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一个满头白发的孩子，一个童言无忌的老人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新泉 2018年11月17日11:01
亮汪汪
——山村中学一瞥
坪小，只够打半场
啦啦队坐满四周的台地
猴子激动时会跳起来
它们扔出的野果
击中过体育老师
哨音和猴啸声
在谷中久久回响……
放学路上，小猴喜欢
趴在王秋林的肩头
“月亮出来亮汪汪……”
七嘴八舌一齐唱时
猴也跟着咿咿呜呜
从谷口升起来的银盘
果然又亮又圆又大，而且
汪汪……
在墓地打盹
在墓地打盹
约等于
为长眠热身
在人间
红尘中，我是个冷暖知足的人
与爆竹同时咳嗽
有瀑布在旁，决不下雨
已经约好一根竹笋
将来做我的墓碑
它在土里生，我在人间老
它不从坟前拱出来
我不咽气……
春 事
石头怀孕
疯子开花
春事多，众生忙
土豆结义，蚱蜢痛风
蝉在吃蒺藜
为夏季演唱会
准备
充足的嘶哑
鸽 子
飞是飞不起来了
甚至，懒得扑腾
游客多，食物不少
挑肥拣瘦是必须的
让鹰们去高蹈去吟啸吧
世界只要还有枪和刀
我们就代表和平
鸽哨送给孩子们玩
即使上帝掀起飓风
也吹不响我们
哑去的肉身……
墓 歌
墓穴中住着蟋蟀一家
咕噜噜的鸽子在隔壁
联袂演奏冥乐也唱冥歌
约定俗成不鼓掌。相邻的碑
有时会靠拢来，窃窃私语
核桃树
树干上被砍出
许多刀口
像眼睛，把你凝望
为刺激早挂果、多挂果
挥刀的人，必须有副硬心肠
我在城里夹核桃时
总是小心翼翼
担心那金属夹子
是另一种刀，又误砍在
核桃身上……
秋将尽
窝在一只
老迈的沙发中
闭目
神游……
偶尔会对阳台或门外的动物
嘘那么一声。它们通常是
几只麻雀或一条小狗
鸡毛掸子
轮回之后的鸡。因活泼
有一身无风也动的羽毛
在各式吸尘器和抹布之后
说鸡毛掸子是一件艺术品
其见解无疑独领风骚
鸡毛掸子让你重闻
母鸡下蛋后的自鸣得意
公鸡的高音叫早，以及
长了青苔的民歌、山谣……
卖鸡毛掸子的人
御风逛游
实诚，是他唯一的广告
找你钱时，认真、足额
先硬币，后零钞
在CA4101航班上
我侧身看舷窗外的景色
靠窗的她，警觉地提了提胸衣
上天做证，我的目光只是路过
对那里的丰腴或贫困不感兴趣
喜 欢
善欢看早晨的猫咪
抹三下左脸
抹三下右脸
毛发立即油光可鉴
然后拖着长声
嗲嗲地向主人
道早安……
喜欢什么各有所好
王保长喜欢三嫂子
蝴蝶喜欢四月天
趴在牛背上的牧童说
你吃草
我睡觉
记住：吃饱了
驮我回去
找笛子
和
书包……
耳朵里长草的人
耳朵里长草的人
活在浮雕里
草从石头中长出来
该有深意
身边的人和物
日日为冷硬唏嘘
耳朵里长草的人
不屑闲言碎语
只听翠，和绿
命里命外
弄出一地鸡毛的人
从不使用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路过地上的鸡毛时
不惊诧，也不鄙夷
太阳从不问向日葵
白天有多少仰望
夜来有几丝寒意……
血在血中
命在命里
打鸣的是夫君
下蛋的是妻
早 晨
我在客房外的花园里
吹笛子。吹“花儿与少年”
做卫生的小姑娘，在篱边
把我看了，又看。如果我
咳嗽，咳十五分钟至半小时
这个早晨是否就很正常？
如果我一直吹笛子，她会不会
因走神而招来领班？
呵呵！多好的空气多美的晨光
谁说不咳嗽就不德高望重？
谁说笛音清脆刘海就该紊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