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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城之间,谱写关于当下和未来的叙事诗

来源:文学报 | 张滢莹  2018年10月20日09:55

在世界范围,倘若谈起浪漫之都,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巴黎。作为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重镇、波德莱尔的诞生之城,巴黎的城市基因中始终流淌着浪漫气息与浓郁诗意。在拥有数千年传统诗歌文化的中华大地,成都则因为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诸多诗歌巨匠在此留下的千古诗篇而浸染了独特文化魅力。相隔万里的成都和巴黎之间,可以有多少相似之处?当这两座城市因为诗歌而联系到一起时,又会产生怎样的激荡和回响?日前,“2018第二届成都国际诗歌周·成都与巴黎诗歌双城会”的举行,为这些问题提供了蕴涵丰富阐释空间的答案。开幕仪式上,中国作协副主席、成都国际诗歌周组委会主任吉狄马加,成都市委副书记、市长罗强致辞,与来自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近百位诗人共赴诗歌之约。

城市正在替代乡村,成为我们的精神原乡

在吉狄马加眼中,成都和巴黎拥有最为相近的文化气质,这两座城市在延续传统的同时,还对异质文化有着强大的包容和吸收能力,都有一种让诗人和艺术家能完全融入其中的特殊氛围以及状态。在四川省作协副主席、成都国际诗歌周组委会秘书长梁平看来,突显成都和巴黎两个诗歌城市的双城会为本届诗歌周的核心主题,也缘于从成都和巴黎的生活方式、城市气质,以及诗歌、艺术对居民的重要性来说,本身就拥有很多相通、相似之处,“成都与巴黎,堪称诗歌界的 ‘双子星座’”。因此,“双城会”必定不是一场简单的聚会,而是两座城市的文化精髓在面对着种种全球化议题时,藉由诗歌这一通道所进行的碰撞、融合和升华。

吉狄马加在诗歌周开幕式上的致辞中所言,即是面对资本的全球化、网络的普及时,诗人和诗歌更应当遵从的道德标杆和需要坚守的精神高地:“我以为越是在人类面临艰难选择的时候,诗歌总会坚定地站在正义和人道一边,那些闪耀着露水、星星、萤火、月光、晨曦一般的诗句,将会用它全部的爱去抚慰这个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不容置疑,今天的人类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我们只有携起手来,共同去克服那些前进道路上的种种困难,人类的明天才会更加美好。”

正如他的忧虑,当面对从未有过的变化时,人类的命运正被包括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等科技发展所带来的社会剧变裹挟而行。这正如从乡村走向城市时,改变着自己的居住方式、社交方式乃至精神构成的人们难以适从却必须面对的那一刻——在以“城市的影响:诗歌构筑的世界与时间深处的真相”为主题的论坛上,精神原乡一词多次被提及。由于时代变迁,传统的农耕文化和村庄记忆不断经受着冲击,原乡的内涵正在逐渐改变。据统计,2017年,全国城镇化率达到58.5%,这一比例,在2030年也许将达到70%。就像诗人王家新所说,都市中的现代人往往有一种“异乡人”之感,但都市早已成为他们的立足之地,在文明的进程中替换了“大地”成为他们的生存基础,这是所有人需要面对的现实。诗人吕历的观察中,城市已经不可逆转地成为一代人的故乡甚至原乡,而这样的历史嬗变,无疑是对人们传统记忆、集体意识的一种撕裂和重构。“如何去蔽存真,磨练诗意的镜像,早已超越了技术的范畴,而直指种种形而上和形而下的诘问,以及对于存在和生存的焦虑和憧憬。”

问题在于,当许多人或因为自我需求,或生活所迫去往城市时,身体与灵魂并没能步调一致——与满足身体的生存与生活需要相比,精神层面的适调总是要晚一些。在诗歌层面,这一适调首先体现为审美对象的改变和审美志趣的迁移。“城市的生存给诗歌带来审美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说是颠覆性的,若干硬性的东西如汽车、飞机、高铁等正渐渐在诗歌中生出美来,这类物象与现代人的生存情境一致,因此在诗歌中成为新的审美形象是必然的。”诗人靳晓静表示,“既有的诗歌形象、语言、审美,必定会在城市孵化出的诗歌中被继承。”

