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1

某天中午,马坦处长参加酒宴之后，晕晕乎乎，大概神志清醒又不十分清醒。离席后，同事要开车送马处长回家休息，或送他到办公室，马坦却执意要散散步，并一再说自己没喝醉。

别人都坐车走了。

马坦一人步行。这时的马坦，准确地说是一个平常人，是酒后的马坦，由于脸上没有写我是处长，跟路上走着的人几乎没什么区别。马坦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窄街道上，两旁大多是发廊、洗脚城、夫妻用品店、药铺或歌厅。许是走累了，马坦随意进了一家“发哥”。

许是午饭的缘故，偌大房间内只有一位年轻理发师值班。见有顾客进门了，姑娘挺礼貌，先生你好，欢迎光临，请坐。

马坦一边回答好、好，一边端详女理发师。马坦的第一印象是她好看，让人心动，也就是所谓感觉很好。马坦进门干啥？其实是走在街上累了，进门看看，休息一下，却意外遇见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女理发师。

女理发师给马坦围上了白单子，并问，先生你理什么样儿的发型？流行的，或是老样式，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讲，我保证我的服务让您满意。

马坦打了一个嗝，从口腔喷出了经过胃发酵的酒菜饭气味儿。哦，哦。你随便理吧，我这个人发型比较随意。

女理发师开始为马坦理发，说道，先生才吃过饭，一定喝酒了。

是的是的，我们喝的是茅台。

啊，是茅台？中国最好的酒，我说我闻着怎么那么香，我还从来没尝过茅台酒呢。

我们机关哥们，平常喝的酒都是茅台、五粮液，别的酒不喝。马坦专拣大的说，在年轻姑娘面前炫耀。

女理发师一听，哇，哥，你是个大官呀，老百姓一般谁喝起茅台、五粮液？哥，我猜呀，你肯定是股长。

马坦笑了，估计这姑娘以为股长是不小的官。于是，马坦自豪地说，女理发师呀，我是管股长、科长的官。

一听，女理发师停下活，两眼盯住马坦，端详几秒钟，那，哥呀，你不是县委书记就是县长！

马坦点点头，说道，我是处长，和县委书记、县长是同一级别的官员。

哥呀，我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你这么大的官。我、我感到自己是多么幸福！女理发师边说边从理发工具柜取出记事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双手递到马坦手里，很虔诚地说，哥，请你给我签个名吧。

可以，没问题。马坦趁酒后剩余的晕劲，很流利很潇洒地签上了马坦二字，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也写上了。

女理发师双手接回笔记本看着，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连说谢谢、谢谢。

马坦掏出自己的手机，说，小妹妹呀，把你的姓名和手机号码，留给大哥方便联系行吗？

可以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女理发师讲，我叫彭丫丫，手机号码我发给哥。

彭丫丫女理发师继续为马坦理发。

不期而遇，在个人命运一环一环的阶段中，她的意义是什么，乃至对个人的一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马坦显然没有考虑后果。说白了，马坦此刻是强烈的肉欲占了上风，其他一切，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丫丫说自己的家在一个镇上，爹娘靠摆地摊维持生活，有个弟弟刚上初中，哥哥高中没毕业就跟在县城沾亲的一个建筑老板当助理。这个老板由于没有过硬的官场关系，只能干些不太挣钱的活儿维持着。因此，哥哥也只能养活自己。丫丫高中毕业后，一人来到省城谋生。

小女子拼生活，容易吗？

马坦心生悲悯，怜香惜玉了。

丫丫此时竟不忘给自己的哥哥帮忙，知道马坦是处长，以为他很有权，让马坦给哥哥找个工程干，好挣钱。说完，她当即朝马坦还献上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马坦感动了，信誓旦旦表态自己一定操这份心，态度诚恳，口气坚决，只差写一份保证书。

2

马坦人生命运的改变，或者说，马坦官运红火紫气东来，是省委组织部的一纸任命所敲定。

省里决定下派一批中青年干部到各地市、县任职锻炼，这个名单上有马坦。有意思！令马坦兴奋不已感觉奇异的是，马坦任中共天石市委常委、天石市政府常务副市长。

这与马坦、彭丫丫不久前到天石市去旅游有什么联系？

马坦和彭丫丫自从有了某种关系后，就隔三差五地和彭丫丫在一起。两人的“地下活动”，要么在歌厅小卡，要么是宾馆开房，要么在丫丫出租房内，甚至有几回，趁周六周日，两个人到马坦办公室“干活”。两人如胶似漆。彭丫丫成了马坦名副其实的小蜜。一次，受一则对天石市旅游产业的电视广告启发，马坦还带彭丫丫到天石市游玩去了。

可马坦带彭丫丫到天石市旅游没告诉过任何人，省委组织部也不知道这些啊。马坦意识里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仕途命运果真与前些日子到天石市有关？或有某种神秘联系？

从省直机关下派下去任职的干部有二三十人，组织部采取了集体谈话并公布任职决定的形式。

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几乎都参加了，书记、抓组织工作的副书记、组织部长还分别讲话，做了重要指示，要求下派干部不辜负党的重托，人民的希望，搞好锻炼，再立新功，用好手中之权，在新形势下经受住大考验。还有一条，要求下派干部一周内到岗，要调整心态，尽快适应新的工作环境。最后，有一个下派青年干部登台代表全体下派干部表了决心。

议程结束，马坦被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袁方叫住了。袁方十分热情，主动伸出手和马坦握着，并说，祝贺你到天石市任职。

马坦知道袁方是省委常委、纪委书记，但个人之间并不熟悉。马坦说，谢谢袁书记。

马坦同志，马市长，我曾经在天石市当书记多年，天石是个好地方啊。近年市县旅游产业开发得好，发展得快，省里大力扶持，你到任后可要多多关注，进一步抓好经济发展的工作。马坦忽然想到了那则电视广告，有分寸地说道，对对，袁书记，卫视上有一则广告是天石市的，说喝圣王五汤，请到天石市。看来，圣王五汤有些学问。

袁方书记笑了，很开心的样子，马市长，你到任后，一定要到圣王酒店去品尝五汤，了解一下它的过去和今天，我相信你会感兴趣。

马坦到天石市走马上任了。

马坦的职位虽是提高半级，但“含金量”却是大幅度提升。在省直机关当处长时是闲差，现在却是忙得不得了。这只是表面，其内容、实质实在是丰富得不得了。作为市委常委，马坦有参与对天石市所有重大事情决策的权力;作为常务副市长，主持市里的日常工作，分管着财政、人事、规划、城建等等领域，拥有这方面工作的拍板权。马坦参加市委常委会议，参加或主持市政府办公会，到自己分管的部门单位和各县区走走、看看，了解和熟悉情况;市里有一个万亩文化园的开发建设项目，马坦成了领导小组的组长等等。

马坦成了地地道道的领导同志，开会时在主席台就座，出现在一些公共场合，也必是中心人物。若讲话做指示，事先有常委办或市政府办公室提供讲话稿;一系列永远也做不完的公务活动。而且，当地媒体，日报、晚报、广播、电视台的记者似乎总是跟踪着，不放过马坦。这些媒体的每日新闻里，党政军人大政协五大班子的领导们，包括马坦，几乎天天上版面，广播里有声音，电视上有形象……

当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同志和不当领导同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常委办同志在马坦到任前就为他安排好了住处、办公室、专用车辆等等。

马坦的住处在市委第一招待所，对外营业名称叫河湾宾馆，是C楼三楼东头的大套房301房间。要知道，河湾宾馆地处河湾河沿岸，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前夕建设，至今仍是天石市最好的宾馆之一。在改革开放前，有一定级别的党政军领导干部才能下榻，曾接待过来自京城的高官和国际友人。据讲，301房间，“文革”中有一位政治局常委来天石市视察时住过两晚。现在马坦住，是何概念？天石市百姓都说河湾宾馆一带风水好，原因是九九八十一道弯的河湾河水一路斜斜地东去，出天石市汇入淮河。而这一段地势较高，天气晴好时，人若选好角度，能看清东西方向看不到尽头的河湾河水流;附近，树木成林，空气清新，各种鸟筑巢树上，天天鸣唱亮出好声音，那真是若诗如画一般呵！

马坦到任当日，常委办、政府办联合在新世纪大酒店搞了个接风宴。天石市党政军人大政协五大班子领导同志能到的都到了，大家见见面，认识一下嘛。大家好，都好，举杯，喝酒，敬酒，碰酒，反复这样……

不用讲，众官捧马，一来二去的，马坦喝得晕乎乎了，说了句跑板话，尽管是笑着，还是用玩笑的口吻，咱天石的姑娘美啊，咋不请几个陪陪哥们？郑书记斜身把嘴巴附在马坦耳朵上讲，马市长，你酒量不行，不要再喝了。王市长也低声说，马市长，别再喝了，你已经晕了。

话刚落，马坦哇地吐了一地。

于是，有人低语道，马市长放鱼秧儿了……

郑书记一面招呼服务员打扫，一面招呼常委办主任送马坦回河湾宾馆301休息。

马坦睡醒后，知道自己酒后有不妥言语和窘态，记得郑书记好像也说自己酒量不行，让他不要再喝了。怪，郑书记、王市长对自己喝酒的看法咋这么一致呢。

3

每天早晨，马坦在宾馆小餐厅用餐后，市政府给马坦安排的专职司机开丰田车，停在C楼停车位，候着马坦坐车去上班。

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及其相关机构部门，在新区一座新建十六层高的综合楼上办公。这座楼坐北朝南，大门前路心有花坛草圃，有喷泉池，而楼后路两旁有几排附属楼、停车场，很大的空地上，有高尔夫场、篮球场，居中北面远处是一座堆着石头的假山。综合大楼的正对面，是军分区机关，大院内办公楼十层高，门口不时有军牌轿车出入。

马坦的专车拐入综合楼大院，下车后乘电梯到九楼走到905开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配给马坦的这间办公室近一百平方米，三分之二用来办公，一个套间铺张中号床供他休息，其空间也不小还可以放些物品，另有一个卫生间。使用的是中央空调。办公，除大办公桌和几个书柜外，还配有冰箱、电视、单双人沙发、茶几等，跟宾馆客服配置不差上下。

马坦打开冰箱，里面放有两个很讲究的茶叶盒，另有一条苏烟。常委办主任交给马坦办公室钥匙时讲，马市长，这是办公茶和招待烟，用完可以随时再领。

马坦开开茶盒取一撮茶放入杯子，倒开水泡上，瞅着那绿叶绿芽，仿佛在沉睡中苏醒了，慢慢地伸展开了美妙的躯体。近些日子一直忙于公务，忙于应酬，马坦难得一闲，有些雅趣，细细品着茶。嘿，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这部电话是外线，而另一部白色电话，是综合楼大院内部电话。马坦在省里当处长时常抱怨自己闲得蛋疼，而现在拥有了权力，到天石市当常务副市长才几日，应酬多，太忙，忙的程度外人难以想象，感觉到自己因职务所做的事情，是累掉蛋的活儿。这是马坦原先没料到的。虽然许多应酬是“因公”，这里面却也掺和着个人的人与人之间不言自明的目的。而应酬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则是喝酒，仿佛喝酒贯穿各项工作的始终。往往是，酒杯一端，事情就算办成了大半啦。喝酒，又不可避免和财、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不是吗？

马坦拿起了电话，话机里传来了优美的音乐，接着是更优美的一个女孩甜甜的歌声:请你到天石来哟，到天石来哟，天石的山美哟，空气清爽，鸟儿高飞;天石的水美哟，鱼翔浅底，欢乐游戏;天石的姑娘更美哟，眼眸传神儿，黑儿明亮……第一天到任上班时，常委办主任介绍，凡天石市党政军人大政协机构部门的副科长以上干部，无论是办公座机或手机，一律设定这首歌为开场节目。这首歌，是市里为开发文化旅游产业和招商引资，花大价钱请国内一流词家作词、作曲家谱曲，由名歌手演唱。

常委办主任还交给马坦一部最新款手机，说为方便工作，这是公家配给的。歌唱完了，传出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子声音，你好马市长，今天方便吗？我是符正啊。马坦一听是旅游局局长符正，就说道，今天，哦，眼下不太忙，不知道过会儿郑书记、王市长，还有常委办，安排什么事不安排。符正马上说道，马市长，我想当面给你汇报工作有两个星期了，就是排队也该轮到我了呀。我总是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你的光辉形象，我多想尽快见到你，当面聆听你教诲啊。马坦一听笑笑，符局长讲得太客气啦，别这样别这样。你、你现在到市委市政府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这个符正，马坦到任第二天就打来电话要“汇报工作”，随后又打过几次电话。那些天，马坦正忙于应酬市党政军人大政协和部分离退老干部，也就是正和厅级这一级别干部交往，暂时顾不上应酬下级同志，因此马坦告诉符正缓缓再听汇报。马坦看市里有关文件知道，符正不仅主持旅游局的工作，还是天石市文化园开发建设项目指挥部办公室主任呢。

嘭嘭嘭，门响了三下。

马坦说了请进，就见一位个头不高，不胖不瘦，约小五十年龄，挺精神，戴着眼镜的人，推开虚掩的门进来了。来人满脸笑意，近似媚态，说着马市长好，我叫符正，并走近马坦把左手掂着的一个正方形酸奶盒子放地下。马坦一边热情与符正握手，一边说着，我不喝这个，你拿它干吗。符正说，不不，是两条烟，马市长你待客用。

马坦和符正坐到沙发那儿，一边抽烟喝茶一边说事。符正表现出激动的样子说，早就想见你呀马市长，今天，我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马坦笑着，符局长你别客气。我到天石市工作不久，今后，在工作上还需要同志们多支持，弟兄们多捧场。符正一听，说，马市长平易近人哪，亲切，亲切。马坦说，符局长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讲，凡是我能解决的，一定解决;我不能做出决定的，会想办法帮助你解决。

符正依然客客气气道，我今天来一是代表旅游局全体干部职工拜见马市长，二是给马市长汇报单位需要解决的问题和我个人的想法，三是聆听马市长亲自做的重要指示，并一定领会马市长的讲话精神。如果说的有不对之处，恳请马市长多多批评指正。

马坦听着，感觉出符正是一个官场老手、熟手。

符正汇报说，三年前，按上级要求搞旅游体制改革，我们旅游局成立了天石市新影视戏曲传媒文化公司，规格是副处级事业单位。人员是由原文工团部分青年演员和新招人员组成，这后一部分人员有三分之二是由领导同志安排，或招聘引进来的。我是从别处调旅游局任副局长兼公司头头的。来时，上一届市委市政府主管领导给我谈话说，旅游局一把手暂时空缺，你以常务副局长的身份主持该局日常全面工作，并兼任新传媒公司主要领导。市领导交代我把各项工作做好，可考虑让我担任局长职务。这几年，旅游局一直是省先进单位，天石市是省政府表彰的旅游体制改革试点市，新影视戏曲传媒文化公司多次获省、市政府奖励。马市长，我没有大功劳可是有大苦劳啊，我没辜负市领导的期望。

马坦表扬道，符局长，你工作做得好嘛。

符正高兴了，说，马市长肯定我的工作，是支持我呀，今后我继续发扬成绩，努力进一步干出新成果。马市长我再汇报一下个人想法，上届市领导让我主持旅游局全面工作，已经两三年了，组织上却一直没落实我的正职，请马市长关心我个人问题，尽快解决。第二个想法，传媒公司现有七十五人，从文工团来的三十人有事业编制，另四十多人待入编，他们多数由上级领导安排。再说，上届市领导也表过态，这些人员的编制逐步解决。这个问题，恳请马市长关注、关心。马市长你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你不签字，编制也解决不了啊。

马坦笑笑，该解决的问题一定解决。符局长，你说的人员入编的事，有什么依据没有？

有有有。我们旅游局曾给市政府打过一个报告，有文字表述市领导关心支持传媒文化公司，以利天石市旅游体制改革工作开展，这些人员在适当时候逐步解决编制问题。

马坦说这样吧，我最近问问情况再议，好不好？你的正职问题，人员入编问题，能解决，我主张尽快解决，不拖泥带水。

好好好。

符正听了马坦的表态，从沙发起身双手握住马坦的手，激动地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代表我们局领导班子，全局干部职工，谢谢马市长，谢谢马市长。

