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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青年到历史学者:张宏杰20年逐梦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解慧  2018年12月12日06:21

《历史的局外人》张宏杰著/东方出版社2018年9月版/42.00元

张宏杰 百万畅销书作家,就职于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著有《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等。

“酒罢又烹茶”,“酒阑更喜团茶苦”,是一个读书人应得的一点生命享受,更是学者张宏杰20年写作的心得体会。2006年,张宏杰以《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被读者认可,他擅长书写历史中的人性,并因其引人入胜的文风,成为通俗史代表作家之一。近期,逢其新作面世,本报专访了张宏杰,与他一起聊聊从文学到历史的生命轨迹。

《历史的局外人》是张宏杰的第14本书,从目录上看,该书显得有点杂乱无章,有写文学领域的人物如鲁迅、巴尔扎克,也有历史领域的人物如黄仁宇,还有其求学道路上的导师戴逸、秦晖等,以及个人传记等。

这也是其众多作品中比较特殊的一本,在此之前,张宏杰并未考虑过推出一本有个人印记的作品,为什么要出这样一本书?张宏杰笑谈说:“可能标志着我人到中年,开始回想过去的人生经历了。胡适40岁的时候写过一本自传,而我已经46岁了,从事写作20年,该是梳理的时候了。”

对张宏杰而言,文学如酒,历史如茶,都是生命不可缺少的。文学之樽中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冲动和热情,而历史之杯中更多是理智和清醒。

这8个字——文学如酒,历史如茶,也是张宏杰为新作起的标题。该书责编、东方出版社编辑柳媛认为,每个人都不是历史的局外人,所以将“历史的局外人”定为书名;又因该书分为“我的文学青年生涯”和“我与历史写作”两部分,将“在文学与历史之间的游荡”定为副标题。书名也因此勾勒了张宏杰从文学青年到历史中年的生命轨迹。

一个小城青年的作家梦

1996年初,张宏杰把一个大信封投入邮局,又用手指探了探投信口,看看是否落了进去。信封上的地址是“上海市巨鹿路675号《收获》杂志社”,里面装的是他的一篇历史散文——《无处收留:吴三桂》。

22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张宏杰也没有收到《收获》杂志社的回信。但他的文学生涯,可以从初次投稿这一天开始算起。

这是张宏杰在《历史的局外人》中一篇文章的开端文字,也是其文学生涯的开端。

1995年,在经历清闲的银行工作1年后,张宏杰想用写作打发时间。作为一个没有任何门路和人脉的文学青年,他写作的道路,首先要敲开三道闸门,一道是文学杂志的大门,一道是文学评论家的金口,一道是文学权威的认同。

这第一道文学杂志的大门,张宏杰便敲了好久。第一篇历史散文《无处收留:吴三桂》更是在路上漂泊了22年之久。

当时的小城青年追逐作家梦,一流的“国家级”文学期刊《收获》《当代》《十月》《大家》《钟山》《天涯》《人民文学》《花城》《作家》等杂志是他们首选的刊物。而《收获》又是其中公认的第一位。

决心用《无处收留:吴三桂》作为开头炮,是因为张宏杰认为该文章绝不逊色。投出去半个月后,他经常去单位的传达室,3个月后他便知道没戏了。以他常年阅读文学杂志的常识,文学刊物的审稿期限是3个月。

于是张宏杰又打印了一份,寄给《当代》。3个月后又寄给《十月》。1年之后,张宏杰甚至连退稿信都没有收到。此时,不服输的他下定决心:3年写出30万字,如若还不能发表,便放弃文学梦想。

就在这一天,他又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传达室,看见一封写着“《大家》杂志社”的信封。当晚,张宏杰照着信上的说明修改了《无处收留:吴三桂》一文,寄了回去。3个月后,却收到《大家》的退稿信,原因是暂不发历史题材。

