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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绕不开的是他的少年时代 48小时文景艺文季·陆家嘴读书会活动举行

来源:文学报 | 袁欢  2018年09月02日07:23

“铁道就此朝远方延伸,犹若你梦中的远方,那是个无穷无尽,望穿秋水的思绪吧。当你站在这些枕木上,眼睛可以朝那个终极处望去,你相信它是直线,假设那个方向就是你所想往的;那里潮湿,夜气在浮动,寒意从哐当哐当的车轮中吐出。”金宇澄在小说《夜之旅》的开头如此写道。其中的铁道是上世纪东北的铁道,该小说收录在《方岛》中。1969年,17岁的金宇澄远赴黑龙江农场务农,直到1977年才回到上海。这一段东北的记忆在时光中逐渐发酵,催生出日后的写作灵感。日前,由世纪文景出版的金宇澄最新作品《方岛》《轻寒》《碗》在上海书展正式亮相,此次活动也是文景艺文季的首场活动,金宇澄与专栏作者顾文豪做客陆家嘴图书馆,以“如何书写记忆”为题展开对谈。当作家站在某个现代与过去的融汇点,转过身回看,那些原本散落的回忆文字便拼贴重建了一代人的童年世界。

金宇澄认为,一个作家最大的动力源自他的少年时代。他从1984年的一次笔会谈起,当时上海作协举办青年创作班,结束后必须交付一篇小说。他冥思苦想许久,在一天晚上,听人谈起棺材,灵光一闪,记起17岁下乡时曾经在农场躲在棺材里的经历,付之笔端后就成了 “创作班最好的小说之一”《风中鸟》。再如非虚构作品《碗》收录的一个故事是,同样是少年时在黑龙江农场,一个粤籍老人临死前还在怀念故乡的甘蔗水,“我”只得大雪天骑着马给他送一点白糖,老人到底没喝上。这些故事距今已经好多年,却一直在金宇澄心中盘桓,在他看来,文学记录有时候也许都是没用的东西,但它表现情感,记录当时的真实。文学的功能像玻璃罩一样,成为某种时间的容器,为我们保存这些珍贵的片段。

记忆的书写依赖于大量细节的铺陈,“我的小说,没有惊天动的大叙事,是用细节给读者回味,大部分的题材都小,《繁花》的市井,《轻寒》的江南小镇,我喜欢在细小处落笔。”金宇澄如此说道。《轻寒》是他于1991年在《收获》发表的一个四万多字的中篇,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像电影却很难被拍成电影的故事。为了写好这个故事,他仔细地研究了江南地区风土人情的方方面面,并融入了从父亲那里听说的前尘往事。用材料、信件、图片等细节说话,是金宇澄在早期创作中就体现的,到《繁花》时更是将这种细节的描写放大到一种极致。如果没有,他则主张留白或暧昧,就像传统笔记体的做法,让读者自己判断与想象。

针对作家创作的灵感及故事来源,读者总保有一份好奇。在被问及当下年轻人应该如何在平淡的生活中挖掘写作素材时,金宇澄再次强调自身经历的重要性。《碗》来源于“姑娘,你长得多像你妈妈”的一次对话,因为女孩的突然出现,历史的遗留者们开始彼此面对,体认到曾经至为重要的东西都已纷纷碎裂、消失。金宇澄希望年轻一代耐心一点,尝试去多关注父母一辈,倾听他们的故事。此外,他建议阅读大量好的非虚构文章,关注新闻事件,学会挖掘写作的方法和故事内核,从中发掘人间的复杂性。“年轻创作者遇到好的新闻素材一定要学会‘底朝天’般刨根问底。深度调查可以反映细节,产生故事,生成文学所需的复杂性。通过这样的训练,做前期储备,之后的创作会行云流水得多。”

“作家面对生活,就像站在一座大森林里,如亚马孙雨林,你要想给它下个定义很难,因为你只能见几平方米的环境里有什么植物,什么小动物,远远看过去,森林永远是幽暗无比的,里面突然有一个黑影过去,都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闪过去了。一会也就没了。”而文学正是捕捉那些瞬间和黑影,以一个点蔓延开去,编织记忆的网络。书写离不开语言和文本,“最开始吸引读者的是语言,内容则是要等看完之外才有判断”,金宇澄以汪曾祺先生的作品为例,说明了语言在小说中产生的作用。“汪曾祺的文字,我们读来都是好的,但他的文字极难翻译,因为其中具有丰富的中文表现力,转成他国语言后,便失去了原有语言生长的背景,也就少了很多韵味。唐诗也是如此。”金宇澄本身也是《上海文学》的资深编辑,对于来稿的方言用语是否达意,他一直尤为关注。“《繁花》之后,很多人会问我关于方言的使用问题,我鼓励方言的使用,是我觉得它可以经过修订转为大家容易接受的语言,但在创作时,我极力避免陷入方言主义的窠臼当中。”

“同样是方言,为什么我会听不懂呢?他们的情感、语言、智慧是如此丰富,如此深刻,即使像我这样一个接受多年教育,以文字为生的人也感到震惊,因为这些情感、语言、智慧来自大地及大地的生活。”在艺文季的另一场“当代中国的故事挖掘者”活动中,作家梁鸿也提到了语言,她谈起最初写“梁庄”系列时,一开始只是想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和村民们的相处,后来她整理录音时发现常常听不懂那些对话,这些“熟悉的陌生人”们生活的来龙去脉,背后所遭受的情感是怎样的,梁鸿想要探究,她找到的合适形式就是非虚构写作。非虚构更能与她所要书写的对象发生“关系”。

对人们常常关心的文学中的真实问题,梁鸿也表达了她的看法。“不管是特稿报道还是写作,作者以真实之名来完成,就必须经受住真实的拷问,这个拷问不可避免。”但她也指出:“文学没有办法表达完全的真实,那种绝对的真实也是没有意义的,对于作家而言,虚构与非虚构是根据写作对象变化的。”

本次文景艺文季主题为 “别样的色彩”,来自文景出版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的同名图书。在48小时内,读者和市民可以在不同的空间,体验四场论坛、一间快闪书店、三场映像和两场有腔调的音乐演出。另两场论坛活动聚焦中国传统文化,分别为书法家朱天曙和画家吕欢呼带来的“笔与墨的奇妙世界”,以及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引驰,《诗刊》编辑彭敏主讲的关于“今人如何品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