马坦讲，符局长坐下说，坐下说。

符正情绪在激动中，那模样许是因为高兴，手脚似乎不知放哪儿好啦。马坦可以猜出来，符正要当一把手的欲望很强烈，自己刚才的表态让他看到了即将实现的曙光。这家伙好玩，有点像古装剧里丑角在舞台表演。不过，马坦并未意识到，自己有意或无意中成了符正的陪衬，符正在演出场上，许成了主角呢。

中午，符正一定要代表旅游局党组领导班子成员，请马坦在圣王酒店吃饭。马坦推脱不过，就恭敬不如从命，随符局长去了圣王酒店。

这顿招待，新鲜，热闹，得劲，不知不觉就进行到下午四点多钟了。马坦晕晕乎乎的，被符正送到河湾宾馆301房间。

马坦躺床上休息，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婆打来的，他按键接听。老婆关心地问，坦，你到天石市上班，住哪儿，在哪儿吃饭，贵不贵，安全不安全？那口吻，显然是不知道常委常务副市长这一职务的含金量;又好像马坦到此地不是来做官，还是个孩子似的，随时有可能被人欺负。

马坦借酒力哈哈大笑，回道，老婆呀老婆，你以为我还是省里那个无权无油水的处长吗？我到天石市管钱管人，好些事情都归我管。我住在河湾宾馆，吃饭到小餐厅。我到任之前，天石市有关部门把我的吃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哈，老婆你别操我的心。常委办主任讲了，咱家不在天石，所以这些费用由公家报销。老婆不用操心，啊。

老婆听后也笑，却又说，那，你可别跟宾馆服务员乱来呀。马坦回道，老婆别瞎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知马坦这句话竟掉入自己的语言陷阱里了。老婆还是笑着，那，远坡的草你吃吗？这问得马坦一时语塞，依然哈哈大笑，说老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这才是我的好老公啊。老婆最后交代道，记住老公，不仅路边野花不要采，别人如果行贿你这个市领导，钱，多少咱都不能要。

马坦说，老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老婆说，什么把握好分寸，是人家送你钱不能要。记住呀老公，一分都不能要。

马坦说，放心吧，我知道了。

4

马坦到了办公室，一眼看到符正送的那盒酸奶，嘿嘿一下，自言自语调侃，盒子呀，两条烟，不是银子吧。马坦把盒子掂到办公桌上，撕开透明塑纸掀开一看，果真有两条软盒大中华，下面却还有几叠人民币。马坦有点吃惊，赶紧走过去关住办公室门，扣上锁扣，再返办公桌。

一共是五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

马坦数着其中一叠钱。其实，马坦已猜出一叠是一万块，五叠共五万，但还是一张张把这叠钱数完。马坦自语道，乖乖，五万啊！然后犯起癔怔。过会儿，马坦想着，符正为何要给我送五万块钱？按符正汇报的情况如属实，他任旅游局长是可以的，新传媒公司那些人员入编，分批入也没问题，这是上届市主要领导点过头的。符正一个月该多少工资，出手如此大方，难道他工作之余做生意或老婆做生意？或者，是他手下人给他送钱？

马坦在省直那个处工作时，没有人给他送钱送物，却也自在，可常常听到有实权的官员某某、某某、某某某，如何吃香，有的竟能日进斗金。当然也不断见新闻报道各级官员落马翻船的消息。权和钱，过去与己似乎关系不大，自己是一个轻松看客。今日，权力和金钱像魔鬼一样来缠身了，形势发生了逆转，马坦心理上陷入了矛盾……

五万块钱啊，不能算一个小数，如何处理？退给符正，符正会不会想着自己提拔和人员入编的事泡汤了，或者因行贿市领导会受到组织处理，因此，符正本人以及和符正一个圈子的官员们会不会与我马坦结仇？所以，五万块钱退还符正或上缴纪委，有一定的后遗症。自己是下派来的官，外地人，今后工作会遇阻或有别的不测。那么，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留下这五万块钱呢？前提是，我把符正要求的两件事都给他办妥，还会有风险吗？

马坦经过权衡，决定收下这五万块钱。把钱藏在休息小房间后，他又去开开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办公桌那儿，阅读并处理公文，一切如常。

铃铃铃，桌上的白色电话响了。马坦拿起电话，彩铃歌唱完，常委办主任在电话中说道，马市长，省纪委袁方书记来天石市检查工作，现在河湾宾馆。郑书记讲，袁方上午和大家见面、座谈。十点钟前，在家的常委们要赶到贵宾楼大会议室。

袁方书记一行人先到的大会议室，等候大家。过会儿，市主要领导及市纪委领导陆续到达，大家向老书记问好，无拘无束，谈天说地，议论当前热门话题。十点，市委郑书记说道，同志们，欢迎我们的老书记、省纪委袁方书记一行到天石指导工作。

大家热烈鼓掌。

袁方微笑说，我们几个同志是昨天下午到的，没惊扰各位。我们随便转，随便看，街头巷尾，感触很深啊。我到省里工作时间不算太长，天石市在郑书记一班人带领下、努力下，深化改革，锐意进取，各项建设取得了优异成绩。晚上，我们沿漂亮的河湾河岸走，看到市民携家带口散步，悠闲自得，还有中老年人听着音乐练操、跳舞，社会的进步可见一斑。

袁方接着讲，自己现在做纪委工作，干啥吆喝啥，就聊这方面话题。老百姓现在生活一天天好了，为啥却存在仇官现象？这的确值得研究。前段，中央领导和省领导与我们纪委同志见面时讲，社会问题存在的不少，有些矛盾需要全党认真正视，认真对待。我们当干部的，特别是个别领导干部已不正，说一套做一套，侵害国家和群众利益，是重要的一条。若错误的东西得不到纠正，别说我们带领人民继续搞建设了，党的组织生命有停止的危险啊。

袁方讲道，在座同志在天石市担任领导职务，你们知道三国时期曹军和蜀军天石之战吗？民间一直流传这个传说。这个传说，我个人一直认为很有研究的价值，具有现实意义。

这时，有人说听到或看到报纸期刊上登过这个传说，但没有认真考证研究。袁方说，我在天石工作期间，曾抽出时间研究过这个传说。所谓以史为鉴，我们当干部的，身边重要的历史、重要的传说不了解，怎么以史为鉴？袁方接着讲，这个传说故事，民间有不少版本，但结果都一样，就是曹操的军队胜利了。为何蜀军失败，且是一仗决出的胜负？要知道，蜀军这一支轻骑分三队，每队百人之众，都是从蜀军各部挑出的精兵。根本问题出在哪里？

袁方讲，自己曾询问偏僻山里的村民，一位老者讲上辈人都说，起初是蜀军千夫长的几个亲信，不但盗窃百姓的粮食、腊肉，还偷百姓的鸡羊宰杀后喝酒。他们以为手脚做得干净神不知人不觉。甚至，还有士兵夜晚穿便装潜入村中猥亵良家女子。后来，又接连发生了蜀军士兵在集市上与百姓争利、抢掠财物、殴打小贩的事件等等。百姓告状，当地官府又不敢为民做主，蜀军因此不得民心，官府也不得民心。

袁方说，说到蜀军行径，有人可能会认为士兵偷点粮食、腊肉、鸡、羊都不是多大的事情，还有士兵猥亵良家女子，也是个别人所为，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吗？要知道，古代农民种庄稼收成很少，还要向官府交税赋，所剩无几的粮食用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你偷人家的粮食，等同砸人家饭碗嘛。至于蜀军偷腊肉、偷鸡羊宰杀，还有猥亵女子的流氓行为，民间一向认为是伤风败俗和犯王法的事情，不良影响的后果就更加严重了。

袁方说，当时的天石归蜀国管辖，从道理上讲，百姓一般都是心向自己的“国家”，可当时出现了相反的情况。附近百姓都知道驻扎一支蜀军是阻击曹军进犯的，但蜀军劣迹斑斑，恶名在民间扩散。所以曹操的军队一进入蜀国地界，有不少当地人纷纷求见曹丞相，不仅告知自己了解的蜀军情况，更多的是诉苦申冤，并要求领曹军去攻打蜀军。

袁方说，曹操的军队到天石后不仅对百姓秋毫无犯，还为百姓做好事，老百姓自然拥戴曹军。所以，曹军迅速了解到蜀军在天石的真实情报，如军力部署、士气、民意反应等等，了解到当地百姓的生存状态、诉求和官场情况等。曹操根据这些立即做出了具有针对性的重大军事部署和政治部署。军事上，曹军在当地百姓的协助下，攻打并围剿蜀军，取得了胜利;政治上，曹操召集天石的官员、知名的商人、知名的地主和他们一起议政、议经，给他们立下规矩，只许为百姓做主办事，只许公平交易，互利互惠，而绝不允许仗权仗势欺人，压迫百姓。

袁方讲，我们无法考证历史故事的具体事实细节，但是曹操的军队纪律严明是可信的。同志们读三国，熟知曹操“割发代首”这一典故，可以佐证上述说法。

袁方呷一大口茶，继续说道，从蜀军天石失败的历史教训可以看出，是蜀军自身出了问题，尽管是少数官兵出的问题，却导致了这支军队覆灭。

在座的人鼓起了掌。大家都说袁书记讲的故事引人思考，温故而知新。人们说，袁方是袁绍后人，上大学时又是历史系学生。袁方任天石市委书记时常讲，借鉴历史可以对照现实，警示后人。

袁方讲完话后，市委郑书记、市政府王市长、市纪委方书记、常务副市长马坦谈了个人感受，随后，领导们议了天石市各方面的大发展。当袁方听到圣王酒店已成为纳税大户时，非常高兴地讲，我们以往促经济发展的工作没有白做呀。

大家说着说着就到中午了，市纪委方书记说，午饭已安排好了，在宾馆小餐厅。袁方知道，所谓的小餐厅其实是豪华餐厅，专门接待贵宾的。袁方在天石市曾任过市委书记，当时，各地招商引资风风火火，天石市也不例外，的确需要一些高档招待，就弄了几个“小餐厅”，可也成了接待上级和外地官员的地方，每次的招待费用很高。袁方心中清楚。于是袁方笑着，谢谢，我刚才讲的实际是有关官员个人廉洁的重要性，廉政问题是在百姓中树好形象的问题。在座的都是老同志老朋友了，请给我一个面子，今天中午大家吃盒饭，工作餐嘛，不吃桌不喝酒，咋样？

依官场规矩或礼节，应是郑书记表态。

马坦却抢着说，袁书记呀，要不，大家陪你到圣王酒店喝五汤如何？马坦的建议的确讲的不是时候，因为去酒店不可能是吃盒饭，与袁方的提议显然不合拍。常委们听后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袁方笑着，手指马坦说，马市长啊，圣王酒店有盒饭吗？没有嘛。我们今天中午吃个廉政午餐有何不好？社会上流行的民谣讽刺我们干部，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据说，现在又续添了几句，管她面对还是靠背，反正啊，好酒爷儿们照样喝，夜夜情人在排队。这能讲是好现象吗？所以说，我们领导同志廉政从小事做起，从容易做的事做起，确实是有意义的啊。

大家哈哈笑了。

马坦的脸红一下。

袁方善解人意，又说，我在这里当书记时，圣王酒店是我的联系点，我还挂记着呢。这样吧，马市长好心好意，今天晚饭订在圣王酒店，行吧？

郑书记说，按袁书记意见办，今天中午各位吃盒饭。大家都表示同意。纪委方书记当即用手机联系了宾馆前台，做了安排。

马坦提议大家去圣王酒店喝五汤是随口说的，恰恰说明他缺乏官场经验，进入权力决策层后无这方面经历。尽管袁方及时补充了后几句话，让马坦有面子，但马坦仍感觉不舒服。

下午，袁方在市委会堂给天石市市直机关、各局委领导和县区副处级以上干部做了廉政建设报告。市委常委们在主席台就座，马坦坐主席台第一排左首。不知为何，马坦内心一直忐忑，烦烦的。但他毕竟是市主要领导之一，还是要冷静，注意官风礼仪，保持着表面上的君子形象。尤其是刚开始时，各媒体记者在拍摄拍照和录音，马坦更是注意。

报告会进行一半时，会场台上台下有人有些松懈了，有了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声音。马坦趁这时，掏出手机在桌抽屉打开，传来了一串讯号信息。一看，老婆和彭丫丫拨打的最多，还有过去的同志、朋友拨打来的电话。马坦起身走到会堂的后面往一间休息室走，朝站旁边的服务员说不要让别人进入。服务员说，好的马市长。

马坦关住门，本来要给彭丫丫回一个电话，但想想和丫丫几句话了不了，又关住了老手机，拿出了新手机。马坦却鬼使神差从衣兜摸出曹小丫给他的名片，看着曹小丫的手机号码拨着，拨一半时犹豫了，于是改拨了曹友仁的电话，接通后说老曹我是市政府马坦。曹友仁马上说，马市长你好你好。马坦说，袁方书记在我们天石市考察工作，晚上市领导陪他喝圣王五汤啊。曹友仁说是啊是啊，市纪委已安排过了。马坦交代要全力搞好接待，我看曹小丫那几个丫头片子不错嘛，要让她们搞好服务。谁知，曹友仁却说，马市长你不了解啊，以往袁书记到圣王酒店从不让安排女服务员服务，还对我讲只要他在场，凡是领导同志来吃饭一律由男服务员接待。

马坦听后只得说依袁书记。

晚上，领导同志们聚到了圣王酒店龙门厅，这个厅是最大的厅，一个大型圆桌能坐二十多人。大家坐一起挺好，曹友仁带领几位男服务员亲自来迎接袁方书记一行。曹友仁很会说话，抢先道，圣王酒店发展到今天，生意一直红红火火，离不开袁书记和市五大班子领导重视和支持，吃水不忘打井人，今儿晚上，我请客，对各位领导略表本人和全体员工们的谢意和心意。

曹友仁说罢，一屋人把目光投向了袁方。

袁方十分高兴，笑着对曹友仁讲，友仁啊，我已经知道圣王酒店是饮食业的纳税大户，为天石市经济做出了贡献。圣王五汤叫得响啊，各位领导同志也要感谢你。

在座领导纷纷说，圣王酒店搞得好，发展快。

袁方朝着马坦说，马市长，你分管财政，可以听听地税局的意见，年底可不可以给曹友仁胸前挂大红花，上上报纸和广播电视？再一个，今后圣王酒店有什么事，在政策允许情况下你要多关照。

马坦笑了，点着头，说可以可以。我保证今后自己常联系曹老板。

袁方又说，友仁，你的心情我们领了。你是生意人，有投入，讲效益，请客免了。曹友仁一听不同意，仍执意请客。袁方将他的军，说今儿晚上如果你请客我袁方今后就不再来喝五汤，并让他把菜单递过来。曹友仁无奈，只得同意。

市纪委方书记马上用玩笑口吻说，袁书记，谁点菜谁请客啊。

袁方说，你说得对呀。友仁，按我点的饭菜办。为感谢你对在座各位领导同志工作的支持并做出成绩，这顿晚餐由我请客。

大家纷纷说不行不行，讲袁书记你是我们天石市的客人啊，你请客我们不同意。袁方笑了，态度非常诚恳，我现在来天石市少，想请大家一次客不容易，万望大家给我面子。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只好依了袁方。

五汤是必上的。袁方点的炒菜都是家常菜，没有刺参呀、燕窝呀、深海鱼呀、冬虫夏草呀等等高档菜。喝的酒是曹家自酿的曹氏红薯干酒。袁方端起自己面前那只已盛满酒的黑黑的仿古小土碗，端详几秒钟，说，汉风啊！来来来。一桌人，举起土碗，袁方和每一位碰酒。大家干起了！袁方讲酒喝好，但不多劝酒，以免喝醉。接着，各位随意喝酒，要么就是喝汤、吃菜，人人心里热乎乎的……

袁方的诚恳和真挚让大家感动，喝酒酣畅，喝汤、吃菜也多。马坦说着面子上的话，这顿饭吃的得劲。其实，马坦喝酒与这桌有的人比起来量不太多，但脸红红的，话多。马坦说圣王五汤管用啊，上回我喝了以后，一夜都很精神。话一落，大家会意地笑，看着他笑。马坦也嘿嘿笑，说，我可是很守纪律，没找小姐陪呀。不知谁插话说一句玩笑，找了也不会说呀马市长。大家开心地笑。

