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尹晓东

美国孩子用中文表演的儿童剧中国故事之《成语魔方》

2014年6月，尹晓东在法国校园与外国孩子们交流。

1959年版的《马兰花》

2018年度国际儿童青少年戏剧协会（ASSITEJ）艺术大会日前在中国举办，这是ASSITEJ艺术大会首次在中国举办，对于中国儿童戏剧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中国儿艺走过了62年岁月，近几年，改变了过去国际交流薄弱的情况，对外文化交流频繁。以此次ASSITEJ艺术大会的召开为契机，本刊采访儿艺院长尹晓东，请他讲述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儿童戏剧的发展。

谈起中国儿艺，不得不提到在新中国成立前夕，由延安青年剧院来的老同志和东北解放战争中参加文工团的同志在北京组织成立的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东北文工团的同志中间有一个儿童队，演员都是娃娃兵，他们中有不少人后来都成为中国儿艺的骨干。中国儿艺的第一代老艺术家方掬芬等同志那时候就常常随着延安来的艺术家到全国各地去为工人、学生等演出服务。后来廖承志同志批准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正式成立中国少年儿童剧团，建团排演的第一个剧目是《小白兔》，请的导演是刚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孙维世同志，后来我们还邀请过像库里涅夫等苏联专家来指导，这都使中国儿童剧有着很高的起点。1956年，中国儿艺正式成立。它的命运始终与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剧院一成立，我们就排演了《马兰花》《以革命的名义》等很多革命剧目。《马兰花》这出剧目到现在已经演出60多年了，我们多次复排、重新设计、重新创作，60年来演出近千场，不但成为中国儿艺生命力最强的保留剧目，我国不少的儿童剧团和部分学校都演出过该剧目，而且苏联、日本的剧团也曾排出过该剧。《马兰花》还被改编为戏曲剧目、拍成电影等，可以说，60年来，它是几代人心中永不退色的童年记忆。

随着时代的前进，改革开放前夕，一批中戏刚刚毕业的青年学生，带着他们的毕业剧目《东海人鱼》等剧目来到了儿艺，为儿艺带来了活力，也成就了一大批经典剧目。

改革开放的大潮使得剧院同志们的创作热情被大大地激发，恢复老剧目、创作新剧目。《报童》《奇怪的101》等新老剧目受到观众的欢迎。到了上世纪90年代，我们还从日本引进了音乐剧。1995年，中国儿艺大胆创新，想将从日本学到的音乐剧在国内推广，这种全新的尝试引起了剧烈的社会反响和业内人士的关注，因为音乐剧在当时还不被大家熟知，音乐剧也与传统话剧有所区别，剧院百般周折将日本四季剧团的音乐剧《皇帝的新装》引入儿艺，自然有所争议。1997年，当中国儿艺再次将日本四季剧团的《青鸟》成功引进来的时候，人们逐渐改变了过去的陈旧看法。而事实上，无论从创排还是制作管理，音乐剧的引进都对以后儿艺的剧目创作起到了重大影响。今天我们的儿童剧，有不少闪现着音乐剧的烙印，舞蹈和音乐成为我们创作中极其重视和关注的两大因素。不得不承认当年音乐剧的引进给儿童剧注入了新鲜的活力，打开了广阔的天空。

21世纪至今，剧院的创作迎来了繁荣期。音乐剧、童话剧、动漫剧、神话连续剧等一切全新的尝试，不断地滋养着新时代的儿童，无数的荣誉和奖项也纷至沓来。剧院在这期间，在体制上也大胆改革创新，从2005年开始，我们开始开设假日经典小剧场，每个周末，儿艺大小剧场都有戏上演，当时院里坚持，即使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坚持演。10多年过去了，逛王府井、看儿童剧，成为众多北京孩子的周末选择，到现在，我们全年的演出超过600场，每周都有多台剧目在上演。

我是2014年到中国儿艺院担任院长职务的。到了中国儿艺之后，我了解到在过去57年的历史中，国际交流没有被放在儿艺重要的发展方向上，过去57年的历史当中，出访的国家仅有8个。我想，“四个自信”中，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我们的儿童剧在世界儿童戏剧当中有着独具特色的中国风格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我们有自信，也有条件把中国儿童剧带到国际舞台之上。

