘然而下,兴冲冲的,仿佛被爱召唤的女人。大部分的雪花是幸运的,她们落在枝头,尽可能地,让树枝变得美丽可爱起来。

雪后初晴,丽日辉煌,碧空澄澈,太阳的晕红与天空的澈蓝,在一览无余的银白里,无声无息地萌动,你会感到厚厚的白雪里生命的跳动,草啊花啊兽啊,在漫长的寂静里会再生。深深地吸一口,雪后纯净的空气,清甜、冷寂,能把你的五脏六腑,冲洗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雪花,那么多的往事,如雪般消融了。可它毕竟不是雪。雪来年总有再见的希望,即便是薄薄的一层,那也是雪啊!但时间过去了,一些人走了,却永不可能再回来。

虽然,只要提及冬天,谁会忘记那些雪花呢?但是,又有谁记得,每一朵雪花的模样呢?

鲁迅说:“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雪下面还有冷绿的草。蝴蝶确乎没有了;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 仔细想想,哪一个人,不在漫漫寒冬中,蛰眠着春天的希冀呢?

雪花纷纷扬扬,在天空飞舞。这些美丽蝴蝶,翩跹着融入心灵的翠叶之中。只待南风一来,隐藏的蝴蝶,便化作竹叶或翠鸟开始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