袁方说，马市长，天石市多美丽呀，宜居城市，干脆给老婆找个合适单位，安个家，将来工作若有变动再说。马坦头有点晕，说不搬不搬。哦，我考虑考虑。

气氛好，场面轻松，大家互相说着话。

晚宴结束，曹友仁陪着袁方书记到吧台结账。吧台右上方挂一个告示牌，上写“为感谢广大新老顾客，圣王酒店自21日起至27日止，凡到本店就餐者一律六折优惠”。袁方一看活动是21日起，而今天是24号，就没生疑，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圣王酒店优惠，我省钱了呀。

谁知待袁方一行出了酒店，前台服务员立即将告示牌摘了下来，原来这是曹友仁的一个伎俩。

由于第二天上午要参加省委会议，须连夜赶回省城，袁方与天石市多位领导握手告别，坐车走了。市领导们互相握握手，也都各自坐车回家。

马坦让司机开车回家，说自己散步到河湾宾馆。马坦酒后的晕劲儿正上升，脑海里一直想着心里的女人。河湾宾馆A楼是新建开张半年多了，那上面有歌舞厅、有养生足浴按摩服务，还有洗浴中心。

听到有歌声飘扬，马坦想到上面看看，但马上想到那是公共娱乐含色情的场合，万一别人认出自己了不好看。要知道，《天石日报》 和电视新闻里面几乎天天有马坦常务副市长的形象啊。看来，马坦并不完全糊涂，所谓酒醉三分清醒，是这个理儿。

马坦慢慢地往宾馆走，有欲望无法排遗，内心别别扭扭，感到身上火辣辣的。

5

上午，常委办安排的工作较多。八点五十八分，天石市第一家大型超市兴盛超市隆重开张，马坦和另几位市领导应邀前去剪彩。九点四十六分，是重点旅游项目万亩文化园工程之一的“观星台”破土动工，马坦和几位领导前去挖几锹土，以示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

文化园中心位置离河湾宾馆约有三公里，实际面积近万亩，里面有一块湿地，有一座长着茂盛树木的孤山，是鸟类的天堂。根据规划，还要搞其他文化旅游项目方面的开发。观星台新址选定在文化园靠近河湾河岸的地方。

马坦在轿车里就看见那地方挺热闹，奠基仪式附近插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旗帜，风吹招展哗哗响,旅游局等相关部门的头头已等待在那里。

轿车停下来，马坦下车脚一落地，眼睛一亮，他看到圣王酒店的服务员“少爷”们、“小丫”们很醒目地站了东西一排，准确地讲，他是看到了其中的曹小丫。当然，马坦也看到了笑眯眯的符正，符正倒像是圣王酒店的“少爷”们、“小丫”们的领队。符正小跑似的走近迎接，伸出手和马坦握手，和别的市领导一一握手。马坦没有看到曹友仁，问符正，曹老板呢？符正笑说，他不用来。今天上午，他把部分少爷和小丫都交给咱们使唤。

马坦有些奇怪，但又不便深究，点几下头，意思是明白了，其实是内心纳闷。

别的市领导和随行人员正与现场的工作人员握手、寒暄交谈，符正微笑着，低声耳语道，马市长，常委们近日要研究一批人事，其中有人事调配和提拔。我的正处职位，我也给别的领导汇报过，他们都很支持。马坦说你放心。马坦内心惊讶，符正这货了不得，常委会的工作竟能事先知道。

马坦抬腕看看表，离仪式开始还有十几分钟时间。符正说，建观星台，还有魏军兵营、曹操的军中帐，都是高标准仿古的，极具旅游经济的价值。马市长，你瞧文化园区四周，一些精明的投资商、个体户都在建商店、餐馆和旅社。

马坦往远处望一眼，果然有已建好的一栋栋的房屋，更多的是在建工程。马坦说，这些人还真有眼光，有头脑啊。笑了笑后他又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实际上是为了钱鬼推人啊。

符正赶紧附和道，马市长真幽默。你说得对，还有一些房地产开发商，在周边圈了大面积土地，拟再开发几个高档住宅区、欧式别墅群，有多家已获准动工。

马坦说，看来，这里还真是一片热土哩。

对对对！符正说了一连串的对，口水掉下一坨。

剪彩开始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符正把曹小丫安排在马坦站的位置。当主持人宣布请市领导剪彩时，马坦笑眯眯地拿起曹小丫托盘里的剪刀，一刀剪断了绸缎绣花。放剪刀时，马坦用手捏了一下曹小丫的手。曹小丫目不斜视，轻说一声，别。马坦很从容，和众人一道鼓掌。

返回办公室后，马坦关住门，想休息一会儿，刚躺床上闭眼，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美妙的歌曲过后，马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市人事局周局长，需汇报工作。马坦立即说道，周局长，你在电话上概要说几句，我办公室来了几位县里的同志，改个时间，咱见面细谈。周局长讲道，市里领导要研究人事问题，我对几个后备干部有些看法，曾给组织部汇报过，怕引不起重视，所以想给市委几位领导同志当面汇报。马坦内心不耐烦，口头上平淡地说，哦，好，这个情况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马坦没离开几步，那部电话又响了。马坦过来拿起电话，歌曲过后，传来一个男声，是财政局桂局长，要汇报有关工作。马坦马上说道，桂局长，我上午手头工作忙，你电话上简要谈几句，我找另外个时间当面细聊，好不好？桂局长讲，有几项市里重要拨款开支，有的书记、市长、副书记已批过了，需要你对有关报告过目和签阅;另外，还有的市直局委、县申请拨款的报告，需请示你的意见。马坦听后讲，好好，我知道了，另外找个时间你把报告拿来，我们当面商量。刚放下电话，手机响了，歌曲过后传来了常委办主任熟悉的声音，马市长说话方便吗？马坦说什么事你讲，对方压低嗓门讲，是这样，兴盛超市给今天上午去的领导一人一个红包，我现在把你的那份送去。马坦的睡意此时已跑没了，想想，故意说句老兄，你留着用吧。对方忙说我有我有。马市长，我现在就见你。

门响三下，马坦说进来。常委办主任笑盈盈地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中真皮包打开，掏出一个信封，五千，马市长你数一数。

马坦接过信封估摸钱不会少，边说谢谢、不数啦，边把信封装自己兜里。

马坦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忐忑着。对了，应给老婆回个电话。马坦打开了老手机，响一声老婆就接了，喂喂马坦呀，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着呢，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着急死了。今天再联系不上你，我打算坐车到天石市找人哪。坦，你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马坦明白是老婆关心自己，真真切切地关心，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冷场约三秒钟，他才嘟哝道，老婆你对我好呵。

废话，我可以对你不好吗？

马坦嘿嘿傻笑，老婆你放心，在这儿能出啥事呀？只是每天公务多，应酬多，忙得累掉蛋。会议也太多，郑书记要求常委们带头关手机，这一关就忘开机了。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每周主动给你至少打两次电话，放心了吧，老婆。马坦太了解老婆了，善良，好哄，因此后院稳定，自己不用担太大的心。马坦最后用亲昵的口吻低声讲，老婆，我很想你呀，夜晚有时想你睡不着觉。

老婆说，我也想你呀坦，我想着你到天石市担任领导，我高兴，但不愿影响你的工作，扯你的后腿。

马坦说道，老婆，再过些时候，我把你接到天石来，陪你转转，好好玩玩。

关机后，马坦脑海里就想到老婆的种种好处。譬如，老婆除上班外，还操持家务，家事无论活计大小巨细，都是她主动干，一日三餐，到时辰，马坦只需坐餐桌那儿动筷子动嘴即可。老婆不仅接送孩子上学，还照顾马坦年迈体弱的父母等等。老婆任劳任怨，是家里一匹负重的老黄牛……

老婆好呀！可是，年轻女孩儿非常可爱，诱惑力几乎让男人马坦不可抵挡，如彭丫丫、曹小丫。马坦想，家里头，老婆这面大旗不能倒，至于情人丫丫和小丫，是玩意儿而已，就像人们现在养宠物热，热就让它热一阵呗，无非是花些钱。花钱能消灾，保平安。

下午刚上班，常委办通知市领导研究人事问题，地点在小会议室。参加会议的有郑书记、王市长、秦副书记、马坦、组织部黄部长。范围很小，但是非常重要。先由组织部黄部长介绍情况。这个人事方面，指的主要是天石市市直局委和县区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的状况。今天会议研究人事是小范围的调整，有的领导干部需要换岗，有的因年龄到了需有人补上，这就意味着有人被提拔，有人从正科提到副处，有人从副处提到正处。譬如，符正实际上已主持旅游局全面工作几年，是给他扶正为局长呢，还是另配一名局长，也是今天需敲定的事。

黄部长首先介绍符正。

马坦心里想，符正这家伙有能量啊，从从容容地让马坦“帮忙”。谁知道符正走的是哪路门子，在座的市委常委有谁是他的靠山？马坦想符正这个忙一定得帮。符正讲义气，又是个能办事的人，今后会有大用。

黄部长说，组织上考核符正，认为他有工作能力，近两年干出不少成绩，特别是旅游产业这方面，他抓旅游工作抓得很好，成绩显著，使我市成为全省先进单位。但是，有人说他作风不好、任人唯亲、设小金库等等。

几个常委互相看看，交换一下目光，然后，各自仿佛在考虑问题。马坦先发言，说，符正的工作成绩是主要的，不能因为个别人有意见，或有人匿名举报，组织上就轻易改变看法，放弃提拔的计划。

王市长接住说，我基本同意马市长的看法。

抓组织工作的秦副书记说，如果反映符正的问题没确实证据，或者说符正同志没有明显的原则性和实质性问题，我同意符正同志任旅游局局长一职。

在座的常委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朝向了郑书记，意思是请他拍板。郑书记说道，听了黄部长的情况介绍以及几位常委的看法，我基本同意。符正同志有能力并做出了工作成绩，又事实上主持旅游局全面工作，他担任局长职务我不反对。但是我建议，组织部要进一步了解一下，符正有没有具体的原则问题，若有，不是提拔的问题，而是组织处理的问题;如果没有，宣布任职前要跟他谈一次话，谈群众对他的反映，若有毛病，要抓紧改正，提醒他今后注意个人形象。

常委们随后还研究、讨论、确定了其他人的任职，然后散会了。

马坦拿了新手机按了符正的手机号码，占线，过会儿再拨还是占线。马坦把手机放茶几上，手机却响了，歌曲响过，符正急火说道，马市长，我刚给你打电话，占线。马坦一听乐了，我也要找你啊，我现在301。符正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开车到宾馆你的住处。

有十几分钟，门轻轻响三下，马坦说进来吧。

符正推开门一脸谦卑的笑朝马坦走来，喊马市长。马坦依然坐着，喝着茶，指着另一单人沙发，示意他坐下。这时符正手机响了。符正按下接收键，人家才说一句话，他生硬说我正向市领导汇报工作啊，就停止了接话。符正说道，马市长，太谢谢你啦！太谢谢你啦！

马坦纳闷地看着符正，谢我什么？

符正说，市委常委会研究我任正职的事，你首先表态同意，这可是起导向重要作用啊。

马坦听着，从内心佩服符正的能量。常委会才结束，这小子就知道了结果。马坦想问问谁是他的哥们，一想，不妥，自己只要把符正当朋友就会受益。马坦自然心领神会，何况自己有事有求于符正呢。

马坦高调讲，符局长你一是有领导能力，二是工作有成绩。旅游文化产业搞得好，天石市是省先进单位，你是大功臣，这些大家认可。至于有人反映你有这问题那问题，都是一些不实之词。我的看法是，没提拔符正时没人反映他有问题，提拔符正时却有人反映他有问题，这本身说明反映者有问题嘛。组织上提拔符正应该，也非常正确。

马坦一席话，说得符正心里很温暖，禁不住眼圈一热，潮湿了。符正摘掉眼镜，从衣兜掏出手绢擦擦双眼，说，我能够任旅游局正职，马市长你是我的恩人，我从内心感激啊。我明白，假设这次提拔通不过，我可能没机会了。马市长，你是我的最直接领导，工作上你指向哪里我打向哪里，不管什么事，你讲出来，只要我能办，坚决办成不讲价钱。

乖乖，符正挺义气。

马坦听了当然十分高兴。马坦说，符正，你的心情我理解。既然咱们是朋友，今后就不要太客气嘛。

符正点着头连连说好，马市长没把我当外人。

本来就不是外人嘛，是革命同志，我们在工作岗位上分工有所不同而已。

符正这时手机又响了。符正像刚才一样，说道，我正向市领导汇报工作，你有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谈。说罢，就停了接话。

马坦很亲切的模样，符局长，我提醒你一件事情，比较重要的事情。常委会上，郑书记要求再了解一下情况，你抓紧做有关同志的工作，不要出意外。你任正职前，组织部领导还要找你谈话，讲讲群众对你反映的情况。你说话要注意，态度要好，有之改正，无则加勉。你主持旅游局工作几年了，可能不得罪人吗？

符正讲，我明白，明白，谢谢马市长的关心。

马坦把话题一转，符局长，你上次给我讲传媒公司人员入编问题，我考虑，我们应该研究解决了。是分两次解决，还是一次性解决，怎样解决，我听听你的意见。

符正一听，表情上起了变化，由刚才的谦卑、感恩，变成了兴奋和难掩的喜不自禁，总之是心情特别激动。符正眼镜片后面的两只眸子一转动，主意就有了，马市长，由于你大力支持，亲自关心，我们旅游局可是双喜临门啊。我请示一下马市长，这样好不好，分一次解决或两次解决，由你亲自决定，我办具体事情，我们局对有关人员再摸摸底，新起草一份申请报告。马市长你作为市领导，左右上下有关系啊，找你帮忙的同志肯定有，看你需要几个名额。马市长问问其他市领导，需要几个名额，你安排我一块办理。

马坦听明白了，内心叹道符正太会来事了，而自己手下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角色，方便办各种事。

符正的手机又响了。接话后，符正说，啊呀，我正开会。这样吧，等会儿如果时间宽余，我给你联系，好吗？

马坦注意到符正进屋后接电话，前两个语气态度表现出不客气，而第三个则相反，隐隐约约觉出打电话的是个女的，符正看人下菜。

符正的笑脸笑意变得更浓了，仿佛一朵灿烂的花朵。他讲，马市长你还有什么指示、安排，我一定照办。

你抓紧做报批人员入编的前期工作，咱们随时联系，随时碰头，这件事快办。

好好，马市长放心。

符正告辞了。

马坦听出是个女人，这会儿脑海浮现出一个个女子的形象，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年龄稍大的，更多的是妙龄年龄段，甚至彭丫丫、曹小丫也出现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确是女子的声音不错，但这是人家跟符正联系，许是符正的熟人，许是符正的情人，这和自己有何关系呢，关自己屁事呀。想想，马坦笑出了声，感觉有点滑稽，最后忍不住骂符正一句，反正不是个好家伙。

马坦今天很忙，虽是忙工作，现实的和潜在的个人利益也明显或隐含其中，特别是潜在的个人利益会在今后日益显现出来。马坦已很困了，洗澡躺床上睡了，不断伴有美梦。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马坦喝过几杯茶后，拿起了白色电话，欲向几位市领导征求有没有入事业编制的亲朋好友。拨郑书记的电话号码一半时，马坦又放下了电话。马坦忽然想不对头呀，我才到天石市工作，符正很快成了我的哥们，可以肯定常委中还有他的老哥们、铁哥们。符正贼精，保不准已跟人家说过类似的话办一样的事。马坦想，我若主动问别的市领导有无人员入编，岂不暴露了我手头有人需要入编？马坦还隐约感觉到，符正对领导同志以外求他入编的人，肯定收了不少好处。

马坦在省直机关工作多年，虽无实权，但官场的复杂性还是强烈地感觉出来，官场的有些规则、道道知之不少。譬如入编，设编制红线的本意，是为严控进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的人数，也就是说，机关和事业单位进人要严格控制。但是，近些年来，设编制的本意，各地在执行过程中已变异，变成了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者手中的特权。编制，在地方和部门，在某种程度上，事实上已成为了商品，或人情礼品。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挤破头要入编“吃财政”呢，道理十分简单，在目前的体制下，入编了，你作为普通百姓的一员就华丽转身成为一个体制内的同志了，能够享受到各种有保障的经济待遇。

靠什么来改变目前这个状况，靠领导者的自觉、良心，还是其他？马坦没考虑那么多，自己只要如愿、得劲、方便就中啊。

马坦拿定了主意，不给其他几位市领导谈这件事，但心里明白，符正将报批入编的人员名单里，肯定有某些领导同志安排的人。这家伙，我差点随他起舞。马坦笑笑，为自己想到了这些因素和可能带来的后果而感到欣慰。马坦拿出手机，把彭丫丫的相关信息发到了符正的手机上。