2014年，我和其他院领导开始带着剧目出访，先是出访了法国，而后在紧接着的4年里，陆续把几十年来创作的优秀作品，带到了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哥伦比亚、罗马尼亚、法国、德国、西班牙、芬兰、丹麦、冰岛、马耳他、瑞典、俄罗斯、蒙古国、泰国、日本、巴基斯坦、墨西哥、新加坡、韩国、南非等20多个国家，有的国家是多次出访。可以说翻开了中国儿童剧在国际交流上的崭新一页。这不能不说是改革开放所带来的中国国力的不断增强以及与世界越来越紧密联系的成果。

在与其他国家的交往中，我们用儿童剧讲述着中国故事，赢得了广泛的赞誉。2014年，中国儿艺的《十二生肖》参加波哥大伊比利亚美洲戏剧节演出。7场演出，盛况空前，平均上座在5500人左右，总观众人数约为40000人。谢幕时，演员往往返场两到三次。不仅演员，只要是中国面孔都成为当天的明星，连舞美人员都被当地观众拉住合影留念，热情的观众甚至“围攻”了我们演职人员的大巴，我们为中国儿童剧感到荣耀！

这几年，我们向世界介绍中国儿童剧的情况，也带着团队去其他国家观摩、学习、交流；既重视“走出去”——把中国优秀的戏剧作品介绍到世界各地，也重视“请进来”———把国外优秀的戏剧作品奉献给中国的孩子们。我们都知道丹麦的童话影响了全世界，我们到丹麦去演出，与丹麦儿童戏剧节签订战略合作协议，丹麦也到中国来演出。我们陆续与日本、瑞典、美国、芬兰、罗马尼亚等国签订合作协议，通过“人员互访、交流演出、联合创作”的战略，不断深化国际合作。还联合日本、韩国，在中、日、韩三国的戏剧节分别设立“亚洲展演”板块，希望通过亚洲的戏剧联合，增强亚洲国家儿童剧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也与巴西、俄罗斯、印度、南非艺术机构联合签署了“金砖五国青少年儿童戏剧联盟意向书”，我们积极参加各国开展的戏剧节演出交流和艺术活动，不断融入国际儿童戏剧大本营和大家庭。

这几年，中国儿艺与各个国家共同合作了很多剧目，与澳大利亚联合创作《十二生肖》、与罗马尼亚联合创作人偶剧《西游记》、与芬兰联合制作了儿童剧《国王在姆咪谷》、与新加坡共排《马兰花》，为美国学生用中文排演《成语魔方》，并列入了“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成果清单”。

今年，我希望中美两国导演共排一部英文版的《成语魔方》，我的本意是，这么多年来，中国排了很多外国儿童剧，但几乎没有外国剧团排中国本土儿童剧。我希望通过英语———美国孩子的母语来呈现，更有利于中国儿童剧在国外“落地生根”，这是一个出于长远考虑的想法。但是美方主动提出，他们愿意在该剧中选一个故事用英语演出，希望借此机会学学中文。所以，就有了今年戏剧节上美国孩子表演的中英文双语版的《成语魔方》。这些美国孩子没有任何中文基础，台词是我们中国导演录制好，他们自己跟着一句句现学的，在很短的时间内，没想到美国孩子学得非常好！美国孩子们穿着中国古代的服饰、讲着中文，表演了“班门弄斧”“东施效颦”“叶公好龙”等几个成语故事，演出让中外观众都纷纷赞叹不已！

在《班门弄斧》中扮演鲁班的美国孩子玛雅·卢卡斯告诉我们，之前自己在英文书籍里看过很多对中国文化的介绍，这次演出“班门弄斧”这个故事，对中国文化，尤其是尊师重教、谦虚做人等理解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我想，“洋孔子”“洋鲁班”“洋西施”“洋叶公”，这是中外艺术交流特别是儿童戏剧交流进程中的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我们自己也有这样的体验，当我们从小读过一本外国小说、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听过一首外国音乐，就会对这个国家产生美好的感情，青少年的文化交流，是影响一生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让我们的儿童剧走向国际舞台，其意义是怎么讲都不为过的。

