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鱼
来源：羊城晚报 | 周洁茹[香港] 2018年09月25日08:03
1、吕贝卡
如果不爱，我们就没有了基础，吕贝卡说。
我看了她一眼。端来伤心酸辣粉的阿姨也看了她一眼。
他的原话，吕贝卡说。
伤心吗？我说。
为什么要伤心？吕贝卡说。
我把堆在酸辣粉上面的那团疑似肉碎混合葱姜蒜拨出去。
你不吃肉就不要叫酸辣粉嘛，吕贝卡说。
我说我是不吃肉，但是我吃辣啊。
吕贝卡看着我，葱也是肉吗？
是，我坚定地说。
2、葛蕾丝
在伺候老板和伺候老公中间选一个。葛蕾丝说，你选哪个？
老板，我说。
葛蕾丝说你有病啊，你可以不伺候老板也不伺候老公的嘛。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我自己做老板？
你行吗？葛蕾丝说。
不行，我说。
那你豪气个啥？葛蕾丝说。
老公？我说。
你行吗？葛蕾丝说。
老板老公我都不伺侯了行了吧。我说，我下辈子不做女人了。
我下辈子不做人了，我又说。
先把这辈子过了再说吧。葛蕾丝说，下辈子你还能做人？想得美吧。
3、吕贝卡与葛蕾丝
明天晚上去吃素好不好？吕贝卡发了一条微信到我们的群，明天十五。
我说好。
葛蕾丝的回复下午才来，而且是语音的。好啊好啊好啊，她是这么说的。宁愿说三遍好啊也不打一个字。能不打字她就不打字。
吕贝卡跟我投诉过葛蕾丝，最危难的时候，她想要找她倾诉，葛蕾丝说她没空。没空这两个字都是用的语音。
老板不在，我得留公司加班。葛蕾丝又补了一句，要出不来，别等我。
我老板要是不在。我说，我肯定天天往外面跑啊。
还是吕贝卡好过。葛蕾丝说，太太们的日子都好过的。
吕贝卡叫起来，你们来试试！
葛蕾丝果然没出现，连个微信也没有。
吕贝卡点了个海带。
海带可能是动物。我说，我不吃。
海带是植物。吕贝卡坚持，要不素菜馆里也不会有。
反正我不吃，我说。
那你黄油也不要吃，吕贝卡说。
为什么？我说，黄油是牛奶。
我怎么一直以为黄油是牛的油，吕贝卡说。
你去网上查查好不好。我说，在家里呆呆呆傻了吗？你还是学生物的。
你以为都像你跟葛蕾丝？吕贝卡说，在家里呆呆呆了十年还找得到工作？
职场拼杀也残酷的。我只好说，葛蕾丝肯定又在加班。
吕贝卡哼了一声。
真是忍看朋辈成主管啊，我笑着说。
一年就升主管。吕贝卡也笑着说，你会不会觉得她被潜了？
我不想笑了。我说我不觉得。
4、老公
很多时候性骚扰就是一种对女性的驱逐机制，葛蕾丝说。
很多时候驱逐来自同性，我说。
葛蕾丝笑笑。
职场拼杀也残酷的，我说。
宁愿被杀也不要回去被老公杀，葛蕾丝说。
有那么夸张嘛。我说，宁愿看老板的脸色也不要看老公的脸色，最多只能这么说。
宁愿被老板杀也不要被老公杀，葛蕾丝坚定地说。
好吧，我说。
5、十万
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
每个月给十万家用然而不出现的老公？我说。
是上班！吕贝卡说。
上班忙了就没有空婚外情了，我说。
吕贝卡白了我一眼。
要是我还能上班。吕贝卡说，我宁愿不要这每个月的十万。
我能跟你换吗？我说。
6、老板
你被潜了吗葛蕾丝？我说，你喝多了我不喝，所以我也只是问一句，你别介意。
葛蕾丝笑笑。
原谅我。我说，就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我也是昏了。
我付出了什么代价你知道吗？葛蕾丝说。
我知道。我说，那谁说的，我们没有被潜，但是我们必须为不被潜付出代价。
我们没有被性骚扰，但是我们必须为不被性骚扰付出代价，那谁是这么说的。葛蕾丝说，潜和性骚扰不同的。
那么你是被潜了还是被性骚扰了呢？我说，当然这个问题跟你升职无关。
听过那个笑话吧。葛蕾丝说，送礼。
没。我说，现在还有送礼的？违法的好不好。
有个女的去办事。葛蕾丝说，她就准备了两张卡，一张金额不算大的超市卡，一张贵重银行卡。她是这么想的，如果对方态度热情，有希望，就把银行卡留下，如果对方冷淡，放下购物卡走人，也算体面。对方很热情啊，喝茶聊天什么的。她觉得机会很好，留下银行卡，对方也收下了。回到酒店一翻包包，完了，送错卡了，银行卡还在包里，冷汗都出来了，再翻，超市卡也还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了刷卡的声音……
我看着葛蕾丝。
葛蕾丝大笑起来。
我说葛蕾丝你这么会演你去写小说啊。
这个故事还是我的老板当笑话说给我听的，葛蕾丝说。
你的老板会给你说笑话的吗？我说，我的老板简直把我当个笑话。
同事聚餐啊。葛蕾丝说，老板讲笑话，大家是笑，还是不笑呢？
不笑。我说，没听懂。懂了也装不懂。
所以你老板当你是笑话啊。葛蕾丝说，你要笑，大笑，而且要笑得比谁都要大声。
所以你升职了？我说。
7、伤心水煮鱼
端来水煮鱼的阿姨看了我们一眼。
为什么不叫伤心水煮鱼呢。我说，听起来比伤心酸辣粉伤心多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葛蕾丝说，有老公养，有佣人服侍，不用工作，大把钱，大把时间，天天睡到大中午……
葛蕾丝，你上次讲的笑话有个大BUG，我说。
我从来不讲笑话。葛蕾丝说，你看我像是有空讲笑话的人吗。
如果那个女的留下了房卡，她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我说。
一般酒店都要给两张房卡的嘛，葛蕾丝说。
但是一进门就会插掉一张取电嘛，吕贝卡说。
你俩经常去酒店的吗？我说。
葛蕾丝沉默。
吕贝卡把水煮鱼往桌子中间推了一下。
什么叫不工作老公养，我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起床的，而且太太们也都是有追求的好不好？吕贝卡生气地说。
什么追求？我说，整天打牌，八卦，浪费空气，浪费粮食，消耗地球资源，也不知道活着干吗。
你别忘了你也曾经是太太团的。吕贝卡说，你做太太的时间也不短。
可是我不是了啊。我说，我早就被赶出去了。
你们以为我们无能？吕贝卡说，崔西，还记得崔西吧，每天都写作的！她写了多少作你知道吗？她写了好多作！
我又不写作，我说。
还有凯西，摄影水平不知道多好呢。吕贝卡都有点结巴了，她一直一直一直在拍照！她拍的照可是最好的！
葛蕾丝大笑起来。自我感觉都这么好，写作啊？还摄影啊？出来啊，一秒就滚。
我说，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大。
她们又不用出来的，葛蕾丝说。
我都不认识你了，吕贝卡说。
你从来就不认识我。我说，你也从来没有认识过葛蕾丝。你们不无能，你们只是会同我们讲，没有米吃快要饿死了？怎么不去吃肉呢？
吕贝卡站起来往外面走，水煮鱼一口还没吃。
葛蕾丝若无其事地举起了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