符正很快打过来了电话，十二分客气地说，马市长，才安排一个人入编啊？可以多安排几个嘛。另外，别的领导还有吗？

不错，一个。别的领导你去问好了。你把申请报告弄好报给我，我给你签上意见，尽快落实到位。

好好好，马市长放心，我已按你的指示安排局人事科尽快办。马市长啊，你给我们局办了一件大好事，我代表局党组和市直旅游系统全体干部职工，表示衷心感谢。

马坦听着符正的话，虽未到肉麻的程度，却又觉得不舒服，说不出他的话有多别扭。于是他回了一句，这是工作，用不着那么客气。

周四上午，马坦在办公室正处理公文，符正亲切地喊了声“马市长”，进门了，随手还关了门。如果说，前几天符正见马坦仅仅是满面春风的话，而这次，则是春风得意，十分得意啊。笑盈盈的符正说，我的旅游局长职务已公布了，多亏马市长提携啊。

马坦也笑着，并拿起桌上的一页红头文件，符局长，组织部的任命，昨天我就看到了。

符正身子挨着办公桌，重复一句，多亏马市长提携啊。同时，他从提兜拿出一个报纸包的东西往马坦手中递，说，马市长，拿着买两斤好茶喝，我个人的一点微薄心意。

马坦明白报纸包的是啥，说道，符局长你这是干啥哩，提拔你是因为你有能力和做出了工作成绩啊，你太客气了。马坦把纸包放入办公桌抽屉，说着符局长你坐你坐。

符正坐下后，从提兜掏出了旅游局有关人员入编的申请报告，双手递给了马坦。

报告共两页纸，马坦看了一遍，做了复批——市编办，市旅游局新传媒公司部分员工入编，是市委上届班子袁方书记等领导同志拟定了的，应予落实。希编办接此报告后，从速办理解决。

符正双手从马坦手中接过批复申请报告，仔细看看，若获珍宝一般道，办妥了！办妥了！马市长，你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兼市编办主任啊，你这一批复，编办的人还不慌得小腿一颤一颤的？然后，哈哈哈笑了。

马坦忙制止说，符局长，可不能这么讲，这是扶持旅游工作嘛。再说，是上一届市委班子定了的事情，早该落实。

符正说，马市长你忙，我现在就到编办送报告。马坦起身与符正握手，并送符正到门口。

马坦把门关上，扣住门扣，坐办公桌那儿打开纸包，一看，是两叠百元的人民币。不用数，是两万。马坦自言自语道，符正这小子办事能力强，又有钱。心里想，他的钱来路不会正的，不要白不要。

马坦过去在省里上班时，对当前社会状况还是了解的，只不过自己手中无权没人送，现在自己的身份身价大大不一样了。

眼下，经济大发展，社会又处转型时期，各种利益在重新分配之中，或叫做再排队、重新洗牌。所以，不少领域的人们都骚动着一颗不安的心。直观地看，各种现象迷人眼，其实有些事情，虽是貌似极秘密交易，却也是公开的秘密，路人皆知……

符正的的确确是个干事的人，永远不停地在干本职范围内的工作。而且，他干的事一出手与众不同，让领导们高兴、开心。符正曾事先向市委宣传部及市领导汇报过，为了给天石的旅游大发展和旅游产业发展添火助力，旅游局决定邀请京城熊猫表演艺术团到天石市演出。开始，市里有领导同志担心费用问题，原因是熊猫表演团非常著名，众多演员知名度高，像团长熊猫、老名角老鹰、飞兔、美美仙、洋妞妞、伊胖胖等等，都是家喻户晓的歌星，他们不仅上过卫视春晚，还到过美国、加拿大、法国、瑞典及台湾、香港等地演出过，唱一支歌开价都几十万。符正信誓旦旦讲，经过测算，熊猫表演团来演出，我们稳赚不赔，因此不需向市财政要一分钱。而且，为提高天石市在全国的知名度，旅游局请示市领导，以天石市人民政府的名义邀请熊猫表演团。

符正说，门票收入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收入是广告收入。历史上，天石市从未邀请过这么高知名度的文艺表演团来演出，所以，各界人士都有观看的欲望，票价定的高却不愁卖。其二，也给企业提供了一次借“熊猫”进行产品高调宣传的机会。经我们初步小范围征求意见和了解，有不少企业非常乐意做宣传。例如，我们决定在舞台竖一个巨幅宣传背景画框，左上方有一个啃竹子的熊猫画，围绕画的是几位表演团的名歌手肖像，居中是“天石市人民政府主办”字样，然后是五家协办单位、五家赞助单位。协办单位收费二百万，赞助单位一百万。符正讲，他征求了三家企业的意见，有圣王酒店老板曹友仁，有花花红茶业老板花花红，有天号矿业老板牛司金，他们都乐意当协办单位，并要求预定。另有多位名家私企老板要求合作。曹友仁不仅要求打圣王五汤字样，还提出另出十万元要求表演一个小节目，就是让酒店的五个曹小丫、五个曹少爷登台亮个相，每人说一句“我是谁谁，请喝圣王五汤”。

符正对市领导游说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外溅了。他说仅以上一项收入，接待和支付熊猫表演团的各项费用都足够了。至于门票收入，至于入场券上的不菲广告收入和天石剧院上方广告牌与相关的企业宣传收入，都是我们旅游局的毛收入。

符正讲旅游局马上成立以他为首的领导工作小组，并下设各个专门班子，负责京城熊猫表演团具体各项工作。

6

京城熊猫艺术表演团，终于到了天石市。中午的欢迎酒会，在圣王酒店楼旁新建的豪华宴会大厅举行。厅内设二十一张圆桌，其中一张为首席单独摆在前面，其余为两桌并排，中间和两旁是通道。熊猫表演艺术团成员总共三十人，其中十多人属客串演出者。大厅座无虚席，出席和参加宴会者除熊猫团人员外，多数则是符正代表旅游局邀请和市政府同意邀请的天石市各界重要人物和知名人士。

宴会由符正主持，马坦代表市委市政府致欢迎词，熊猫艺术表演团长、一级表演艺术家大熊猫代表全体演员致谢辞。

接着，穿汉服的曹小丫、曹二丫、曹三丫、曹四丫、曹五丫和曹少爷、曹二爷、曹三爷、曹四爷、曹五爷在古筝曲子的伴奏下，仿佛从远古走来，分别为各桌客人上了圣王五汤，客人们的胃口马上被调动起来了。

接着曹友仁的一席讲话，赢得了阵阵响亮的掌声。曹友仁明明白白告诉人们到圣王酒店，可以找到中国酒文化的感觉。

不仅仅是圣王酒店大厅气氛热烈，整个天石市市区，近日都让人感到了浓郁的热闹热烈的氛围。在天石市剧院门前的场地上，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仿佛是倒票人施展身手的市场。还吸引了天石周边市县一些人前来购票看演出。这一景象，圈内人士称，这是天石市演出业多年以来没有出现过的盛况，不仅体现出天石市人渴望观看熊猫团演出的热情，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天石市文化演出产业改革发展所取得的成功，在全国地市级城市少见。

天石剧院是一座在二〇〇〇年之初竣工投入使用的大型演出场合，是推倒老剧院后面积增加一倍扩建的，灯光音响先进齐全，配套设施应有尽有，双层观众席可容纳近五千名观众。

熊猫团在天石演出计划共三晚上，每晚两场，各晚入场券早已告罄。今晚是第一次演出，剧院门前人多得不行，有许多人连高价票也买不到，怒气就爆发了，有人嚷嚷票到哪儿去了，也有骂娘骂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幸亏事前公安分局安排有维护秩序的警察及保安员，制止了多起小闹小打，不然的话，可能发生大的治安案件。

符正得知这一情况后，现场当面交代剧院负责人，立即安排人员把大中小会议室的单人凳子统统搬到剧院一层二层，溜墙边和走道摆放;又交代售票组负责人，立即以三百元一人的价格卖站票，收现钱，给钱入场，每晚卖五百个。

别说，符正这一临时措施不仅缓解了那些欲入场观众的窝火情绪，避免了意外，又赚了一笔。

符正获得了又一次成功，也预示了今后他还会取得一次次更大的成功。

符正认为熊猫团在天石市演出的成功，是自己在官场造势的一次最大成功，它犹如一股强劲东南西北风，成为自己下一步发展的资本，也是巨大动力，呵呵，自己设计的未来会一步步实现。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符正拿起电话，符局长啊，我是马坦。

马市长你好，我正要到你办公室汇报工作哩。

马坦说，你们局准备三十万现金。

符正接腔，钱，有现成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马坦纳闷，心想我才告诉你，你咋就准备好了呢，符正真邪。他说道，符局长，这钱是市里慰问部队需用的。下午四点之前，你带钱到我办公室。

符正嘿嘿笑了，很得意，马市长，好，我当面给你汇报。

下午，符正是踩着点到马坦办公室的。

符正是有备而来，他挎着的包内装了三十万，而另十万则装在手提的牛奶纸盒中。

马市长，这是三十万。

符正扭身确认门关住，手提牛奶纸盒绕办公桌走到马坦身边，放下。马坦问，这是干吗？

符正笑笑，用双手食指比划成十字。

马坦似有所悟，揭开盒盖看看，又盖好，说道，谢谢，谢谢。符正啊，你哪儿来那多……不要弄出事了啊。

符正说不会有事，马市长，我什么时候送你过……没有的事。

马坦听懂了，内心叹符正聪明，办事稳妥，让人放心。

符正说，马市长，旅游局有两项工作需向你汇报请示。

有人敲门，马坦说进来吧。

常委办主任推门进来了。

马坦说，来来来，符局长刚好把慰问部队的钱送来了，并指着办公桌上的提包，你看一下，点点。我来打个收到条。

符正说，不用了吧，我已给局财务打过条。

马坦说那怎么能行呢，公事公办，你回去好向财务上交账。于是，他就认真写了张收到条，并说明用途，慰问新来的驻军部队之用，属上马坦收款和年月日，递给了符正。

常委办主任打开提包，说共三十叠，数了其中一叠。不错，三十万元整。符局长支持市里的工作啊。

符正说，这是应该的呀。旅游局的工作如果没有上级领导支持，也搞不好嘛。

马坦对符正讲，符局长，市五大班子领导马上去慰问部队，是新驻天石市的部队。下午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明天再约你。

符正告辞了。

四点整，领导同志们先到部队驻地看望慰问官兵，然后和首长一起到河湾宾馆多功能会议厅座谈，并共进晚餐。

马坦第二天上午到办公室后，首先办的事是把符正约过来，听取他的工作汇报。

符正乐呵呵的。

马坦说，符局长好兄弟啊，你坐你坐。你有什么要说，慢慢地说。

符正连连点头说，在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的正确领导下，天石市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等各个领域，近几年都有了长足发展和巨大进步，特别是我们旅游战线的大发展猛进步更是辉煌……

马坦打断符正，说，别穿靴戴帽，直接说什么事情，啥工作问题。

好，马市长。

符正说出了具体事宜，要在河湾河岸畔的文化园建一个现代化的集演出、美食、展览、休闲、娱乐、洗浴等多功能的大剧院，名称叫圣王大剧院，或五汤大剧院，究竟取何名称，请市领导最后拍板。

马坦听符正一讲，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叹道，我市万亩文化园是一块热土啊。他说，前些日子，温州商会，东莞商会，还有日本、韩国和台湾的几家公司老板来见我，表示要在那里投资游戏产业的项目，由于市政府还没有进行研究和评估项目的价值，暂时没向社会公开……

符正谈有关圣王大剧院的设想。

的确，这一灵感来自圣王酒店曹老板和他的圣王五汤。中国饮食是中华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源自汉朝皇室宗亲喝的圣王五汤，由魏武帝后人继承下来，并在改革开放年代贡献给社会。事实上它不仅是一个文化符号、一个具有中华文化元素的历史符号，还是实实在在可品尝的一道汤，有着丰富内容历史文化的一道汤，值得进一步开发弘扬。

符正的具体设想是，大剧院总占地面积七十亩，剧院为阶梯式三层建筑，使用仿秦砖汉瓦和青石条垒外墙，汉代皇宫风格。一层，除了入场门方向外，左旁右旁和后面，一律是不同大小面积的门面房，以经营全国各地的名小吃为主;主大厅，是圣王酒店经营圣王五汤的帝王店，这叫打饮食文化牌。二层，有大剧院主演出大厅，有几个附厅，说书、戏迷沙龙演唱及放映电影、乒乓球室。三层，有展览大厅，供书、画、文物展览所用，也可做拍卖场，另有一个功能齐全的高级宾馆。

马坦点头，说，符局长你的设想很不错嘛。从现在情况看，不仅仅是文化园内开发很热，四周的各种建设也热火朝天，驻军也在那地方，财气人气是越来越旺，可以肯定文化园就是天石市明天的文化中心。那，估算得投入多少钱，资金来源你如何打算？

一个多亿吧。部分采取股份制形式筹集资金，让集资者享受到充分的利益。

马坦指着符正笑说，符局长你真行，办的哪一件事，都是顺应潮流。股份制目前正在全国兴起，你赶时髦啊？好，我支持你。你继续讲。

谢谢马市长。我初步的想法是市财政拿一个亿，旅游局筹五千万，其中两千万由旅游局的干部职工集资一千万，另一千万由圣王酒店老板曹友仁出资五百万和五百万元的技术股份。

符正又补了一句，马市长啊，收回投入不仅没任何问题，我保证赢利，而且是驴打滚利翻利。

马坦说，符局长，你抓紧把大致计划写成方案拿出来，我亲自向郑书记、王市长等领导汇报，市委市政府的事由我负责。别的具体事宜你先想好思路，完善理由，等这件事敲定咱俩再谈有关问题。

符正欲建设圣王大剧院，不仅有创意，也是顺应潮流之举。此时，各地都在做项目，大兴土木搞建设，诸如民居工程小区建设、文化名人遗产挖掘、影视基地古迹再造等等，都是与使用土地有关，都是与政绩和挣钱有关。万亩文化园的建设用地属政府划拨，旅游局不用白不用，闲置则是浪费。四面八方风吹来，都是热风热浪。

人家都在搞，你不搞？不可能。实际是大家抢着搞，看谁的点子鲜、出彩。开发热，你不得不承认各地有大量的成功奇迹。可你也要承认，有多少私欲和公权的膨胀、放肆，有多少阳谋和阴谋的坦率，有多少人由瘦子一下子变成胖子光鲜起来，也有胖子变得骨瘦如柴，甚至死去。人，有的人许是木偶，可能真的是被权钱支配表情，滑稽又可笑吗？虽然，并非所有人随波逐流……

在投资热、建设热和其他热的综合大背景下，符正这个弄潮儿，注定能弄些事情让官场局部活跃起来，有可能自己还可以往上升升官职，比如副厅、正厅。

马坦对建设圣王大剧院有极大的兴趣，于公于私都有道理。有一句话不言皆明，自身利益就在其中。

符正没辜负马市长的期望，立即组织旅游局机关的写手和二级机构单位的写手，成立一个临时班子，分成三个组，大家都按他口述的意图写一个方案。然后，符正审阅进行取舍和添加内容，合成一个满意的方案，上交给了市领导。

由于马坦事先倾情铺路，旅游局在文化园建设圣王大剧院的方案及申请资金的报告，得到了领导们几乎一致的同意，很快被市政府批复。接下来就是旅游和规划、建设设计、质检、安监、公安消防、财政等职能委局及相关单位分工配合，把各项工作逐一落实到位。市政府要求准备工作时间半年内完成，破土动工时间定在十月一日前两天。

符正提议建设圣王大剧院的计划迈出了最实质性的一步，这一步，是决定性胜利的一步。取得这一胜利，符正不能忘记马坦。事实上，符正不仅不忘马坦，还懂得报答。符正满意的是，自己把马坦当大靠山是多么正确。

马坦呢，则认为建设圣王大剧院是他在天石市任职的第一单大手笔，自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当然，办这件事情，符正这家伙头功不可没。想想看，圣王大剧院将来完全竣工，投入使用，不仅是天石市标志性建筑之一，是旅游去处亮点，可以安排许多人就业，这必将是市领导们的主要政绩之一，是自己的一大贡献，经济收入呢，呵呵，效益惊人啊。