痛定思痛,张宏杰不得不做出退步,选择另一篇次好的《蒙古无边》投稿至“二流”的省级文学期刊《鸭绿江》杂志。1998年第2期,该文被刊发,也成为张宏杰的“处女作”。

《蒙古无边》的顺利刊发,让张宏杰渐渐受到认可,一些文章开始在一流文学期刊发表。正因此,《无处收留:吴三桂》成为他的一个心结。但他一直没有放弃,终于有一天收到了《花城》的来信,却因编辑离职,辗转推给《天涯》,因字数太长,《花城》编辑又将稿件送回《收获》。

转眼来到2001年,彼时的张宏杰已经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千年悖论》。而承载他文学之梦的《无处收留:吴三桂》还在路上。一天,他收到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2001年第1期的《钟山》刊发了该文。此时,距离初次投稿,已经过去了5年。

让写作抵达读者,他用了20年

从1996年到2001年,这看似不经意的5年,却改变了张宏杰很多。写作让其成为了同事眼中不务正业的男青年,也让他明白,虽然不能凭借写作功成名就,但写作的快乐,那种酣畅淋漓的极致体验,令他着迷。

尤其是历史写作过程,对张宏杰而言,犹如一次旅行和探险。在历史中,循着线索前行,擦去历史碎片上的尘埃和涂饰,会发现历史的面相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就这样,张宏杰以一个“文学青年”的文学梦为入口,走入历史领域。因更为关注历史中的人性,一路走来,通过写作,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更广的认识。当他回顾整个写作生涯,发现思想的变化是最大的。张宏杰说:“1996年至今,我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社会、历史、体制,许多方面都进行了自我颠覆。而这一脱胎换骨的过程,正是开始于历史写作。”

但在历史写作之前,张宏杰曾讨厌过历史。尤其在中学时期,历史是他最讨厌的课程之一。直到大学期间的阅读改变了他对历史的认知。

在张宏杰高考的时候,大学里的财经专业炙手可热,所以他报考了财经专业,因其枯燥乏味,靠阅读解闷。大学4年,学校图书馆和大连市图书馆是其根据地之一。也是在图书馆里,他遇到了格鲁塞的《草原帝国》、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费正清编的《剑桥中国史》等等,正是这几本书,改变了他对历史的印象,引发了他对历史的兴趣。

尤其是《万历十五年》那洋洋洒洒的开头,让他惊叹。在张宏杰的眼里,历史成了一个好玩、多姿多彩,甚至是迷人的东西。

因此,“历史比小说更有趣”的想法在张宏杰心中萌芽了,“我想做到这点”,张宏杰如是说。作为一个曾经被历史教科书“折磨”过且非历史专业的学生,张宏杰经常站在“普通读者”的立场去考虑,“自己的写作能否在传达见解的同时,给读者带去阅读的快感?”

与此同时,张宏杰清楚地知道,大部分读者不仅需要“史实”,更需要“史识”,或者说“思想含量”。这种“史识”不是指史书中那些“经世济用”的“权谋”“方略”“管理”,而是更深一层的东西。历史是记忆,更是反思,一个不会反思、没有记忆的民族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所以,张宏杰的写作既是坚持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的过程,又是千方百计、殚精竭虑地讨好读者的过程。他坚信,面对“普通读者”,并不妨碍自己写出有分量的好东西,或者说,更有助于自己写出好东西。

自从《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出版以来,张宏杰平均每天都要收到两三封普通读者的来信。这些来信中,不乏认真、成熟的思考,有的思考成果让其深受启发。由此张宏杰认识到,因为历史学术的表述形式越来越专业化和技术化,史学家的思想成果很难成为大众想读的史书,由“业余写史者”用通俗的语言来传达历史就显得更加重要。

让写作真正抵达读者,张宏杰又用了10年时间。正如张宏杰在另一本书的后记中所说:“我的写作,生于兴趣,也将死于兴趣。如果余生中仍能够安放得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仍然能写,继续有人读,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