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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我的兄长学长

来源:人民政协报 | 张西南  2018年09月17日07:48

我和陈建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

早年他在文坛崭露头角的时候,我就是他的热心读者,并在全国优秀短篇小说、中篇小说的颁奖现场见他获得殊荣。后来评茅盾文学奖,我岳母和建功曾在一起做过两届评委,听老人家说起过对他的印象,正直沉稳、待人谦和,对文学颇有见解,尤其尊重老作家。再后来开作代会和文代会,我们俩有了更多接触,知道他年长3岁,我以老大哥相称。更没想到,后来我们竟成了中央党校的同学,而且同班同组,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那几个月的同窗之谊让我们俩真的成为了好朋友。

在十二届全国政协,我们不同界别,建功又是常委,只有列席全国人大的会议才有见面的机会。每当简报来了,我就特别注意包括建功在内的熟人和朋友的发言,这也成为我了解各方面信息的一个重要渠道。记得一次列席全国人大的会议,我在人民大会堂二层大厅见到了建功,自党校一别又是几年,现在这样一个场合相遇,我们都显得有些兴奋。我说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呀!你看头发都白了!还打乒乓球吗?你怎么知道我打球?你忘了,党校运动会你代表我们班参加乒乓球比赛,我一直在现场当拉拉队。我们俩都回忆起党校的那段快乐时光。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离校前全班最后一次讨论会上你的发言?建功笑笑说,早忘了,我不记得在学校都讲过什么。我说,我可没忘,你发言的题目是“大众文化与传媒”,那是校方安排的正式教学活动,我们小组推荐你为代表在全班作交流发言。经我提醒,建功想起来了,他说:“当时因为看到一部正在放映的国产电影,既无精彩的故事情节,充满虚假和生编硬造,又缺少人文关怀,完全流于追逐跑闹,打情骂俏,是一部典型的品位低下、内容无聊的大众文化产品。我是想说,把文化统统推向市场,那样做的结果将会是对文化的创伤。”我们正聊在兴头上,铃声响了,中断了我们短暂却难得的重逢。

隔了两天,我在简报上看见了建功的发言:“近年来大众文化的发展,对中国人开放的精神面貌、开朗的性格都大有裨益。但当下尤应防止‘娱乐至死’,应注意‘娱乐’之‘品’。把文化发展列入‘政绩考核’体系,关键要告诉官员们真正的‘文化政绩’是什么。不要以为‘砸’钱就能‘砸’出‘精品’,‘烧’钱就能‘烧’出‘繁荣’。”

这个发言得到了文艺界委员们的积极反响,也引起了主流媒体的关注。但我看来,这还是他在党校学习思考的继续和深化,也是对那天我们在大会堂“闪聊”中断的一个接续和补充。这表明建功对文化理想的追求没有丝毫的改变,可谓“吾道一以贯之也!”

五年中,我与建功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是十二届全国政协常委会第十七次会议。这次会议是以“学习贯彻习近平文艺思想、进一步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为主题的专题议政性常委会议,我被提案委推荐作为委员代表列席这次会议并在分组讨论时发言。真的是有缘,建功和我都被分在了第6小组。那天下午讨论,我俩到得都比较早,一见面建功就对我说,前些日子他去医院探望老作家李纳。老人家96岁了,但记忆力尚好,听她说了不少过去和你岳母还有菡子、曾克等一些女作家的轶闻趣事。我说她们是至交,春节前我和我爱人还到家里去看过李纳阿姨。见与会人员相继入座,我转了话题,问建功下午发言吗?他说明天上午发言,我明白了建功是要在大会上发言,但由于列席的委员不参加大会,我经提案委办公室的同志们协调,在二楼的一个小会议室里通过视频观看了大会发言的实况。

建功排在倒数第3个发言,主题是“跟上节拍面对新的文艺形态”。他依然坚持以前的看法,坚持对“大众文化现象”的批评和对“娱乐至死”的警告,这对市场经济时代的文化发展,都不失为“醒世恒言”。同时他也指出,因噎废食,对以网络为特征的新文艺形态的现象视而不见是“接地气”不够和思路僵化的表现。最让我受触动乃至感动的是,建功不仅对传统文艺形态的傲慢与偏见给予批评,而且还饱含着对网络作家宽容、理解、欣赏和爱护的感情,一方面呼吁“身在江湖,白居何易”,要给网络作家们在资本、生存和艺术之间谋求一个立足点;另一方面,他把自己也摆了进去,以反思自省的态度剖析如何“摆脱滞后的节拍,冲破陈章旧制的束缚,果敢地开疆辟土”。

我原想在会议结束时去给建功打个招呼,但无奈会场进出的规矩和散会时的人流拥挤,只好放弃了与他话别的打算。其实,我就想给他说一句话,谢谢建功!

又是两年过去了。入夏,收到建功寄来他新出的散文集《我和父亲之间》,突然想起他在退休前写的两句诗“弹冠解甲何足庆,率性蓬蒿任尔风”。建功为官十几年,创作也被憋了十几载,如今无官一身轻,想必又开始重操旧业了,我真为他高兴并抱着热切的期待。

(作者系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原第二炮兵政治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