正是三月天，大地回暖，人们心情好呢，何况办事顺利呢。春天迈着大步向人间走来，河湾河知道，野鸭一小群一小群的在河中浮水，时不时地扎水逮小鱼;河两岸的树林也知道，柳树已冒绒芽，各种鸟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着唱着;到了晚上，雌猫叫春声声不断，雌猫公猫交配，仿佛打架。还有，那些年轻的、不年轻的人儿，在林中牵手啊，拥抱啊或者媾欢……

圣王酒店生意火爆，原因之一不外乎圣王五汤适合人们的胃口，雄风汤男人喜欢喝，养心汤女人喜欢喝，客人去晚了只能到大厅。这个局面不是一天两天了，曹友仁老板早有再开一处圣王酒店的打算。所以，符正跟他商量投资圣王大剧院时，两人一拍即合。

7

马坦手里有钱了，大钱。以往不说，近日曹友仁给了五十万，符正又让旅游局财务支付了当年股金的利息二十万，还当面许诺，一旦彭丫丫哥哥带领的施工队入驻文化园区，可预付他们一百万的相关费用。符正的用意，马坦内心明白得很，这一百万是他的大“面子”，他可以支配一部分资金用来消费。而别的建设施工方，可没有这个福分，他们为揽工程不仅要想方设法找关系，跑门路，花钱请客，送大礼，有了工程后，还得先垫资。不少单位完工后拖欠工程款，还得操心要钱。讨要工程款，这是多年来建筑市场上的一个“风景”。欠账者是大爷，要账者得会装孙子。装孙子的那种滋味，好受吗？

说来说去，符正盯上了马坦是常委、管钱的常务副市长嘛。

天石市内和周边，有不少新开发的住宅小区。假设，马坦想不花钱得到一套房子，他只需在一定场合，问某些人群透透口风，就可以马上得到。许是马坦到天石市任职时间不长的原因，有人想跟他套近乎而没有条件，或没有机会等等，一些客观原因吧。即使有开发商想送马坦房子，送不成而已。说句实话，能送给马坦一套房子，今后得到一百套甚至千套万套房子价值的回报，不成问题。对于马坦而言，这套房子的用途特殊，一是必须自己买，二是保密，尽量不让外人所知。

马坦极重视选地点，挑来挑去，在河湾河南岸湿地旁的一座山下，选了一幢楼盘。这个小区，新盖十几幢住宅楼，离市区有点远但不是太远，路是才修的，也方便。由于此处属于风景区，邻近城市和邻省不少富人和官员在这儿买了房子。

马坦是天石市手握重权的人物之一，天天忙工作，有时实在身不由己，局外人很难设身处地有体验。彭丫丫作为年轻女子，在民间普通家庭长大成人，当然也不会懂马坦这方面的实质内容，只知道马坦的乐而不知马坦的苦。

马坦每天的工作，不外乎是开会，市委常委会议、市长办公会、出席市直部门的会议、县里的会议，作报告、讲话;听取下级汇报、向上级汇报、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或听取有关情况、到基层考察工作、调研或为某项工程剪彩、接待上访者等等，都是些今天重复昨天的工作，明天重复今天的工作。有时候，马坦觉得挺烦人的，可是，这是公务啊，职责所在，还得干。也只有这时，当事者才能体味出古人说的“无官一身轻”，是多么的准确。

马坦有快乐，也有苦楚。一方面，他有家庭，老婆和孩子要维系;另一方面，即将又和已有身孕的彭丫丫有一个秘密小家庭，也要维系。此外，他和曹小丫也已有性关系，往下去，会是个啥情况，谁能预测出结果？马坦累呀，可再累，这个格局已形成，以马坦为中心的两个家庭和另一个女子关系已形成，要生存，要团结，跟她们搞好平衡，不能破裂，否则会生乱，假设生乱，会出现什么局面？“我们”可以想象出各种各样各式的情况。

……

马坦自早上起床后，内心就有些忐忑，觉得有啥事。马坦出门仍戴上墨镜，离开小区，搭车后还未拿定主意是先到河湾宾馆，还是直接到市政府上班，面的司机问，你到哪儿？马坦说我想想。司机瞅他一眼，又瞅一眼，哎，你这位客人……你是马市长吧？马坦一怔，答道不是不是，我要是市长，会有专车接送，还坐你的车，对吧伙计？司机怀疑，说，那可不一定。上一任市委书记袁方，有次便装私访也戴着墨镜，坐了我的车，问一些老百姓关心的问题，他被我认出来了。袁书记可是个好人，这样的领导，少啊;袁方别说当省纪委书记，就是到中央当个领导，老百姓也服，也拥护。

马坦内心有一丝丝不安，忙说，我不是市长，我姓朱。马坦担心司机知道自己的行踪，车走到南关桥头时付款下车了。

南桥是袁方任天石市委书记时的一项民心工程。这座桥桥面宽敞，机动车、非机动车、人行道等，功能全，各走各道。不仅桥上的灯和饰物华丽，设计时还考虑到了路人停留观河景的实际情况，因此除人行道外，两旁各有一条道是专门让路人可停下来观赏景致的。从南桥头过桥到北头，离河湾宾馆并不远。马坦步行，可以舒缓一下心情。

马坦走在观景道上，背着手，边走边看边听，有时把墨镜取下看一会儿，随即再戴上。马坦走着，忽见有一个人把手提袋的东西倒进河里了，扭身欲走。旁边有一群老年人，有人指责那人，哎，你怎么往河里乱倒东西啊？那人忙应，不是哩不是哩同志。老年人纷纷指责道怎么不是哩，我们几个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那人赔着笑，说，老同志听我说呀，我倒河里的是十来个螃蟹。是这样的，我和老婆信佛，不杀生。昨晚有个爱钓鱼的朋友给我们送了一网兜螃蟹，让我们尝新鲜。我和老婆商定今天来放生。没想到夜晚螃蟹跑掉不少，只剩下十几个。

老年人听后，明白了怎么回事。

螃蟹，不杀生，你是个好心人哪。

忽然有个人嗓门大大的，说，你和老婆既然信佛，可你老婆和你为啥把这些“领导”，扔到河湾河里呢？

站一旁的马坦听到了这句话。

众人不防那个人这样说话，怔一下，明白了他说的是讽刺话，不禁哈哈大笑了。那人起了个头，有人兴趣来了，开始漫无边际说领导们的坏话，说官场的破事。

马坦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的，可自己有事，就慢慢地开始走。从那帮老年人身旁过时，有人眼睛盯着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异类似的。果然，马坦走没多远，身后有人说道，哎，伙计们，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屌货，我看长得像副市长马坦啊？

像，就是鼻子短了。他会是副市长？现在是个科局长都有专车接送，副市长是厅官，不但车接车送，出行还会前呼后拥。有时外出，还会有便衣警戒。

马坦放慢步伐，装作无事一样，想多听几句。

你见过马坦，那个人咋可能是他。

天石电视新闻天天演，一看那个屌样就是他。

那个样儿不错嘛，人五人六的。

当官的，有几个好东西。

哎，不能这么说，袁方书记不就是个大好人嘛。

我也知道袁方是个大好人，可袁方这种人，官场还是太少了……

马坦加快了步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马坦这会心情乱糟糟的，想着到宾馆住处先休息一会儿，理理思绪，再让司机过来，接他去办公室上班。

马坦把墨镜摘下装兜里，习惯性地在距离房间十来米远，从口袋掏门钥匙。可是，当他走到门口时发现门已开着，让他一惊的是，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自己既熟悉而又显陌生的女人。这个女人从沙发上起身，朝马坦微笑，似乎有些期待。

出乎意料！马坦心理上没一丁点儿准备。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自己正宗的老婆啊。马坦表现得有一丝惊慌，不知所措。也难怪，马坦刚刚和另一女子温情一夜，那种感觉还在全身心散发，即使转换心态，也没那么快呀。

可是，对面的女人坦坦荡荡，表情自然，自马坦进门那一刻起，女人始终满面春光，微笑着。

女人见马坦愣怔着，开口了，坦，你忙罢工作回来了？

啊，坦，多么熟悉的称呼，多么亲切的称呼，是多么的近距离入耳而又显得陌生和遥远？

常委、副市长，什么概念，能不忙吗？何况，马坦在电话中曾向老婆诉过苦，忙，一天到晚，甚至通宵达旦忙工作。换句话说，即使马坦不说，老婆，这个善良的女人，能不知道身负公务重任的丈夫，工作实在是忙吗？丈夫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周六周日节假日休息时间也不属于自己……

马坦好像醒了似的，惊喜般说道，老婆，老婆，是你呀，你什么时候从天上落下来的呀？

女人乐了，说，我又不是仙女，咋会从天上落下来。

马坦哈哈哈笑着，张开双臂快步走过去紧紧搂住女人，朝她脸上左右亲啊亲。女人说着，坦，我的坦，好痒，好了，坐下来说话吧。

马坦很礼节地让老婆先坐，取茶叶，说这是最好的毛尖，拿水瓶倒开水先为老婆沏茶，再为自己沏一杯，然后才坐下。

两口子开始拉呱了。

马坦似乎找到了感觉，问老婆是啥时候到天石的，为何来前不事先打个电话，再忙，我也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去车站迎接你啊，老婆。

女人说，坦，我是昨天下午到天石的，直接去了市委找你，但常委办的同志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他们好心把我领到了这里等候你。另外，我来之前给你打过手机，办公室电话和住处电话都无人接听。

马坦笑着并双手抱拳，说着，老婆呀老婆，马坦得罪了。马坦当个官不仅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老婆的啦。你想想，开会吧，让与会者关机，咱当领导也得带头关。只要手机开着，铃声不断，啥都别干了。接听吧，谁受得了？像昨天一早，我被红仁县领导接去指导工作，不能总是接听电话吧？所以，只有关机。对了，现在我还没开机。马坦说着把手机开开，放茶几上。乖乖，手机铃声一个劲儿不停地响。

女人看着手机，听着，笑着，摇头。

马坦把手机调到了振动，并装进口袋。

马坦也笑了。马坦的笑，是为自己巧妙利用手机的真实情况掩盖了自己另外的真实情况。然而，真相能够一时被掩盖，真相永远能够被掩盖吗？这是个问题。

马坦内心想，走一步说一步吧。

马坦说，你怎么没把咱的宝贝女儿带来呢？我想她呀。

孩子上学，来不了。孩子也想你。坦，你知道有一回孩子咋说的？她说，妈妈呀，爸爸到天石当大官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马坦听后，摇摇头，跟老婆一起笑起来了。

女人接着说，坦，不仅孩子想你，我也很想你呀。说着，两眼竟湿润了。女人用手绢擦擦眼睛，又说道，每当我看到别的女人和老公、孩子一起散步，我好羡慕。还有，夜晚我常常梦见你搂着我睡觉。坦，不知怎么回事，前些天，我却总是梦见你跟别的女人在一块……

马坦说，梦这个东西不中信。老婆，我不好好的吗？

女人又笑了，说，见到你了，我特别高兴，也放心了。

这时候，门口出现了几位客人，他们是郑书记、王市长、常委办主任，后面是俩年轻人，手里掂着几个透明大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芒果、鸭梨、糖、点心、花生等等，都是礼节性的礼品。年轻人把礼品放下，就离开了。马坦起身，与郑书记、王市长、常委办主任客气地握了握手。三位客人也和马坦的老婆握握手，大家落座。

郑书记讲，马市长，你夫人来了，是第一次到天石吧？

马坦和女人点着头，说是。

郑书记说，马市长，这几天工作上的事放一放，领着夫人在天石好好转转，玩几天。

王市长跟着说，马市长平日工作忙，趁着弟妹来了，到景点上去看看。

马坦说，谢谢郑书记，谢谢王市长，让你们关心啦。

女人说，让领导关心了。

马坦接着说，手头工作多，玩几天恐怕不行吧。

女人说，你们工作忙，家里也有事情，我还上班，不能住长了。

马坦说，是哩是哩。

郑书记说，马市长，咱当领导的是忙，可是领导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哪，工作再忙，也得顾顾家庭，也得顾老婆孩子啊。

王市长和常委办主任跟着讲，郑书记说得对。

郑书记又说，我这个人哪，家庭观念强，如果有一个星期不见老婆，不行。马市长，咱男人，不想老婆可不是好男人。难道像社会上流行的民谣“老婆基本不用”？不用老婆难道用小姐，包情妇？那样的话，老百姓肯定在背后用手指头戳我们当领导的脊梁骨，那滋味不好受。

王市长接着说，我每天都回家，老婆给我伺候的得得劲劲。如果工作忙或者出差走得急，我先打电话给老婆请假。

常委办主任说，我表现得跟王市长一模一样。

郑书记微笑道，马市长情况有些特殊，家不在天石。我建议马市长每天跟夫人通一次电话，说说情话嘛。十天半月也回家一趟，跟夫人、孩子、老人见个面。

马坦点头，好，好。

话落，大家都笑了。屋子里唯一的女人，捂住嘴笑。马坦也笑，内心却敲着小鼓，多少有点感觉郑书记是否旁敲侧击在敲打自己呢，或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郑书记客客气气说道，马市长，今天中午，我和王市长及常委办主任做东，代表市各位领导招待你们两口子。然后，放你的假，不多，三天，带着夫人在天石转着玩玩。

马坦说，谢谢谢谢。

女人说谢谢领导……

大家正说着，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曹小丫。

马坦一眼就认出了曹小丫，尽管小丫没有穿上班时的工作装，而是一身平平常常的打扮;换句话讲，曹小丫和马坦何等关系啊，即使扒掉小丫一层皮，马坦也能认出她来呀。马坦面部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惊慌……

曹小丫来的真不是时候。

曹小丫似乎没料到马坦的住处有这么多人，不仅有眼熟的领导，而且还有一个女人，凭感觉女人像马坦的老婆。曹小丫出来混世面见多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过，自己现在仿佛也人不人妖不妖，挺鬼机灵的，马上装作不认识这屋里所有人似的，请问，这是二楼吗？

马坦答道，三楼。

曹小丫说道，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找错房间了。她扭身匆匆离开。

郑书记说道，哎，刚才这个女青年，好面熟啊。

王市长说，有点像圣王酒店的一个服务员。

常委办主任说，是哩，就是哩。很可能是曹老板派她来领客人去喝圣王五汤，找错房间了。

马坦没吭声。

女人却瞅着马坦，面部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马坦内心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预感和老婆会有一场不愉快发生。但是，眼前还不打紧，郑书记和王市长、常委办主任都在。另外，自己会尽量想办法避免不愉快发生，一些丑事和各种矛盾，要设法掩盖住，表面上也要跟老婆亲亲热热，要表现的有激情，以达到免除老婆的猜忌、怀疑。

中午招待是在宾馆餐厅和谐房间进行的。菜肴丰盛，美酒加咖啡，洋溢着一种令马坦和女人感动的热情，这种气氛使每一个在场的人追求融洽。高兴，是这一时间段的主旋律。

马坦内心十分感谢郑书记、王市长的宴请，他们不仅无意中为自己赢得了半天的时间，还为自己赢得了一些老婆的感情，抵消一部分感情上潜在的负面东西，也为自己掩盖丑陋提供了丁点儿机会啊。

马坦首先想到的是，要躲过午睡。所以，宴请后告别时，马坦故意提高嗓门说，郑书记，王市长，我一定按你们的指示办，领着老婆转转、看看、玩玩。

女人呢，虽然中午想和丈夫那个的想法落空，可丈夫热情地领她游玩，于是也感到温馨、知足、很高兴。那个的事，晚上也行嘛。

走走，老婆上车，说走咱就走，去转着玩。

马坦的奥迪专车停在餐厅后门处，马坦拉开车门，先请女人上车，自己再上。

第一个景点，选的是文化园区的曹公观星台。观星台不久前落成后，每逢节假日游人络绎不绝。而今天是工作日，游人相对少得多。可马坦不敢马虎，司机一停车，戴上墨镜后才下车，和老婆肩并肩边看边聊。马坦说，曹公观星台是他到天石任职后，主抓的第一个落成的建设项目。老婆呀，这整个万亩文化园的建设，由我负总责，你说我操心不操心？老婆身处这宏大的建设工地，有一种了不起的感觉，对身边的老公，内心也油然多了几分尊重。老公，你的工作量，你肩上的责任，我现在可以感觉出来。

