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摄影：常 虹

清寒的冬日，天地简静，蓝天背景下，远近树木巍峨挺拔。广阔无垠的原野，果实已收获殆尽，而丰腴的土地依然喷吐着静寂的芬芳。此时，回想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中国文学，内心充满春天般的温暖。这些天已陆续读到诸多带有史志性的文章，实感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很多人在敞开的机会中获得了书写和表达的天地，每一位作家都在探索和汲取对个人、对文学、对生活与世界的新认识、新的表达方式，并通过四十年来的辛勤耕耘，共同造就了文学的良辰美景和璀璨星空。

时代给人以机会，并能成就梦想。新时期的到来，人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许多与我经历相近的同龄人，激情澎湃地率先拿起笔来，开始了一吐为快的写作，并很快有不同凡响的佼佼者脱颖而出，成为人们广泛关注的新秀。更有一大批在文坛久负盛名的大家，在摆脱人身的或是精神上的桎梏以后，重返寻根之路，开始新一轮的创作和探索……一时间，使得中国文学的百花园呈现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醉人风景。当时我是一名“知青”，从乡下返城刚刚几年，身在“仕途”，学生时代就曾读过的诸多前辈作家如孙犁、峻青、刘白羽、杨朔、秦牧、袁鹰等人的经典作品开始在周身发酵。于是，用手中的笔，书写自己经历的生活的冲动，时时在胸中奔涌。尽管公务倥偬，但却想方设法去挤“海绵里的水”，忙里偷闲，以自己的生活，仿效他人的笔墨，倾情创作。所谓“他人的笔墨”，无非是以往多年“开卷有益”的所得。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面对着改革开放日新月异的盎然景象，曾写下许多反映城乡人民在改革开放新形势下的精神面貌，以及歌颂新生活的散文。随着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日渐增多，我开始思考如何让自己的散文跳出以往的窠臼，增加文章的深度与厚重。

散文是最多保留着原初诗性的文体之一，它不仅仅是艺术的形式，更是在作家自由生活的基础上构筑的艺术大厦，是作家生命方式的直接展示。因此，古往今来的散文，无论有着怎样的特点与风格，理应秉持我们民族“载道”“明理”“唯美”的传统。通过多年研习和实践，我开始在观察生活和写作过程中，努力关注人性、人生和人类精神家园的素材，注重人的性格、人的命运、人的生存意义的探索与表现。许多篇章在叙述生活中带有普遍意义的场景之后，展开笔墨，着力探寻人生的价值，或以意象取胜，或以灵悟见长，揭示人性中的善良、包容等闪光点。即便是游记类的篇章，也坚持“因蜜寻花”“乘物而游心”，在描叙山川胜境的自然之美、性灵之光之后，跳出古人与前人的窠臼，书写出自己独特的感受。

历史发展到今天，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各种利益关系乃至整个社会结构日趋多元复杂，人们整体的生活水平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这些新的形势，为文学，特别是文学中极具个体精神与情感色彩的散文创作提供了开阔发展的空间，激活了多样的艺术尝试，注入了强劲的生产动力，并且培育了一批起点不低的写作人才，从而使散文在整体上表现出进一步繁荣。但是散文这一文学体裁的相对随意、自然，也让一些急功近利者跃跃欲试，以为是进入文坛的最佳途径。由于自身缺乏相应的知识储备和语言功底，又没有扎实的生活基础和细致精心的观察力，使得不少浮皮潦草、漫无边际、东拉西扯的作者和文章大行其道。

近日某报刊载的一篇短文《万花筒》，让我读后心有戚戚。我们当今所处的时代，真的如同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般花团锦簇，瞬色万变，而且很难预料那个小圆筒里的下一个图案会是什么样子，但无论是怎样绚丽的图案，总是引人入胜的。以这样的心态展望新时代文学的前景，一定会走向新的辉煌。有人说，当今社会人们的精神生活方式已经得到无限的拓展，信息时代、网络时代，特别是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伴随着体温和墨香的文学末日是否要来临？我笃信这是杞人忧天。时间被称为物质运动中的一种存在方式，由过去、现在、将来构成连绵不断的系统。文学也是一种时间艺术，是一种有能力把历史、现在和未来连接起来的艺术。因为文学，我们才得以窥见我们的先人血气盈盈的生活、劳作、爱和忧伤，思想和思想的表情。未来世界，无论科学技术怎样发展，没有什么能够代替真正的手、真正的眼、真正的身体，以及真正的心跳、成长、痛感、欢乐和美梦。未来的读者需要文学，如同需要真正的心跳，需要潜移默化的成长，需要被岁月雕刻的皱纹，以及皱纹里漾出的真挚笑意一样迫切。

散文创作同时代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是社会的一面镜子，是社会中人的精神与心灵的写照。我们正处在一个新的史诗般的时代，是中华民族在新的考验和挑战中为自己创造光明和未来的时代；也是这个民族中的每一个个体，历经各种各样的矛盾、悲欢、坚持和奋斗，为自己创造美好生活的时代。作为一个写作者，理应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怀着对未来的期冀，承担历史的责任，不忘初心，继续以人民为中心，与时代同行，去拥抱新时代的人与事，让鲜活的现实生活在自己的头脑中进行有机的转合，再一字字一句句，一丝不苟地写下来，为当代中国文坛添上一块砖，加上一块瓦。

艺术的生命在于不断创新，诚如海明威所言：“对于一个真正的作家来说，每一本书都应该成为他继续探索那些尚未达到的领域的一个新起点。”三十多年来，伴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脚步，自己笔耕不辍，筚路蓝缕。回顾过去的几十年，展望新时代，我对文学事业的发展充满信心。有生之年，还将一如既往，与众多文学同仁一道牢记新使命，探索新路径，守正创新，继往开来，去书写新生活，放歌新时代。“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若干年后，吟诵李白这句诗的时候，期盼文坛之上那“苍苍”“翠微”之中，会有自己涂抹上的一袭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