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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精神沃土的滋养 ——读散文集《洗脸盆里的荷花》

来源:解放军报 | 王宗仁  2018年11月18日07:42

在我看来,年逾七旬的乔秀清仿佛还是我和他四十多年前相识时那样激情阳光,我是说他对文学创作那种始终如一的纯美执著。这本散文集《洗脸盆里的荷花》(中国社会出版社)是他的第三部作品。他在解放军总医院担任过几个部门的领导,只能在八小时以外的业余时间写作,可以想象得到,他是把多少“别人喝咖啡的工夫”用在了文学上。

《洗脸盆里的荷花》里有相当多的篇章是作者对家乡的回望、抒情、记事。故乡既是秀清过往的居所,又是留存他生命历程中的根与灵魂。那片永生难忘的、洒埋着抗日英烈忠勇的热土,深藏着他对世界、对生命、对事业深沉的爱、痛和悲悯等人生情愫。散文的意境并不拒绝对外在世界的关注,但它最终是向内的,那才是能碰到灵魂的痛。

说到故乡不能不提到孙犁,这是乔秀清一生为之骄傲的重要文学资源,也让同是文学人的我们望尘莫及,很是羡慕。他在散文里带着并非全是炫耀的口气很平静地写道:“孙犁故里孙辽城与我出生的张舍村相距四华里……我在上初中时,就和志同道合的同学经常一起谈论孙犁的《荷花淀》《风云初记》,做的是同一个梦,那便是文学之梦。”“孙犁是一位有长久文学艺术生命力的作家,他跨越不同历史阶段与读者亲切对话,对当代文学持续产生着影响。他一生孤独,远离京城,却把心一直留在家乡的芦苇荡里。”一直放在乔秀清书房的《孙犁文集》见证着孙犁的文学沃土对这位后来人的滋养。乔秀清秉承孙犁热爱家乡的文学品质,努力践行,把故园作为他文学的根脉。

《井边的小茅屋》里那个“村野农夫”——瘸子舅,是位身体残疾、心灵闪光的人。他“走路右脚不能着地,只能用脚掌踮着走路”。他身体外表有缺陷,心灵很纯美。作者在写作时,既彰显他现实生命善解人意的坦诚,又把他和遥远的历史靠近,使他的心灵闪出了光亮。这位“满脑袋高粱花子、斗大的字认不出几个”的瘸子舅,在抗日战争中,“烧日本鬼子的炮楼,拦截鬼子的运粮队,伏击进村扫荡的日本兵,他的右脚就是在战斗中被炸伤的。”他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却不觉得孤寂,和大家乐趣地相处。“夜晚,小茅屋的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而屋内唠嗑的声音随着风儿飘到遥远的天边。”瘸子舅身上闪出的光亮和他的血肉有关,这光亮一旦消失了,小茅屋就会寂寞,整个村庄就会痛苦。生活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拒绝,但生命不能拒绝这样的光亮。

当读到《六棵白菜》中那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老大爷,把讨来的一个菜团送给同样也准备去干娘家讨要糊口饭的乔秀清时,我的心被撞得发酸、发疼,久久难以平静。作者这样描写他的故乡冀中平原:“庄稼人将树叶和野菜都采光了,正受着饥饿的煎熬,端起碗来像照镜子。”在这个背景下,作者成功地营造出乞丐给不相识的人送菜团这个细节,将我内心的磁场一下子打破,产生了不由人分辩的统治力量,撞得人似乎一时失去了方向。这一个有根基的细节是影响和改变人们命运的文学细节。我不由得想起了孙犁讲过的话:“凡是文艺,都要有根基,有土壤,有根基才有生命力,有根基才能远走高飞。不然就会行之不远,甚至寸步难行。什么是文艺的根基呢?就是人民的现实生活,就是民族的性格,就是民族传统。”

最值得一提的是《古井》,它在《人民日报》发表后,选入全国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已经35年了。这篇散文写了围绕村庄东头“一口无从考证修于何年的古井”而发生的美丽故事。散文的支撑点是记述了一对年过六旬、把大半生年华献给革命的老人,他们理所应当得到了村民的拥戴。大家不计任何报酬地长年给老人挑水,老人院子里的大水缸常年不空,总有半缸水。作者很精当地将古井拟人化了,把平凡老人自然化了:“古井像一位温情的母亲,用醇美的乳汁,养育着平原上的儿女。”这个比喻一下子使整篇散文散发着一种独特的东方韵味的静态之美,散文的意境变得阔大、深远。

乔秀清不倦地歌颂生活的美,执著地表现对故乡的爱,因而他的散文能给人以阅读的愉快和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