老婆能理解我，我多么幸福啊。

登上了观星台，夫妻俩一边观看四周的自然风光以及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一边不时地还仰望天空，试图感受出在观星台仰望天空与在平地上观天的不同之处，并希有新的收获。马坦似乎忘记了忧虑，他热情地给老婆讲着三国时期曹操挥师南下的故事。

马坦把墨镜摘下来，用手按摩几下两眼，感觉轻松些了，抬头往远处望。马坦这会儿并没想别的事，只是和老婆一起享受着舒心、愉快。可是，看着看着，马坦的眼睛自觉不自觉地落在拉了围墙的圣王大剧院的工地上。马坦忍不住看个仔细。那里，仅仅有一排简易的民工房，一些农民工在挖地脚，还有车辆进出，有的卸掉车上的片石、砖、沙等等建筑材料。忽然间，马坦就隐约看到彭丫丫和哥嫂在工地的一个斜山坡上，他又揉几下两眼后，睁大眼睛往那里再看个仔细，的的确确是挺肚的丫丫和她的哥嫂，几个人仿佛在议论什么……

马坦的好心情一下子变了，变得别扭起来，就有些担心。马坦细微的表情变化，身旁的女人并没发现。

马坦忙戴上墨镜，说道，老婆，咱们走，到别的地方玩。老婆说着好，挽着丈夫的胳膊走了。

马坦和老婆一起来到河湾河上游库区游览，再到七贤山景区去游玩。尽管马坦待老婆表面上既温存又热情，内心却像怀揣一个小兔似的，不得宁静。

马坦最担心的是，虽然和彭丫丫有约定，她不得主动和他联系，但彭丫丫年轻考虑问题相对简单，万一一时冲动来找，他正和老婆在一起，那场面该是多么尴尬，有可能会出现意外，会不会出现收不了场的局面？

还有，今晚必须得和老婆做功课，逃脱不了的。现在的马坦，不仅仅是累，还有些害怕。后面的游玩，马坦一直在想事，想着如何闯过这一关，并保闯关成功。

马坦从这一刻起，做的事是一切为了维稳，不可出乱子，把出现乱局苗头的可能性掐断。

在上游库区，两口子玩得比较单纯，乘游艇在偌大的水库转了一圈儿。其中，在湖中林岛旁看了一会儿栖息在树上鹭鸟。细看，每棵树上的枝上都卧着成对儿的鹭鸟，放眼林岛，发现绿海之中点点纯洁的白，美丽的白，爱情的白呵！宁静之中，却有鸟儿悦耳的叫声。

七贤山离天石市约有五十公里远，处在三省交界的地方，由于地理位置形态诸自然的原因，山上和山下的周边，冬暖夏凉，非常宜人。

去七贤山路上，马坦心想为安全起见，拿定主意今晚不回市内住宿。说，老婆，晚上我们住在山上。女人一听，十分高兴。到山上后，马坦让司机回市内了。

马坦又戴上了墨镜。此时的七贤山，一轮太阳把头大半截钻入了西边一座山山顶，还露三分之一的脸儿向人们微笑。两口子并肩登高望远，心情很好。马坦曾多次到这里出席会议，较熟悉景点，所以，他不停地指着这儿，那儿。说着，老婆你看，那一片好看楼房，是解放军疗养院，紧挨的那一片片草坪地，是一个德国人开发的国际高尔夫俱乐部。老婆你再往那边儿看，那一大片，围着仿秦砖的一个个露天地儿，冒着热腾腾雾气，是日本商人投资开发的天然温泉浴场，等等。

女人听着，点着头，微笑着。

马坦见老婆高兴，内心踏实了许多，自己现在需要的效果，正是老婆的信任和不起疑心；或是，她产生疑心了又怀疑自己的疑心不可靠，最终相信马坦对爱情和家庭忠诚。

坦啊，好像每座名山都有什么来历。七贤山有没有？你是常务副市长，了解这座山吗？女人问道。

有啊有啊，天石人都知道。老婆，七贤山有个古老的故事，很动人，很美。

坦，你讲讲。女人依偎着马坦，望着马坦。这对夫妇，仿佛是初恋的情人呢。

马坦道，我查阅过七贤山的资料，说是春秋战国时天下大乱，楚国有一叫蒋七的读书人北上欲寻宁静之地安心读书，做学问。蒋七顺长江先东漂，后北上，来到了淮河旁的七贤山。那时这座山不叫七贤山。蒋七到时正是夏季，山上却凉爽，望去一片无际云雾，林海茫茫。人烟稀少的山上，不仅有各种果树，茶，竟还有池塘，塘里有鱼，还有稻田。而山上山下，还有不少温泉。访山民得知，这里冬暖夏凉，四季宜人。离奇的是，山上山下方圆百里地之内，不仅古稀之年老人有之，百岁老人也有多对儿呢！

蒋七思忖，这里不正是自己寻觅的理想之地吗。所以，自己住下一年后，回原藉接妻子儿女和父母，几个兄弟姐妹知情后，也都跟着来了。

蒋氏家族的人到山上后，男耕女作，日落而息，唯蒋七苦读，研究法家为主，研究墨子、儒家为辅，并著书立说。农闲时，蒋七还义务教山民的孩子识字。

这里，俨然是一处世外桃园。

蒋七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七。父母称他七儿，兄长称他七，山民们尊称他七先（先生的意思。当地口音，仙、先，贤一个意思）。后来，蒋七的事迹在山外传开了，远近列国有许多读书人也到了山上，他们都尊崇蒋七，把他喊成了七贤先生。再后来，山民们和在这里居住的读书人盖了三大间房子，称做七贤书堂，而山里山外越来越多的人，称呼这座美丽的山为七贤山……

女人环顾四周的景色，禁不住说，坦，这里真好，我真的想，在这里买套房子将来养老。

可以考虑将来买一套房子，马坦说。

老婆感动了呀，老公真好。

两口子边走边聊，马坦故意不去党政军招待所或宾馆，而是找到一个山民办的小旅馆。登记后，到了房间，马坦说，老婆你歇会儿，我去买盒烟。

其实，马坦的公文包中有烟。

马坦快步出了旅馆，匆匆沿原路走去，到刚才路过的一个“夫妻用品店”，买了一粒“黑人牌”性药，装进上衣口袋。

马坦返回，和女人到旅馆对面的餐馆吃过饭后，天色已黑下来。两口子也感到累了，他们在旅馆后院的一处温泉洗个澡。马坦和女人回房间上床前，趁机把那粒药吞下了肚。果然，马坦这一晚的表现良好，老婆满意。

接下来，马坦要做的事，是设法让女人回省城而不是返天石市。早上用过餐，两口子回到旅馆，女人坐床沿休息，马坦则坐藤椅上。马坦说，市委市政府工作多，有几个重要会议。郑书记、王市长好心，让我陪老婆，放我的假。

女人说，是的，我看他们都是好心肠。

女人没理解老公的真正意图。

马坦又想到一个法子，诱导老婆返回省城。他特意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打开，乖乖，一连响有一分多钟吧，不停。女人笑着，说，当个副市长有什么好，连陪陪老婆都不得安生。

提示来电未接响声过后，接着就有人打入。马坦一看号码便接了，符局长有事吗？符正说，我有工作上的事向你汇报。马坦说，我陪老婆在七贤山，回市内后，我立即约你到办公室当面汇报。刚停，手机又响了。马坦一看，是子川县委书记打来的，接了。闫书记说，想请马市长今明两天到子川检查项目，并向马市长汇报要求财政拨款事宜。马坦高声说，这两天去不了，去不了。我在七贤山有事情啊，过几日行不行？再联系吧。

马坦把手机赶紧关掉了，笑着，挺幽默说道，哎呀，这干的是啥鸟工作啊，我连陪老婆都陪不好，我罢工啦，罢工啦。实际上，马坦是担心彭丫丫、曹小丫打进来电话。这俩丫头片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马坦不敢掉以轻心。

还好，符正的及时来电帮了马坦的忙，尤其是子川县闫书记的电话，给马坦帮了大忙。

坦哪，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忙，工作上应酬多。

老婆，能理解就行，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啊。

女人接着说，坦，我在这里打搅你的工作，要不，我今天回家吧。

马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是，他却言不由衷地说道，老婆不能走，你是第一次来天石市看我，无论如何要多住些日子。我一直陪着你。

女人端详着马坦，笑言，我已经见到你了，你还是你，一个鼻子两只眼，不缺一样，还是我的老公，老婆我有啥不放心的？

马坦高兴了，起身走到女人面前，说一句老婆，双手捧住她的两颊亲嘴，又顺势把她按倒床上猛亲，右手伸到怀里抓摸她的乳房。女人笑着，说，坦哪，你咋还像咱俩谈恋爱时候的屌样子，是个赖毛。我天天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有一天被哪个大妞迷住，被拐跑了？

马坦停了动作，把女人拉起来，嘴里说着，我有你这个好老婆，谁也拐不走我。

坦，我的老公，那我就放心了。

事实上，马坦刚刚把女人按床上释放激情时，做的是表面文章，裤裆里的家伙在勾头打瞌睡，没性起来，它也性不起来，原因是之前跟小丫、丫丫透支了，昨夜靠药物才又忙活一会儿，已败下阵来。女人显然忽略了马坦这一部位重要细节的表现。

两口子恢复了平静。

马坦趁机说，老婆，这样吧，你今天返省城回家，我返天石市照常上班，专心处理公务。再过一段，我抽时间回家探望家人。老婆，你一个女人上班不说，还要照顾孩子、老人，我内心有数啊。

女人见马坦如此诚恳，答应了。

两口子牵手下山，招个面的，到了火车站。

8

在官圈混，受挫则难免，而平步青云要有条件或创造条件，或遇贵人。这要看当事者的脑瓜好使不好使啦。

符正是精明人，是个识时务者，有例子能证明他的为人特点。若干年前，符正还是某县局一个劳动服务公司的支部书记兼总经理，他的下属建筑工程队队长因严重违法被检察机关查处。符正虽无直接责任却有领导责任。当时，正搞党内纠风活动，县委抓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在县直机关扩大会议上点名严厉批评了符正。会后，人们都议论说，符正点子背，完了。

嘿嘿，事后，符正不仅没有像人们想到的那样被免职和受到别的什么处分，反而在半年之后提拔为副局长 （副科级），再之后，符正在官圈平步青云，又被提拔为正科、副处、正处，并由县里调往市里一级机构工作，先后担任副局长、党组书记兼局长。这是个传奇，外界猜测很多。

符正对事情不但有自己的认识、处理方法，还对内幕守口如瓶。说起来，这竟然还与一个梦有关。

符正挨了县领导的一顿批评，心情上自然不会像受表扬更不会像被提拔那样心情好。符正的性格，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导致消沉，但心情不爽是真的。晚上，他给自己解闷而买了几样卤菜，让夫人炒两盘热菜，开了瓶酒鬼，自己独喝，竟喝下大半瓶。醉了，他躺床上呼呼地睡了。

梦境出现了。

符正外出散步，走到了一处极大的牧场。看上去，牧场近处是平地，不远处是丘陵，再远看是绵绵的大山，景致十分壮观。呵，头顶一片片白云在空中飘，眼前是草青青，遍地是肥肥的奶牛在勾头吃草。有的母牛带着小牛犊，不时有奶牛的叫声。符正此时的心情好极了，一阵小跑跑进了奶牛群中。看见客人到来，牛们仿佛都很通人性，朝符正很友善地打着招呼，嗷嗷地叫着。

符正望着身边的一头奶牛，很高大，很肥，有一群群的奶牛跟它后面吃草，仿佛牛们的头领。它勾头吃着草，模样和神情表现出牛的非一般高贵气质。符正看着看着，把眼光停留在了这头奶牛的双奶上面了，奶肥嘟嘟的，奶头沁出一滴滴的奶汁，不一会儿便滴下来。符正眼馋了，吞口唾液，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

这头奶牛看到了符正的表情，慈祥地朝他哞哞叫几下，意思是，客人你是饿了还是渴了？没关系，你吃我的奶吧。我的奶水，一不收取任何费用，二无任何污染，三不掺杂使假，不兑任何添加剂。对人忠诚，是牛们的神圣职责。客人，你放心饮用吧。

符正听后，很感动，也不客气，走到牛的大腿旁蹲下，双手捧一只奶，嘴噙奶头，大口大口吸吮……

真过瘾啊！符正饱了，不饿也不渴了。

这头奶牛也十分高兴，又叫了几下。

符正抹抹嘴巴，刚站起身，忽见一个人骑着马在岗上朝这边瞭望;定睛一看，此人却是批评他的县委副书记。

符正想，难道牧场是他家的吗？那么，我没事先请示，更未经他同意，不仅进入牧场，还饮用了牛奶，他将如何对待这件事，会不会严厉地处置我？可是，符正分明看到副书记微笑着，还摘下毡帽朝他挥手致意。

符正舒心了，笑了……

符正笑中醒来。这个梦，给符正的第一个感觉，是一扫一天的不愉快心情。接着，他又分析了这一个梦，越分析越觉得这是吉兆。

在全县领导干部几乎都在场，众目睽睽之下，符正受到了县委副书记不讲情面的批评，符正的压力是极大的，若真的被免职或撤职，自己再爬起来就不容易了。但符正很冷静地分析着，这位副书记点名批评自己非个人行为，而前提，一是自己的确有牵连有错误，并撞到枪口上了;二是这位副书记和自己以往并无过节，副书记的做法是例行公务，与人品没有关系。通常，如果某个干部遇到这种情况会消极等待处理结果，听从命运的摆布。可是，符正不仅想到了副书记对自己批评的不利，还想到了另一面，即这次批评或许是自己的一次机遇。以往，像符正这样股长级的小干部，与县里主要领导一对一接触的机会极少，深度接触的机会几乎没有。你想想，平时无事无非的你去找人家，你要干什么？

而这次，县里大官点名批评符正，使符正成了典型，成了名人，副书记还能不记得符正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符正想，与其坐等倒霉，不如碰碰运气努力促使事情发生转变。装装孙子，不等于是孙子嘛。民间俗话讲得好，能大会小是条龙，能大不会小是条虫嘛。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国大陆经济改革大潮新一轮兴起，热浪滚滚之时，人们注重经济发展，观念发生变化，“人情”这东西也有变异之嫌，送礼风日盛，由之前一个时代的送糖、送小磨油、送花生、送烟酒，或送块布、送双鞋，已逐步变为送高档烟酒，或西服、皮衣，或彩电，或干脆现金了。符正是个有头脑的家伙，比较开窍，懂得有舍有得的硬道理。符正决心登门认错，并向亲戚们借来一万块钱。符正做了充分的心理和物资上的准备。符正办事心细，弄清了副书记近日没出差，打听了副书记家的详址，还踩点熟悉了一下环境，选择了周末前往。

夜晚近十点钟，符正手掂两瓶异形瓶酒鬼前往。这个牌子的酒论价钱属中档，但眼下却在市面上很流行。喝酒的人都说，酒鬼虽和鬼挂了钩，但还没有假酒，而别的名牌酒容易喝上假的。

符正在这个时间行动，也是经过考虑的。官场上，干部们应酬比较多，含金量高的领导干部应酬更多了。根据符正的经验，一下班领导们就分别被请到酒店了，或者是领导请更高一级的领导到酒店了，先斗地主，打牌输钱赢钱，你懂得;让领导赢罢钱，请客者一边夸夸领导的牌技多么高招，一边让小姐开始上菜，接着是喝酒开始了。如果客人爱喝酒，或心思在喝酒上，喝酒时间可能长点;若客人主要心思不在酒，而在饭局后，这两点关系着酒饭时间的长短。然后，去舞厅唱歌、泡妞，大家心知肚明。因此，官员和做生意人的老婆个个有了警觉，用些手段进行干扰，和老公不断斗智斗勇。而男人耍花招反干扰，采用自认为对付老婆有效的斗争手法。但有一条，时间是死的，到了大概那个时间，男人若还不到家，老婆会论短长的……

符正觉得十点多钟去比较合适，若副书记在外有饭局，既是迟，这时候也该回家了;若副书记在家，有其他别的客人拜访，也该差不多结束。反正，此时是登门的最佳时候了。

副书记的家在一条背街道的胡同口，单门独院，月光下，可以让人感觉出这处私宅的与众不同。大门前，有两棵清代时期的石榴树，由于树老，外形竟真的像盘龙似的，且生动逼真。据百姓传言，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砍伐树木一阵风，城镇乡村，山上山下，树木统统被砍，而这两棵石榴树却没受伤害，原因是“这是县委第一书记吴书记家的树”。吴书记，就是现在的吴副书记的父亲。