随着中国与世界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我认为，中国儿童剧不但要积极参与到国际当中，而且要走上国际儿童剧舞台的中央，发挥更大的作用。早在1994年，中国就以中国儿童戏剧研究会的身份加入了国际儿童青少年戏剧协会（ASSITEJ），ASSITEJ是在艺术行业里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非官方组织，它从1965年成立以来，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历程，成员国有70多个国家。中国加入后的这些年与ASSITEJ沟通和交往并不密切，ASSITEJ每年召开一次大会，但这些年来，ASSITEJ只在亚洲的两个国家举办过大会，就是韩国、日本。

所以这两年，我们精心准备方案申请2018年ASSITEJ大会的主办权，希望邀请世界各国的同行到中国来全面地了解中国儿童剧，了解中国。

申请到ASSITEJ的主办权并不容易，在去年5月份的ASSITEJ换届大会上，我向ASSITEJ组委会介绍中国儿童剧的现状、我们的承办能力、我们为艺术大会做了哪些准备、对本届艺术大会做了怎样的设计等。这些年中国儿童剧已经有了在世界舞台大放异彩的基础，所以我们向组委会做了方案陈述之后，中国立即高票当选，而且是一次通过。而申请2019年主办方的法国和挪威两国是在经历了第二次投票后才最终得以确定。2018年在中国举办ASSITEJ大会，开创了ASSITEJ成立53年以来首次在中国举办大会的先例，这在中国儿童戏剧领域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的。

为期一个星期的2018年度ASSITEJ艺术大会刚刚在中国成功举办，来自亚洲、欧洲、非洲、美洲、大洋洲等五大洲46个国家和地区的500余名儿童戏剧的艺术家和工作者齐聚北京，这样的盛况，在历届ASSITEJ的大会中，都是罕见的。46个国家的代表通过观看五大洲的儿童剧演出，参加艺术交流大会、中外儿童戏剧工作坊及圆桌会议、东西方多元文化对话、“中国日”主题活动、下一代培训项目、专题研讨会、ASSITEJ亚洲会议、金砖国家青少年儿童戏剧联盟会议、中外儿童青少年戏剧图片展及中外优秀少儿图书展等一系列艺术活动，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当今世界儿童戏剧发展的现状，也欣赏到了中国高品质的儿童剧作品。

此次前来参加艺术大会的国外嘉宾，除了有十多位嘉宾作为我们的合作方由我们邀请过来，其余都是自费来参会的，他们要先通过网络向我们提交参加活动的信息，我们通过之后，他们才能来参会。一路的吃住行费用都是由他们自己负责。我想，这本身是ASSITEJ的魅力，是中国儿童剧的魅力，更是中国的魅力。

闭幕式上，46个国家的国际同行们对于这次大会的举行，用“无与伦比”来称赞！正如ASSITEJ所说，这是一届无与伦比的艺术大会，世界儿童戏剧人相聚北京，不仅感受到了厚重的中国文化，也领略了世界儿童戏剧的丰富多彩；这是一届精彩至极的艺术大会……这也是一届宾至如归的艺术大会……正是因为中国中心和中国儿艺的不懈努力和充分准备，才确保了本届艺术大会的成功。

事实上，赴国外交流时，我们看到在欧洲的儿童剧团多是小规模的，有的只是两三个演员，还有的以家庭为单位。而我们中国有自己的大剧场，中国儿艺就有200多位专门的演职人员，我们的儿童剧在中国的创作数量、演出场次之多和观众的覆盖面之广，这对于欧洲同行来讲是让他们钦佩不已的。据统计，中国儿童剧的演出数量与其他舞台艺术门类相比，是居于前列的。同行们还钦佩中国儿童剧不只在大城市演出，国家还出资资助我们把戏送到农村和学校当中，比如中国儿艺已经把中国所有的省（区市）都走遍了。他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动员力、执行力。比如中国儿艺所在的王府井商业街上，儿童剧广告、图片展和LED屏幕滚动播出信息，都是依靠政府的力量，无偿支持我们。在资金上，我们有来自国家艺术基金、北京艺术基金等各级项目的支持。

通过儿童剧这个窗口，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而基于我们为ASSITEJ艺术大会和世界儿童剧所做出的贡献，他们聘我为执委会顾问。

通过这次大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集体为世界儿童戏剧的发展建言献策，还一致形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北京宣言》。这是ASSITEJ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艺术大会期间形成的文件，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方向和原则有了共同的目标！以北京命名的这一《北京宣言》，必将成为世界儿童戏剧史上重要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