类似的城市化进程,在法国诗人塞尔日·佩里看来是一种诗性在生活中的反复锻造:诗歌与隐喻相连,也和社会变迁相连,当城市满是汽车时,疾驰而过的汽车也是诗篇。“诗歌不属于农村,也不属于城市,它是一个存在问题,是诗人所建造的一座看不见的房子。”

诗人的责任,是将个人时间转化为深刻的历史记忆

身处城市以及物欲潮流中,诗歌的独特性也许更在于其双重性:既对于当下生活进行描摹和表现,更能够抽离和展开更深层的反思。身处这样的时代,哥伦比亚诗人费利佩·洛佩斯将诗歌视作在不可逆转的全球化进程中一种抵制直接性、实用主义和人际关系流动性的方式:“人们在大城市中生活的快速节奏使得感性和惊讶的能力丧失,使一切变得更加冷酷和有条不紊,而诗歌则努力地构建了一种更贴近自然和灵性、更为人性化的现实。”

其实对于中国而言,百年新诗的历程本身就与城市化的进程息息相关。“考察中国诗歌史时,会发现中国新诗中,都市诗虽然在新诗史上从未领略过主潮的殊荣,但作为一种源远流长的诗的类型,也耸立着一条迷人的风景线。”评论家罗振亚表示。

但在这百年的流变中,也许是传统审美积淀的影响力太大,也许是都市的确充满了太多的异化现象,也许是诗人骨子里的理想情结太重,对于城市的矛盾感受一直在诗歌中呈现,“一些作者在不自觉间充当了都市‘精神啄木鸟’角色,好像对都市怀有先天‘偏见’似的”。当这种“偏见”遇上对于乡村闲适秩序的怀恋,城市的“原罪”论调似乎有了更多说服力。在评论家霍俊明看来,以乡村作为精神背景的城市抒写是在切近城市时,这一代中国诗人的共同特质,“他们更多以批判的眼光来剖析城市的阴暗和强权的一面”。与此同时,更多诗人处理城市空间时所达到的是一种表层化的处理:可见的城市、可见的高楼和物质,而诗人更应当将其转化为不可见的时间。在此意义上,诗人的“现实”不是目见的现实,而是一种经由语言、修辞和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所构筑起来的“文本空间”,“诗人的责任,是将个人时间转化为深刻的历史记忆”。

在法国诗人伊曼纽尔·迈尔勒的理解中,城市,比如19世纪的巴黎在急剧变动中的一切,正是波德莱尔关于诗歌内部矛盾的外在映射。“城市正如语言,是一座精神的建筑,需要诗人去解码、翻译,它也是一系列概念以及思想的搭建。”这种矛盾始终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变化而变化,并植入城市中每一位诗人的思维方式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关于诗歌的种种理解。如此而言,简单地以诗歌风格或者诗歌流派将城市和乡村对立区分,显然既不实际,也不够成熟。

对诗人大解而言,这样的城市,不能简单视作乡村转型的对应物,“如果一个作家有足够的胸怀,应该有能力包涵城市和乡村,把大地上现存的一切人类文明作为层次不同的背景,纳入精神视野,加深我们自身的深度和宽度。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人类史诗般的前行历程,每一步都将使我们赞叹不已”。面对瑰丽的城市景象和繁复的内涵构成,也许正像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诗人何向阳所言,诗反映了灵魂最深处的需要,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这个“世界”都是我们灵魂的需要,而灵魂需要的不仅是外部世界,更是我们内在的世界。“如何把内在世界转化为、建造为外部世界,这可能正是我们诗人的任务。”

论坛以外,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诗人们通过实地采风、诗歌朗诵、篝火晚会等各项活动深度感受了成都的丰富文化底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成都与巴黎诗人们的合辑《夏天还很远·成都@巴黎》同期首发,诗集收录塞尔日·佩里、伊冯·勒芒等法国诗人,以及梁平、龚学敏、柏桦等成都诗人的作品,帮助读者在双语的诗歌文本中品味城市魅力。活动由中共成都市委、成都市人民政府、人民日报海外版指导,成都市文联、成都市文广新局、五粮液集团主办,草堂诗刊等单位承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