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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童话生长的新空间

来源:文艺报 | 周聪  2018年07月18日14:41

常立的《很久很久以后》是一本颇具探索意味的集子,全书共收录了8个短篇童话。从形式上看,这些童话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篇都以“很久很久以后”起笔,以“就跟现在一个样儿”结束,显然,常立童话的逻辑起点是指向未来的,它与传统意义上的童话时间观——“很久很久以前”——形成了一种背离,两者存在着明显的区别。从主题上看,常立的童话多关注分裂、模仿、逃离、规训等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命题,带有明显的后现代色彩。因而,说常立的童话作品是后现代、颠覆、解构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爱砍脑袋的公主》,这个题目就具有一定的张力。在传统的童话世界里,公主多是美貌与善良的化身,但常立不落窠臼,他将公主的形象中添加了一些暴力与屠戮色彩,是权力集团的代表人物。《爱砍脑袋的公主》塑造了老鼠、鹦鹉、没有脑袋的男人三个形象,他们“到有的地方”找到了各自的“克星”,这既是一种宿命,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壮举”。《永远讲不好的故事》题目里也包含着一种悖论,作者在讲述了小王子与田螺花的故事后,马上写道“我永远讲不好一个故事”,这种消解的做法在此篇中多有体现。表面上看,这是作者的随心之举,实际传递出了一种叙事姿态——在否定中完成对一个故事的叙述。

于我而言,《巴巴国的冒险故事》《格子国的爱情故事》《光明国的黑暗故事》《真实国的幻想故事》4篇是全书中最具阐释空间的作品。《巴巴国的冒险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模仿王国的故事,所有的成员都在模仿着他者,沦为一种“复制品”。在童话的结尾,阿里巴巴解除了“魔咒”,巴巴们才找到了各自真正的样子。这个童话看似简单,实则隐喻了现代人的精神迷失——我们生活在人群里,却无法真正地认清自己。《格子国的爱情故事》里,“格子套格子的层数越多,这个人的地位就越尊贵”,这一延续多年的规矩禁锢着格子国的居民。后来,在萝丝姑娘的指引下,王子丢掉了头上的格子,却招致了宰相的攻击。当人们都扔掉各自头顶上的“格子”时,格子制造的时空秩序一下子坍塌了,世界一下子变得轻盈起来。事实上,这是一篇非常深刻的作品,它将矛头直指禁锢人大脑的观念和规矩,正是这些观念对人的束缚和训诫,人们才画地为牢,活在一种虚妄中。

《光明国的黑暗故事》聚焦现代人的精神逃离,在一个光明的世界里,黑暗毫无藏身之地,光明像是一种巨大的磁场吸附着所有人的命运,人们的生活危机与精神危机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画家王佛、面包师傅、泉水边的少女、失去一只眼睛的抱抱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黑暗出现的日子,那是一段昼夜更替的正常时光。光明国是现代社会的某种缩影,折射出现代人的精神创伤,也是现代工业文明带给我们的现实问题。《真实国的幻想故事》探讨的则是实与虚的问题,“真实,真实,只有真实”与“幻想比真实更真实”两个颇具观念色彩的口号呈现出了一种分裂感,真真公主与幻幻王子最终相聚“喜鹊桥”,两者之间的矛盾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在某种程度上看,真真公主与幻幻王子的形象不过是现代人的分身罢了,每一个独立的个体身上,既有真真公主的实在,也有幻幻王子的虚妄,他们共同构成了个体生命的真实感。只不过,这种个体分裂的疼痛在作者的笔下得到了文学的演绎,他们幻化成一对因吵架而分开的夫妻,出现在童话王国里。

当我翻开《很久很久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巴赫金的名句“记忆对我来说是对未来的记忆”,它流露出了常立的艺术野心。在我看来,常立的童话故事在审美上与传统的童话有着明显的艺术分野,无论是童话叙事的技术层面,还是童话主题的深度挖掘上,常立的探索都是可圈可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