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曦光中重读一遍大庆（组诗）
来源：文艺报 | 穆冬 2018年08月27日07:38
预见 遇见
如果没有你
我或许将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宿命于此
在初次心跳的记忆里
我用前生的预见
从你怀里呱呱坠地
而今生的遇见
也许只是另一个自己
你用尽心血
为我注入足量的钙、铁
生长出质朴硬朗的肌肉和骨骼
我熟悉你
就如同熟悉我的身体一样
我在此颐养心性
让自己日渐丰腴
把生命裁剪成你想要的模样
我手握寸铁
敲打出一行行的文字
记录工作、生活、心事、悲或喜
慢慢写下过去、现在与未来
允许不完美的自己饱含羞愧
允许飘泊的步履尘埃落定
允许在虚度的光阴里相守亲情
允许身无长物以寸草之心回报春晖
一个人
把童年、少年、青年的热度全部放逐在你这里
只要喊一声故乡
她的心中便有了清波荡漾
她的眼里便开始翻浪潮涨
我对原油并不陌生
极尽倾囊而出的石油
和国家是牵肠挂肚的关系
而与那些尚未成年的幼童
却是最不愿相见的东西
在曾经一贫如洗的矿区
它不漏掉每一个环节
在广阔的芦苇荡中
在白光光的盐碱地里
在碎石铺就的小路旁
在每一个房屋的角落
在小碎花布的裙子边
在崭新的塑料凉鞋上
那些未经提炼的原油
黑且黏稠 闪着绿色的荧光
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所有的父母都在奔忙
为与石油有关的事业
这些孩子住在干打垒里
喝生水 吃不那么新鲜的馍
独自在浸骨的寒风中
一脚一脚地踩实没膝的雪
管线像迷宫般纵横交错
连接着村村户户
在常常停电的夜晚
一群挂着钥匙的野孩子
嚼着坚硬的沥青
跳格子似的游窜
黑暗侵蚀泥草堆起的房子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荒芜的田野
那些小孩搓着总也洗不净的手
把自己泡在油流里
一些复杂的声响此起彼伏
他们无处安放的心瑟瑟抖动
……
局促的回忆栩栩如生
像是唯一活过的证明
除了石油
一代人的生命里缺失了太多
他们还不懂
这个叫原油的东西有多金贵
他们还不知道
它的喷薄创造了怎样的奇迹
它的慷慨是如何养育中华儿女
要省去多少多余的表述
才换回来一次彻底的颠覆
要经历多少年的捶打
才让不思顿悟的人成长
也许在适当的时候转身
才不辜负过去的岁月
也许前半生有多忽略你
后半生就会多亲近你
就如我始终相信
我们终能握住以后
那些生命中的舒缓和斑斓
我在曦光中重读一遍大庆
我在拂晓前做好一切准备
守候晨曦 守候未来
一只大手轻轻擦拭天边
光在东方 光已升起
这些舞动的光辉如珍珠般散落
把这座城市唤醒
我聆听植物拔节的簌簌低语
我醉心明净空气的轻盈和欢愉
我追逐远翔高飞的鸟翅
我目送林荫小道的脚印
仰望高楼崛起耸立
顾盼大地丰满生姿
我与大庆深情对视
我读出了春水微澜的祝福
也读出了穷其一生的恩赐
阳光一旦被打开
风蚀不走那些英雄豪气
若没有那样一种力量
又怎会将旗帜高高举起
在意志坚定的北方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
一颗心所需要的光芒
大庆，都已为他照亮
我的大庆是一条暗流涌动的河
在他的身体里
种着一粒石油的种子
接受加冕和祝福
也包容诋毁和鞭笞
我的大庆用韧拔、宏阔和志气
耗尽生命 寻找能够读懂他的人
不能忘却的记忆
这一夜，
甘霖如至 静雨滴答
苇荡飘摇 苍茫如镜
灯光想扎根
却在突然降温的夜里走失
那些磨损的、容易老去的事物
仿佛为了加固某种记忆 如约造访
散发着比现实还要命的真切
那些从陌生到熟悉的面孔
在从前的车厢里漫延
行走着信赖和理想主义
路途遥远，一起出发的人那么多
让这片荒凉的土地变成巨大的容器
寄住了几个世纪的黑金
曾以隧道连接海洋
在起伏的呼吸里
逆流而上 日渐澄明
不朽诞生了
神圣被众人抬起
像钻头带给广袤荒原的战栗
一种力量 早已钻入人们体内
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在昼与夜之间
如火如荼的生命永动仪般转动
夯实这片土地
把最硬的骨头露出来
把最火的心脏献出来
用热血洗出光芒万丈
一群群勇士掀起惊涛骇浪
地破油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