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从上海飞三个小时到南宁，再坐四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传说中的巴马。

感觉中，这个地方，以前应该是静美之极的。青绿的山环绕四周，清澈的河蜿蜒明亮，而空气，滤过似的，清新得无比透彻。确是块延年益寿的风水宝地。

只是游人如织，大多都左顾右盼，无心赏景似的在寻找着什么。我知道，这些天南海北蜂拥而来的客，与我一样，是奔着“长寿”二字而来。

巴马以长寿之乡而闻名天下。七十岁的“古来稀”，如水田里的秧苗，一片葱茏；八十岁的翁妪，如坡上的树苗，漫山遍野；九十多岁的老人，随处可见；就是百岁以上的寿星，也如夜空中的繁星，满天闪耀。

来之前，我曾听到一个笑话。有游客进入巴马一个村口，忽见路边有一老妇掩面而泣。游客动了恻隐之心，循声而问，方知老太太因家里受气跑出来。游客问其年龄，老人曰：还小，还小，刚过九十。游客正觉诧异，不远处又一老太太举着扫把跑来，嘴里叫骂着。刚过九十的老妇见了，“哇”的一声，撒腿就跑。追来的老太不依不饶，骂骂咧咧。游客见状，忙上前劝阻，方知这位老太太是前面那老太太的婆婆，已一百多岁。游客见此奇观，不由哑然失笑。

笑话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但巴马的长寿者之多，从中可见一斑。巴马之所以被誉为“世界长寿之乡”，是因为，这里是世界五大长寿之乡中百岁老人分布率最高的地区。历史上，巴马境内有一名叫蓝祥的瑶族老人，最高寿为142岁，清代嘉庆皇帝特题诗赞曰：“烟霞养性同彭祖，花甲再周衍无极。”

入得巴马，大多数人的心思不在山水之间，而在于对长寿之秘的探寻。人人都揣着这般想法去，但人人都觉得这是件最不容易的事。一个在巴马住了半年多的北方糖尿病患者告诉我，大凡长寿之乡，须具备四要素：阳光、空气、水、磁场。而巴马的空气最为得天独厚。一般地区空气里的负氧离子每立方米在几百个，有的甚至更少，而巴马每立方米有2000个以上。最高的地方是百魔洞、水晶洞、百马岩，每立方米负氧离子竟高达2000-5000个。负氧离子被称为空气中的“维生素”。在巴马当地人中，几乎找不出一个糖尿病、高血压甚至癌症患者，大部分老人都是无疾而终。巴马的磁场，更是由于一条直接切过地幔层的断裂带而大为增强，从而促进居住者血液循环，提高人的睡眠质量。那位北方糖尿病患者说，他到了巴马后，基本上没失眠过，每天睡得很香。前几天体检时，医生告诉他，以后基本上可以不用再打胰岛素了。吐斯言时，我见他眼里闪着孩童般的光芒。巴马的阳光很充足，产生着远红外线，即使烈日也不感觉毒辣；水因磁场的作用，是稀缺的小分子团水，对活化人体细胞酶组织，激发生命活力，起着神奇的促进作用。

此等环境，别处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在百魔洞，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我看到许多人满怀憧憬，一住就是数月，甚至数年，如虔诚的朝拜者。盘阳河，在巴马大地上，如一条“寿”字形的光带闪烁其间。三三两两的人群，沿着河边盘桓来往，尽情地呼吸着，日复一日，流连忘返。

也进村里，去了几处人家，拜访了几位百岁老人。刻意询问寿星们的起居饮食习惯，并不见传闻里那些清规戒律的刻板生活，相反，大多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我行我素，怎么舒服怎么自在就怎么过。一位李姓的百岁老太太，虽然满口掉牙而瘪着嘴，但微眯着的双眼仍很有神，脸上泛着红光，豁着嘴常带笑容，一看就知是心胸豁达的乐天派。老人一生喜欢唱歌，是当地有名的民歌手。就是过了百岁，声音也略有嘶哑，但每天还哼哼呀呀唱着山歌，从不间断。她乐呵呵地说，只要一唱山歌，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光。令人称奇的是一位出生于1911年的老人，招牌动作是每天手里端着一只白花花的碗，悠悠地喝着。他就是村里人都知的爱酒如命的百岁老人黄东光。他常说，如果每顿饭不喝二三两酒，全身就会麻木，酸痛无力气。老人曾不无得意地告诉人们说：在80多岁的时候，他喝完酒照样可以挑百斤担子，走上二三里路没问题。就是过了百岁以后，老人仍然每天要喝酒。喝了酒，脸上红通通的，有时还要走几里路，去山坡上溜达。

自然环境，自在生活，自会让巴马寿星层出不穷。在返回途中，我耳际还萦绕着巴马人的山歌：“寿像高山擎天柱，寿像湖边千年榕；送寿给妈和父亲，安泰千年不老松。”这是当地百姓的愿望。我眼前还浮现着那块字体敦厚的匾牌“惟仁者寿”。那是光绪皇帝钦命广西提督冯子才为126岁的仁义老人邓诚才题赠的，至今还为邓家后代完好保存。这四个字，一语道破长寿天机：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长久。

光绪早就看出来了，巴马不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