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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攀:我的写作之路

来源:野草(微信公众号) | 林为攀  2018年06月28日17:15

十年前,我在上杭县五中读书。那个时候苦于无出路——因为五中的升学率比一中、二中甚至四中都要低许多,被学生称之为“救命高中”。我想过许多种办法改变命运:一是跟随音乐老师唱歌,二是去校外的画室学画。无奈我生来五音不全,加上学音乐的费用比较昂贵,所以遗憾地放弃了这条路;至于画画,当我一进入画室,就看到满地的铅笔灰,顿时心生倦意,发现画画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

此后,我也一度发奋读书,由于偏科太严重,不得不放弃了这条路,而且我的数学成绩创下了五中建校以来的最低分——4分。我只能另辟蹊径,想别的办法。幸好我的语文成绩比较好,作文成绩不错。语文老师经常让我参加县里乃至市里的征文比赛,每次征文比赛拿到好成绩,才能稍微弥补我那颗挫败的心。自诩文字功底不错,从那以后,我便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埋头阅读小说。在此要感谢父母,没有他们的开明,我不可能拥有那一段安静的阅读时光。

通过阅读,我突然间明白了以后所要走的路,那就是写作。可以说,写作在那个时候就像一颗种子,栽在了我的心间,不过我不知道这颗种子能否发芽,能否最终结出硕果,一切都是未知数。这颗种子虽然已经种在了心上,也会遭遇风吹雨打,具体表现为许多人得知我要写作时,都好言劝我千万别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残酷,甚至可以说是注定一条没有出路的绝路。不过我不信邪,因为我已经无数次仔细思考了自身的能力,既然不会唱歌,无法画画,偏科更是严重,只有这条路才能看到阳光——这些经历是我今年最新的长篇小说《忧郁的山脉》的主要素材。

就这样,我一头栽进了写作。虽然确定了自身志向,但要取得成绩也是难上加难,因为每次一下笔脑子就一片空白,每次一下笔都是老生常谈。那时还没有学会如何把对生活的感悟转化到写作中,甚至连文笔都非常一般,更不用说讲故事,塑造人物和运用结构。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是我看的那些书有问题,我那时看的大部分都是十八九世纪的大部头,对二十世纪的小说流派一窍不通。这些大部头首先在字数上就压垮了你,连吃透它都变得万分困难,哪有心思和精力去研究它的结构、剧情和人物命运。当我知道自己遇到的困难后,有一天我很幸运地在《读者》杂志上看到一篇散文,这篇散文里提到了一本伟大的著作——《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因为它让我明白写作可以完全不用像写作文那样一板一眼,写作完全可以不按常规。看完这本书后,我手痒难耐,也尝试着写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作家之死》,然后偷偷参加了当年的第十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

记得将稿子投出去后,我还把这篇小说给我语文老师看过。语文老师看完,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林为攀,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别去写作了。我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想着自己可能真没有写作的天赋,好在几天后我就接到了复赛的通知。语文老师知道后,真心祝贺我,我心里也很得意。没想到去上海复赛之前发生了点变故,五中的副校长以担心被骗为由,不让我请假。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并表示倘若被骗一切与学校无关。

好在上海之行一切顺利,并顺利拿到二等奖。这件事让我自豪了很久,觉得自己终于能靠写作证明自己了,当时还太年轻,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如果现在重来一遍,我或许不会如此乐观。拿了奖后,发表作品还是非常困难,甚至一度让我怀疑自己。而且因为拿过奖,让我不知天高地厚从大学直接退学,利用走南闯北积累经验,碰壁碰得头破血流,那个时候我就暗下决心,要是我25岁之时还没写出来,就回家种田养猪。

这种局面在2013年去北京两年之后发生了改变,那个时候我的小说大都能发表出来,书也能顺利出版。一直到今天,我都很庆幸,在我短短的二十八年生涯中做过两次正确的决定,一是18岁时写作,二是23岁时去北京。

写作是一个值得倾注一生的事业,现在盖棺定论为时尚早。许多人说,写作的初衷一定要很纯粹,为此我不太赞同,我觉得写作的初衷可以为名,可以为利,只要你写出的作品有价值,名利双收是对你辛勤付出的馈赠。不过,写作一定不能投机取巧,不能什么流行写什么,更不能盲目鼓吹什么。写作是自我最为真诚的表达,既不是宣传口号,更不是高升的敲门砖。如今翻看我喜欢的作家的创作谈,我发现许多作家走上这条路都有点意外,比如余华是觉得写作可以进县文化局工作才去写的。当然他现在早已功成名就,对这个初衷想必会付之一笑。因为未来未知,所以写作有无限可能,最起码写作是唯一一个能让时间停留的办法。当我现在审视几年前写下的作品,会自然地去想那一段带着泪水与微笑的过往,它比照片和日记更为真实,更能让我感动。

2017年我出了两本书,一本是长篇《追随他的记忆》,一本是小说集《当一朵云撞见一张纸》(今年还会出三本长篇)。以这两本已出的书为例,我觉得前者是仰赖了我的童年经历,后者则依靠我在一些经典小说中“偷师所学”的结果。

所以,在这里我想讲讲作家的童年以及师承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作家需要一个悲惨的童年。遗憾的是,我的童年比较幸福,既没遇到家庭暴力,也没碰过杀人放火的大事。由于从小比较敏感,所以就会格外放大某些东西,比如谁家的鸡被偷了,在我眼里,都是一件要命的大事。因为在这件琐事里,我会去留意每一个当事人的言谈举止,一般在这时,甭管失窃者之前多么窝囊,多么不受人重视,这时都会通过失窃的物品给自己壮胆。

这也就是我写《追随他的记忆》这本书的原因,因为小时候遇到太多这样的事了,刚好有机会好好坐下来梳理童年的这段记忆。经过一番梳理,我发现童年时代的这些人和事不但没有面目全非,反而在眼前历历在目,就像童年还未远去一样。

至于小说集《当一朵云撞见一张纸》,可以从我这些年阅读那些书里看出一些影子,不管是我最爱的《百年孤独》,还是逐渐才喜欢上的《我的祖先三部曲》,抑或是现在经常重看的《边城》,都在小说技法上给了我极大的启发,以至于经常痛恨自己,一直被这些屹立在眼前的巨人所影响,却始终无法迈过去,另辟一座山头。

我认为这些巨人一方面是很好的领路人,一方面又是要命的拦路虎。或许假以时日,可以冲破阻碍,去到另外一个天地。但至少目前为止,我还要仰其鼻息。

综上所述,我认为一个作家的童年和师承都缺一不可,前者决定了你是否足够敏感,后者则决定了你能走多远。如果说童年是一条起跑线的话,那么师承就是耐心精力和爆发力的多重结合。这两者相加,才能稍微具备开创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