离副书记家百米远，符正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听到有人高声说话的声音，像是酒摊散场时的气氛。果然，有谁说，喝好了喝好了，绝对喝好了，大家高兴啊。约有三十米远时，从大门出来好几个人，副书记和老婆出门送客。一旁，停两辆桑塔纳。乖乖，这轿车，这年头只有县委书记、县长才各配一辆，县里商界人士坐这车的人还没有呢。看来，不是一般的客人。

符正为回避，故意往前面多走了一小会儿。见客人坐上车走了，副书记和老婆扭身，符正才跟上来。主人刚进院，符正到了院门口。

符正喊道，吴书记，您好。

副书记一见来客，伸出了手，态度很热情，你好你好。符正赶紧把两瓶酒换左手掂着，右手和副书记握着。符正闻到了对方呼出的强烈酒气，仿佛自己喝了一盅似的，热辣辣的。

副书记说道，到屋里到屋里。

到堂屋客厅坐下后，副书记的老婆沏了两杯茶分别递给符正和副书记，就忙着清酒摊。

符正看到，一张大方桌上是残羹剩菜。乖乖，不光桌上白酒空瓶好几个，光啤酒瓶，桌上有，地下也有好些。有意思的是，白酒竟也是酒鬼。

符正掂的两瓶酒，放在茶几上。

副书记抽着玉溪烟，说着，今儿晚上来的客人，一个市直局长，另几个有三人是到咱县投资的南方老板，我陪他们喝了不少。符正听着，微笑着，注意到副书记还不知道他是谁呢。符正先说，吴书记你也喜欢喝酒鬼？副书记说，喜欢，大家都喜欢，酒鬼还没假。

符正说，是啊，买别的名酒，不放心。我给您掂了两瓶酒鬼，不成敬意。

吴书记两眼看着茶几上的两瓶酒鬼，说道，好好，酒鬼好，酒鬼里没有鬼啊，咱喝了放心。

符正听后有点想笑，但忍住了，趁机说道，吴书记，我叫符正，就是前一段你在扩大会上点名批评的符正。我犯了错误，今天，我登门是为了感谢你的批评教育、关心和帮助，并当面认错、认罪，盼望组织上给我机会，今后做一名党的好干部。

副书记怔了下，想想，然后，点点头。

那一刻，符正真的担心副书记翻脸不认人，令他掂酒走人。不仅没有，局面反而变得更加让符正感觉温暖、舒心，觉得副书记是个清醒人，尽管他刚刚喝了不少酒鬼;副书记还是一个和善之人，很容易通融，尽管他是县委主要领导之一，主管纪检工作。

副书记把烟屁股放入灰缸，喝了口茶水漱漱嘴后咽下肚，笑着，抬高嗓门，噢，年轻人，我想起来了，你叫符正。没什么没什么，现在搞经济工作，哪有绝对不犯错误的？不犯错误的都是不干事的干部。依我看，干工作犯错误的同志，特别是年轻同志，还是大有前途的嘛。

符正赶紧说道，吴书记，我的确犯了错误，今后一定努力工作，为吴书记争光，为组织上争光。

好好好，副书记连连说道。符正啊，你那个事没多大问题，领导责任，可大可小，可处理可不处理，今后注意就是了。

符正听后，内心就有了丝丝感动，两眼湿润了，忍不住起身双手握住副书记的手，不知是特意还是情不自禁，竟单腿下跪，说道，吴书记啊吴书记，你挽救了我，你是我的大恩人哪。说着，两行泪落下。

副书记受了感染，说着起来起来，我虽然是县委领导，你是基层企业党支部书记，可我们毕竟是革命同志啊。年轻人，坐坐，坐着说话，坐着说话。

气氛和谐。副书记有一句话让符正听着非常舒服，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两人谈了一阵。临走，符正从内衣兜掏出了装一万元钱的信封，边说边递给副书记，吴书记，你应酬多，这点钱，你买条好烟招待客人。

副书记接过信封放茶几上，说道，符正，我没给你办啥事哩，咋能接这个礼？

符正愣了，不知该说什么。

副书记很有经验，说，这样吧，有情后补，以后常来家玩，啊。只是不要再客气，咱们是上下级也是朋友嘛。

从那起，符正小腿很勤快，一有机会就去副书记家“请示工作”;凡过节，更是有理由孝敬老人家。

符正会“小”，由“虫”变成了“龙”，自觉不自觉地践行了几千年来官场具有真实意义的一则做人的法术。而副书记愿做伯乐，后来不仅在县里帮助提拔了符正，还利用自己在市里的人脉关系，把符正推举提拔为市直局委的领导干部。

符正在官场上一步步走到今天，说容易，那是表象，容易是相对而言。近二十年来，知道符正的人说他会混事，能混事，是官场的红人，预言他必定还会被提拔。原来的同事曾议论，甚至打赌，符正的官职一定能到厅级，或省部级。但是，真正了解符正的人是谁呢，换句话说，谁能懂符正呢？

符正引导曹小丫攻马坦的关。但符正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以为自己曾经给了曹小丫大好处，曹小丫就会忠诚于他，至少她不会给他添麻烦。这个精明的男人，并没意识到有时在曹小丫面前扮演的是一个傻屌角色。

男人有男人的盘算，女人有女人的心计。最初，曹小丫无论是在符正面前，或是曹友仁、马坦的面前都很乖，像只温顺的猫，任他们抚摸，怀中搂抱，怎么着就行。但是，曹小丫不可能总是一只温顺的猫，也龇牙，有发怒甚至用利爪抓人的时候。

当初，符正和曹小丫有约定，俩人的约定与马坦和彭丫丫的约定不同，但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符正首次跟曹小丫融为一体后，曹小丫红着脸，有点可怜的模样，说，符局长，你给我安排个正式工作吧。符正问，你不想在圣王酒店当服务员了？曹小丫说，也可以。是曹老板亏待你了？曹小丫回答，没有。爸爸妈妈曾对我说，跟私人老板干活不可靠，有个正式工作好，稳当。可是，我爸妈都是农民工，没有本事给我安排工作。曹小丫说到这儿，抱住符正亲吻他的脖、脸颊，又狠劲亲他的嘴。曹小丫的举动惹得符正又来了激情，把曹小丫压倒又干了一场。由于出力大，浑身冒了大汗。

事毕，曹小丫为符正擦擦额头的汗珠。符正很大方，说道，这样吧，小丫，过一段我给你安排到我们旅游系统，事业编制。什么是事业编制？就是吃财政饭的党和国家工作人员。社会上人们常说的“体制内”，指的就是这个。

曹小丫有点懂了，但不是完全明白。她又问，我把圣王酒店服务员辞了，到旅游局上班？符正笑笑，不用，你还继续在酒店干。等一段，把你的有关个人资料办齐，等入编手续批下来，你月月的工资，由局财务科打到你的卡上。但是，小丫你要记住，这事是万万不可对别的人讲。你做什么，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的。

曹小丫又不懂了，我不上班也有工资，人家给？符正说，现在吃空饷的人不在少数，你别问那么细。空饷？空饷是啥？

符正见曹小丫那傻样儿，用手挠一下她的胳肢窝，曹小丫咯咯笑一阵。符正说，空饷就是你兜里是空哩，你和局长大哥哥睡睡觉，你兜里就不空了，变得有钞票啦。

曹小丫握了拳头，不轻不重地朝符正腰窝给了一下，鼻子“哼”一下。

符正脑子转得快，反正入编给谁入不是入，给小丫发工资是公家的钱自己又不掏一分。还有，这么办也利于自己掌控曹小丫。

9

马坦的心情阴转晴，近几天要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从私讲，在天石市把彭丫丫安置了，同时陪老婆游玩。在省城汇报工作时，马坦一连几日住家里和老婆孩子老人一起，其乐融融，家庭平安不担心后院起火。从公讲，马坦是天石市万亩文化园建设的主抓，取得了成绩并引起省领导的高度重视，无疑马坦功劳第一，市五大班子领导们也都有成绩。

市领导们返回后，围绕着上级指示开展下一步工作，很有意义，何况是件大好事呢。天石市委召开了常委会议，研究了省领导的指示，研究了几项具体工作要求各部门各有关单位尽快落实。

市委市政府接着召开了市直各部门、局委各县区及开发区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传达了省领导的指示，传达了市委常委会议 《关于把天石市建设成文化旅游强市的意见的决定》《关于表彰符正等十位先进个人的决定》《关于加强我市新闻媒体进一步宣传文化旅游产业的意见》 等等，多个红头文件和决定。

按市五大班子领导们在常委会议上研究的意见，落实上述意见和决定及各项文件的工作，具体由常委、常务副市长马坦同志负责。

那天，马坦让常委办通知符正到他办公室。符正很快就到了。仿佛室外的晴天，马坦满脸灿烂。两个官场上的上下级，私交密切的哥们一见面，亲热地握手。符正说马市长好，马坦应道好、好。

马坦客气地让座，亲自为符正泡了杯茶。马坦把符正前些日子递交的要求追加文化园建设拨款五千万报告递回符正，说，市主要领导一致同意，我已经签过字。财政局知道这个事，你把报告交给桂局长，催着拨款就是了。

符正接过批复报告，脸上不仅微笑，内心也乐开了花。他暗暗想着，虽说马坦是我的上级，其实呢，我也是马坦的领导呢。我让他追加拨款，这不，五千万又快到手了。到手后，我就是这五千万的爹，这五千万的爷，外人花这钱得当儿子、得当孙子。即使不当儿孙，也得对我客客气气。

说着说着，马坦又说到钱了，不过是小钱而已。马坦笑着说，符局长啊，马上要开会表彰你和另几位先进人物。你是头等奖，五万，另几位每人两万。

符正赶紧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马市长，主要是市领导领导得好，特别是你亲自抓全市旅游和文化产业工作抓得得力，抓出了成效，抓得好啊。我只是按你的指示和要求，办些具体事和一些该做的工作。我做得还不好，应该更努力。

马坦说，符局长谦虚啊。不过，还是老规矩，我给荣誉你拿钱，你回去安排局财务准备百把万块钱，用于开会、奖金、与会领导招待及礼品，还有杂七杂八的开销。

符正不住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马市长，这是工作需要，旅游局在资金上全力配合，需要多少就出多少，按政治任务来完成。我回到局里立即安排财务把钱准备好，备充足，请马市长放心。

马坦又与宣传部长碰个头，商量了有关事宜，决定召开一次全市宣传口工作会议。

会议很隆重，给符正等多位先进分子披红戴花，读表彰决定，接着马坦和市委宣传部长亲自向符正等人发奖金、证书。

……

中午，马坦回到宾馆301房间，在床上刚躺会儿，嘭嘭嘭，有人敲门。

马坦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马坦从床上坐起，说着请进、请进，门没锁。

曹小丫进来了，依然面带微笑。但是，马坦注意到，曹小丫不像往日那样，进门后关门，扣锁扣，把链子挂住，也不像一只鸟儿，飞到马坦面前，让他拥抱。

马坦只得走过去亲自关上门，扣上锁扣，把链子挂住，然后扭转身笑着过去拥抱曹小丫，亲吻她。曹小丫右手阻挡一下，脸上的笑没了，不客气说一句，去一边去，别伤着孩子了。马坦听后，脸色一下变了。看来，曹小丫冒出这句话，马坦压根没想到，心理上毫无准备。

看来，马坦是做官高高在上，心理上处于优势是一种定势;当初，他占曹小丫便宜时，也没想想，人家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为何让你取色而未索取任何报酬？或者说，在马坦心目中，曹小丫是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讨男人欢喜的女子，仅此而已，而忽视了曹小丫人性中一般人都有的另一面。

马坦尴尬得竟未说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曹小丫接着说，马坦，我怀上你的孩子了。你看怎么办？

马坦这次听懂了，明白了，表情却像个傻子似的，自言自语道，我的妈呀，我摊上大事了。说完，他忽然口吐白沫，闭了两眼，摇摇晃晃竟瘫倒地下了。

曹小丫见状，却慌了，乱了分寸，有点害怕，忙蹲下很温和地说，马市长，马市长，你怎么了？怎么了？需要请医生吗？这样，我现在拨打120要急救车过来，送你到医院。

马坦慢慢睁开眼睛，朝曹小丫摇摇手，小丫不用。刚才我感到心口不舒服，这会儿好了，不要紧的。马坦自己起身，说道，小丫，咱们坐一会儿，说说话。

曹小丫松了一口气，赶紧搀扶着马坦，并甜甜地说着“好的”，走到沙发那儿先让他坐下，然后沏两杯茶水，自己也坐下。

马坦问，的确是我的？

难道还有别人吗？曹小丫说，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到医院做检查，看看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

马坦一听害怕了，忙说，小丫，我相信，我相信。

你是市长哩，有权有钱，什么事搞不定？马坦，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你考虑这事咋办。

曹小丫说完，一扭身，走过去开开门，走了。

马坦愣了一会儿，说不上来心里翻腾着什么滋味。不过，马坦明白，这件事缠手，需认真对待，处理不好的话，会有大麻烦。

接下来一周，马坦按既定日程安排，到各县区检查关于落实加快天石市建成文化、旅游强市文件精神的有关工作情况。

这趟行程，公务可繁可简，可紧可松，主动权完全在马坦手中。譬如听汇报，在一个县可以听半天，也可以听一天，还可以走走看看，也可以不看，也可以住一晚两晚，享受一下“放松放松”，这里面的各种名目名堂，尽管享受就是了，自己也不需掏腰包，随行的司机、秘书和其他人员理所当然地跟着常务副市长马坦沾光享受。

但是，一向爱得劲喜欢玩的马坦，这回没一点闲心思不说，更多的是心猿意马，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好曹小丫的事……

马坦给随行人员讲，最近，中央、省领导一再强调廉政建设，我们这次下基层，一切都从简，不能像以往那样到处转，大吃大喝疯着玩乐。我听省里的同事讲，上级安排有查访组暗访，同志们可不能撞枪口上啊。

所以，马坦这次下县检查工作，先给县委书记和县长们打了招呼，听汇报、座谈不超过半天，要求各县都拿出一份详细的书面汇报材料。马坦一行人，工作效率高，快时一天到两个县，有时竟到三个县，仅一个星期，就赶回天石市了。他可集中精力处理曹小丫的事了。

是的，马坦近来私事公事乱麻一团，特别是私生活纠缠不清，一会儿老婆，一会儿丫丫，一会儿小丫的，太忙了。可是，马坦为免祸事答应给曹小丫的一百万，一定要在七日内落实。马坦身在官场，了解官场，特别是明白近些年官场有人如何弄钱。尽管高层三令五申，在公款消费上又有严格规定，但令不行禁不止的现象还是较普遍。譬如说不少机关单位的小金库依然存在，依然掌管在主要领导手中，说白了主要握在一把手手中。花钱，在世界范围内都找不到的方便呢。

马坦自然想到了下级符正，他还找到一个让符正能够自觉自愿出资一百万的理由。当然，假设符正耍滑头的话，不出这一百万，马坦只需动动小拇指头，就能让符正今后办任何事都不顺利，甚至官帽落地。符正难道不想混啦？俗语说得好，官大半级压死人，马坦是谁，市委常委啊，又是常务副市长，管钱管人，分量多重，符正清楚。

这只是马坦在想到那个理由时的猜想、假设而已。

第二天，马坦看到办公桌上有几份常委办送来的新文件，和市直机关及县区的报告，打算翻阅一遍，签上自己的意见，然后就联系符正，让他来谈谈。

嘿，天石的地斜，想着王八来个鳖。马坦批阅公文才一半，符正却来了电话。马坦看了号码笑笑，拿起了电话。

符正说，马市长好，我想现在到你办公室汇报汇报工作。

马坦听后，哎呀，我正忙啊。这样吧符局长，我抓紧把手头工作处理处理，你等一个小时过来，行吧？

符正在电话中，连声好好，又讲这事急啊，谢谢马市长，谢谢马市长。

当符正来到时，马坦指着办公桌上的一摞公文说，天天看公文批公文啊，旧的批完，新的又来了。还有，这个县的领导来汇报刚刚走，那个部门的领导又来，要么就是这个会那个会的。这两天，事又特别多。可是你符局长来见我，其他工作都得先停下来啊。哈哈哈……

