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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军人梦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 王子君  2018年07月30日08:31

军魂(国画) 徐淑荣 作

潜藏心中几十年的军人情结,其实正是这样一种英雄情结,是对一种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对勇往直前的高贵品格、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英雄精神的切切向往。我渴慕英雄,渴慕英雄辈出的时代!

17岁那年,有同学穿上绿军装,当兵去了。最让我羡慕的,有个女同学也参了军。她穿着军装的样子美极了。我想试穿一下她的军装,她手摁在衣扣上硬是舍不得脱下来,最后只将军帽往我头上扣了一下便拿开了。我突然发疯般地想,我要当兵,我要有自己的一套军装!但是这样的梦很快被现实击碎。我只得把梦藏在心底,每每见到穿军装的人,我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真希望那个人就是自己。

第一次真正探访军营还是在海南岛上。1988年,我年轻的心被十万人才下海南的热潮激荡,兴高采烈地成了“闯海”的一分子,在岛上生根开花。上岛不久,就知道了岛上有许多驻军,驻军中又以湖南兵居多,隔三岔五地会认识部队的湖南老乡。在《海口晚报》做了文艺副刊记者兼编辑后,我有机会走进了省军区大院。威严的岗哨,整洁的营院,一尘不染的办公楼,简洁明快的宿舍,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军人队列,都令我感到新奇。此后便喜欢去军营探访,结交了越来越多的军人朋友。

自然,认识的喜欢写作的军人也多了起来。这其中,来自某部的庞教导员率先成了我当时的副刊作者。庞教导员的散文描写军营生活,生动鲜活,情感真挚,很富有感染力,为副刊增色不少。发了他几篇散文后,我们成了文友。

庞教导员邀我下部队体验生活。得知他所在部队是野战部队,我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便约了个日子下部队去。一辆七八成新的吉普车将我接到几十公里外的部队驻地。一下车,早已等在团部门口的徐政委就向我行了个军礼,称“老师来了”。原来,徐政委也是湖南老乡,且是一个文学超级发烧友,一有空便奋力“爬格子”,一直苦于没有几个文学上的良师益友。庞教导员向他报告了我要去采访的消息,他非常欢迎。徐政委为人耿直豪爽,幽默风趣,文学情怀宏阔,在部队既有威严的首长风范,又有平易近人的口碑。他后来高升了,文学创作也获得了丰收,还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但很多时候仍呼我“老师”。

我在野战团待了两天,由徐政委和庞教导员陪同走遍了每一个训练点,观摩战士们在亚热带阳光下射击、格斗、匍匐、攀越、越野,了解到野战部队除了日常的体力训练外,还有大量的野战训练科目。这些野战训练是为了提升战斗技能,以适应各种复杂的战场。采访结束,我和指战员们合影,那天不知道有多少军人,反正那张照片中,一大片橄榄绿中,我一身黑底红花的连衣裙,特别抢眼,真正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照完相,有些战士还紧紧张张地来和我合影。看着年轻战士黑红的脸庞,我的心升起一种怜惜与柔情,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说当兵很苦、当兵就要流血流汗的原因。尽管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战争,但作为军人,他们必须时刻准备着。

一个多月后,庞教导员到军区机关出差,顺便给我送来了一份礼物。他打开一个装饮料用的纸箱,一层层拿掉隔离防震用的泡沫,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捧出来,竟然是一辆“坦克”!

坦克摆在办公桌上,庞教导员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来。因为我是海南建省后第一个下到他们部队去采访的女记者,战士们决定要送我一个礼物,有人别出心裁地出了这个主意。一个连的战士前后花了近一个月的空闲时间用子弹壳做成了这辆坦克。他们从打靶场上捡回子弹壳,洗净、擦干、遴选,然后设计坦克式样,研究用什么胶水、怎样粘连,焊接部分如何才能看不出痕迹,等等,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因为从来没有用子弹壳做过坦克模型,在坦克的轮胎、炮筒、驾驶舱等部分,尤其是坦克履带部分,反反复复试验了几十次才成功焊接,子弹壳都已被磨得锃光发亮。

坦克惟妙惟肖,遍身金黄,我当时是惊喜至极,都来不及琢磨庞教导员所说的话包含着什么样的情义。坦克摆放在我家客厅景观柜上,每一次好友来了,都要围着坦克好奇地问这问那,我也不厌其烦地解释它的由来。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细数起组装坦克的子弹壳,竟有800多颗!再仔细端详每一个接口,我被深深震撼了!军人,那些野战训练场上的军人,年轻的战士,他们的心里潜藏着一份铁血柔情,坚硬的子弹壳焊接成的坦克里,焊接着枯燥生活中看见一抹彩阳的喜悦,焊接着军民之间的鱼水情深。刹那间,我心里感受到一种亲人般的温暖!

自那以后,我对来自军营的稿件特别关注,陆续选发了不少部队作者的作品。当时报社新辟《椰岛长城》版,让我去主持版面,我得以更全方位地为部队的宣传与创作服务。也许就是我曾经有过“随军记者”的经历,让我成了一名预备役军官。授衔的那天,我笑得嘴巴一刻也没有合拢过,科长手把手地教我敬礼动作,我就是忍不住心中欢喜,气得他三番五次地命令我“严肃点”。当《南国都市报》以《女作家穿上绿军装》为题对我进行报道时,我的言语里抑制不住喜悦与骄傲,去连队训练走正步,我一脸灿烂的笑容惹得整个队列的战士也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我读到了一部将军传记。将军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多次在战争中负伤。在描写局部战役的章节中,我真切地体会到军人流血牺牲保家卫国的伟大意义,对军人的情怀瞬间升华为一种敬仰!

斗转星移。我人生的轨迹从海南延伸到了北京。但是,我与军人的缘分并未因此中断,反而更加密集。他们与我在海南岛上认识的军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却让我的视野更为开阔。

一个偶然的也是必然的机会,我应邀创作有关开国大将黄克诚的电视剧本,也因此结识了一批为军队事业燃烧生命的职业军人。他们每一个人的履历对我来说都是一部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我为自己能接触到这样一个题材而深感幸运。随着对黄克诚的研究日益深入,我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军队建设与发展也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当初的幸运感觉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责任感、使命感。黄克诚的军中生涯、军事思想,数十年如一日敢说真话、坚持真理的伟人品格,在我心中耸立起一座英雄丰碑。我坚信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像他一样的革命英雄人物,将在历史的星空中闪闪发光。我如醍醐灌顶,潜藏心中几十年的军人情结,其实正是这样一种英雄情结,是对一种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对勇往直前的高贵品格、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英雄精神的切切向往。我渴慕英雄,渴慕英雄辈出的时代!

然而,军人情结得以释放的同时,却又更加浓烈。岁月若真可以重来,17岁那年,我一定要参军当兵!(王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