两人坐茶几两旁的沙发上，喝着茶，开始谈事。

符正要汇报的事，是文化园建设追加拨付五千万款项的事。符正说，批复报告递财政局十多天了，却没动静。

我打电话催，他们说很快就办，还没办？

符正表现出急着把这笔巨款要到手的样子，没办呀。

马坦问，符局长，你请人家桂局长没有？

原来请过，这次再请，人家婉言谢绝了。

噢？

马坦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按了手机号码，通了，接话人十分热情地说，马市长好，有何指示、安排？

马坦笑着说，桂局长，大财主啊，文化园建设追加的拨款还没落实到位，有困难吗？

财政局长在那头电话中问，马市长，说话方便不方便？

马坦条件反射看了符正一眼，却说，方便方便，没外人。“没外人”可以被理解为身边没他人，也可以理解为只有可靠的人。

财政局长显然根据马坦的语气，理解为马坦的办公室现在无其他人了，就说，马市长，我正准备这一两天给你汇报个情况，就是给文化园建设的投资陆陆续续已经不少，市里有关部门讲工程进度和资金用量不平衡，建议缓一缓，核算后再定拨付与否。重要的是，有人向我们反映，旅游局小金库滞留资金数额不小，也得让他们放一部分血啊。

马坦听完哈哈笑一阵，说道，桂局长啊桂财主，在省里汇报工作时，书记、市长，还有我，拍胸脯向省领导保证天石市文化园各项目工程一定按省领导要求高标准进行建设，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采取措施进行倾斜，保证资金的充足。再说，追加拨付五千万给文化园建设，决定是由常委会研究决定的，如果不拨付或拖延拨付，不是自己人打我们几位市领导同志的脸嘛。我的大财主啊，至于所谓有关部门反映，现在干什么事没人反映？不是也有部门和个人反映过财政局怎么啦怎么啦吗？能当真？工作还干不干？

马坦又讲，至于你讲的旅游局小金库的事，这个情况各单位都不同程度存在，今后市里会统一治理。这个，跟文化园建设拨款不是一码子事情。

那头，桂局长说道，好好好，马市长一番话，语重心长，我没想法了，我马上就安排有关同志向旅游局拨付这五千万，保证今天就办。

放下电话，马坦对符正讲，符局长你听到了吧？

符正讲，听到了听到了。马市长，我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复杂，多亏你呀马市长。

马坦讲，噢，符局长放心吧，有我在，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重又坐着，喝茶，说话。

符正心里想，好险啊，幸亏我来见马坦，要不，五千万说不定会出意外泡汤。这下好了，今天财政局拨款，款一到，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剩余的两件事，一是把曹小丫的事处理好，满足她物质利益的要求。好歹，这个女孩子跟自己好过几年。再一个就是选择时机赴澳大利亚和老婆孩子团聚，享一辈子清福啦……

马坦忽然说，符局长，你的工作能力、你的贡献，市主要领导同志都知道。郑书记、王市长都说过，符正有工作能力。

符正接说，主要是市领导领导得好，马市长领导得好。

我从他们的口气中，听出来有再提拔你的意思，马坦说道，符正兄，努力弄个副厅吧，我牵头，帮你运作，怎么样？

符正心理上没准备，一听，哦哦哦，谢谢马市长，谢谢马市长。

马坦问符正，怎么，没信心？有我运作，只要郑书记、王市长支持，我再通融一下市直有关重要部门的领导同志，包括调动我省里的关系，弟兄们都捧个场，给你弄成副厅级领导干部完全有把握。

符正内心的盘算，马坦怎么可能知道呢？

符正的具体行动计划深藏不露，自己的目标，符合个人的利益。而马坦的盘算，则需要披上马夹讲出来，才能实现。

显而易见，眼下，符正对再提拔已无兴趣，但符正明白，不到最后一刻，自己需要谨慎再谨慎，不可麻痹大意，不可让人发现自己的图谋，包括任何蛛丝马迹。否则，多年的努力将功亏一篑，自己的下场那还不是落水的丧家犬。所以，符正还得按官场的逻辑把戏继续演下去，并且要演得像、演得好。

副厅级啊！

符正初入官场时，和许多人一样觉得科级局长在县城是不小的官，县委书记、县长正处级，是大官啦。那副厅、正厅级呢，是管书记县长的官，高官。今天，也就是眼前，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马坦同志，像兄弟般和自己一起喝茶、谈事，许诺帮助给自己弄个副厅级官员干干。乖乖，这可真是一份重礼。

符正十分明白，马坦送给自己的是大礼物，还明白，自己该表演就继续表演，甚至比往日的态度更虔诚。于是，符正起身，向前跨一步到马坦面前，双手握住他的右手，一边晃动一边激动地说，马市长，非常感谢您和组织上的无比关怀啊。我工作成绩做得还不够，可组织这么信任我，准备让我挑重担，马市长相信，我一定不辜负党的培养，领导的信任、重用。

其实，符正心里清楚，马坦送的这份礼，绝不会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马坦见符正态度如此端正，如此好言，也起身，温情地把左手压到符正的手上，顺着他的手劲握几下子，以示同心同德。他说道，符局长坐吧，都是自家弟兄，不必拘礼了，坐坐。

马坦微笑着，又说，符局长你也知道眼下的风气，有些部委有些人需要打点，意思意思。你回去开开小金库准备一百万现金，明天或后天交我，由我负责办妥。那五千万，如果近两日拨付到位了，告诉我一声，假设没到位，也告诉我一声。

马坦这句话，有你我利益捆绑的含义，何况还准备赠你一顶副厅大官帽。

符正内心明白，反正大便宜在我这头，出点血就出点血呗……

马市长，你放心，我一丝不苟按你意见办。

隔天，符正把马坦交代的事办妥了。符正很细心，把一百万现金分两组码好，放入两个不大不小的硬纸盒，塑料绳缠好，选择在晚上人们吃饭时，两只手提到301房间。他又向马坦汇报，财政局已将那五千万拨付，并已到旅游局财务账上。

送走符正，马坦从符正的做法上受到启发，把一百万元分成十份，用旧报纸包严捆好，放在一个旧的大纸盒里。马坦的想法是，以安全为理由，让曹小丫每次拿一份，分十次拿完。符正出血，是为平安无事，顺利出走。马坦出血，则是为消灾。

无论如何，马坦是感激符正的，事情摆在那里，符正前前后后提供了不少现金，帮了大忙啊。

马坦想，符正在天石市官场眼下红得发紫，市五大班子领导同志对他有较好较高的评价，现在提出符正作为副厅级领导干部候选人予以提拔，正是时候，也非常符合官场的逻辑。马坦采取行动了，开始私下吹风、打招呼，这叫事前公关工作吧。

作为回报也好，相互利用也罢，马坦给符正跑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提拔符正为副厅级领导干部的舆论工作，马坦做了不少。下一步，有合适机会和场合了，马坦准备正式提出来。

不久后的一天，常委办通知各位领导开会，会议主题本来是传达中央文件和学习上级关于有关廉政建设讲话的新精神。

传达文件时，马坦注意到郑书记气色有些不好，但不知为何。文件念完后，郑书记说，中央、省里的文件会后给同志们每人发一份，自己好好学习学习，然后每人写一份学习心得体会。郑书记强调说，要自己亲自学，亲自写，不许由秘书代笔。写完后报市委，然后按省委要求建立台账，以备检查。郑书记忽然对纪委方书记说，老方，你把近期群众反映旅游局符正问题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

马坦听后吃一惊，然后冷静下来，跟往日开会时一样淡定。因为，原打算正式提出建议提拔符正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说。没说出来的话跟说出来的话是不会一样的，马坦幸亏没说出来建议。

方书记说，就在广播电视报纸各媒体大力宣传符正没多少天，市纪委陆陆续续接了一些举报符正问题的信件，还接到省纪委转来的一封举报信，袁方书记在上面签了“了解情况后请回复”的批示。方书记接着讲，举报信反映符正的问题主要有三条，一前段解决入编人员问题，二小金库资金去向问题，三符正乱搞男女关系。

不知是谁接句话，说，最后的落脚点是女人，符正艳福不浅啊。

与会者哄一声，大笑了。这一下，气氛变得并非完全对符正不利。

又一个人讲，近来市直机关干部都在议论，说符正很快要提拔为副厅级干部了。传言，符正在省里、北京有关系，都在给他帮忙。

传言毕竟是传言！郑书记截住了大家的话，说道，符正被举报这件事，说小它小，说大它大，问题是举报人选择的时间让我们在座的各位难堪啊。

王市长说，难堪。这件事的处理要慎之又慎。

马坦趁机接话头讲，郑书记、王市长，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为何那么巧，在此时举报符正？纪委方书记说，主要要看举报内容是否属实。

郑书记讲，对待举报符正这件事，首先是坚持组织原则，纪律原则，要认真慎重。上次提拔符正为正处当局长前也一样，状告符正有作风问题、任人唯亲等等。逢到节骨眼上，就会有人搬出来一些问题，是是非非。省、市领导班子都在强调和宣传把天石市建设成旅游和文化产业强市，而符正有功，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淆。我看，宣传天石的旅游和文化产业要继续进行，宣传符正个人要冷下来。

郑书记问纪委方书记，符正的问题够不够立案标准？方书记答，目前不够。

郑书记说，那，这样办吧，全市的旅游和文化产业工作马市长是主抓，由马坦同志负责先摸摸情况，但不要影响旅游局的正常工作、符正的正常工作。

郑书记说完后，常委们表态赞成。

纪委方书记说，马市长，我们保持联系，如需纪委派人帮助，随叫随到。

散会后，常委们各回各的办公室，各办各的事。马坦回到自己办公室，关门靠住，自言自语道，咋那么多事啊。马坦这会儿胸口堵得慌，心跳过速，走进小房间躺床上，闭上眼睛休息，缓缓精神上的紧张……

10

窗外，乌云密布，接着下起了飘泼大雨，使马坦的心情更加郁闷了。可仅仅一会儿功夫，雨停了，云开雾散了，马坦打开窗户，扑面一阵清风，听见了鸟语，闻到了花香，看见了太阳的笑脸！马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

马坦推开了房间的后门，走了出去。哇！院子真大。不对，这里不仅仅是院子，这分明是座方圆百里庄园小小的一部分啊。马坦刚刚走出来的那个房间，据说中央的某位大官曾带情妇住过，不过十年前这个大官因违法犯罪落马了。按说，这并不吉利，可不知什么原因，到这儿来游玩的不少人，依然愿意住一宿这个房间。更遥远的故事，竟是公元626年玄武门之变，所谓唐秦王李世民为庆贺“平叛”胜利，在京城搞百日宴，以山珍海味酒肉牿劳有功者。第九十九日那天，李世民忽然取消了最后一日宴，并出人意料地带上昔日皇太子李建成的谋士魏征，及一干人马，向东南方向，行千里狩猎，游大好河山，抒君王情怀。

魏征，曾献计太子除掉李世民，无疑他是秦王昔日的敌人。但是，李世民以政治家的风度、韬略，对魏征以礼厚待，拜其为谏议大夫。

此次出行，李世民带魏征，具深刻意义。

当地百姓说，那个房间的位置，在一千多年前是处寺庙，方圆几百里不见人烟，荒草旺盛，野兽出没的地方。李世民在寺庙曾住多日。而流行千年的传说，是李世民和魏征的一番君臣之谈。二人谈什么？为方便读者理解，梁深义用今人说故事的方式，把传说讲述如下： 那晚，一轮皓月当空，四周出奇的寂静。帐中，李世民和魏征小酌对饮，开始时二人说的话都是闲聊。酒，喝三樽后，李世民忽然态度很认真地，魏大夫，请教一个问题。

魏征一听忙离座下跪，讲，陛下谦虚，臣不敢！

李世民离座把魏征扶起，君臣重又上下对坐。李世民讲，京城百日宴期间，朕在勤政殿翻阅了隋炀帝的手书文章，官文批复，以及对一些重大事件的表态讲话记录，发现隋炀帝是位亲民的皇帝啊！简直可以和历史上万民景仰的尧舜二位先贤相比！那些天，朕一直思索隋朝为何灭亡的真正答案。朕纳闷啊！在百日宴的前一日夜晚，朕做梦梦见了隋炀帝。炀帝指着朕的鼻子讲，别看你李世民杀了太子夺了江山，唐朝江山也会被别人夺去！

为何？

为何？你夺取了江山，并没有把重建社会秩序，尽快恢复生产使百姓生活走向安定为己任，而是大把大把花费国库中的银子，盖你的行宫，你委任的地方官员则学你的样子收刮民财盖豪华府衙，这不说，你不惜花费库银还搞所谓的百日宴，每日百桌，百日千桌，桌桌山珍海味，名义上是宴请功臣，其实不少是你的亲戚朋友、熟人。你以为你比别人做的高明啊？隋炀帝讲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朕在睡梦中醒了，一身的汗！朕意识到发生的问题，所以，朕第二天就发了三道旨。

魏征说，陛下英明！第一道旨是停了百日宴，尽管是最后一日；第二道旨是不再另盖新行宫，各地不得另盖新的府衙；第三道旨是免去百姓三年农业税赋！陛下此举意义重大，意义深远！

李世民接着说，我们此次出来不仅仅是狩猎，朕的意思是暂时远离京城，走一走看一看以便体察民情，再一个也好思考些问题。魏大夫，你如何看待朕刚刚谈的事情？

魏征说，隋炀帝老儿是大唐的败将！隋朝之所以灭亡，是天下万民心向大唐！这是历史大趋势！

臣魏征对第一个问题的看法是，隋炀帝老儿是一个大忽悠，说一套做一套，为民做事只是说在嘴巴上，写在纸上罢了！岂能与尧舜二位先贤比谈？君不见，隋朝宫庭大臣们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荒淫无耻，各地官府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隋朝大小官员和桀纣没什么区别！隋朝国运衰败非一日之寒，岂有不灭之理？

臣魏征对第二个问题的看法是，陛下从梦境中受到启发，果断纠错，连发三道旨令行禁止，利国利民，这是我大唐开明兴旺之征兆，大唐国运昌盛之征兆，大唐臣民鸿福呈现吉兆啊！

李世民听的兴高采烈，端一樽酒，说，魏大夫，朕敬你！

魏征连喝三樽敬酒。

李世民又问，魏大夫，为使大唐江山千秋万代，你看朕应如何治国？

魏征一咯噔，心想，这个问题可是天大的问题。但是，可以有多种答法，各种建议。比如，坚持王道，推行德治，仁政，也可以实行春秋时期秦国商鞅变法，走秦式以法治国的道路。

那晚，李世民魏征二人谈了整整一宿。

史官称，这是李世民和魏征君臣谈的最融洽最合拍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间房里客厅的墙壁上写有文字，记载着这个历史传闻。

马坦并不关心这个。马坦在鸟语花香中走着，看着，被周边的美景所吸引，叹道，竟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园，太让人神往了！马坦看到，近处和不远处有鸽子，驼鸟，孔雀，一群群八哥，一群群麻雀，有的在草丛觅食，有的飞到别处，空中有雁，雕，乌鸦或白或灰色泽的什么鸟飞翔。忽然，马坦看见从北方向飞来一只巨大的家伙，脑海中仿佛有印象它是什么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看着看着，那只乌展着大翅膀，露两只大爪，却飞了过来，慢慢的绕圆飞翔着，竟轻巧地落在了马坦面前约三四米远的地方。

马坦躲这只大鸟，还是没躲开，于是问道，你是一只什么鸟，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鸟挺温柔地说，马市长你不用害怕，我是一只好鸟，一只为领导同志服务的好鸟，我的学名叫鹍鹏，你叫我大鹏好了。

马坦问，可我不认识你，大鹏你要干什么？

马市长，我现在市委书记符正身边工作，专职为他服务。符正同志被提拔到外地当领导后，由于万事起头难工作忙的原因，一直未给你联系，您当然就不会知道大鹏我这只好鸟！今天是周末，符正书记了解到你在这里，就突然派我接你，主要是给老朋友一个惊喜，接你去做客啊！

符正书记？接我去做客？

对呀对呀！大鹏说道，符书记讲，他被提拔当这么大的官，当初还是你力排众议推荐。符正同志是个十分讲情义有恩必报的君子！马市长，请，请您骑在我的背上吧，我会按照符正书记的指示，平安地把你送到目的地。

大鹏说着，卧在了马坦身边。

马坦仿佛想起来了，符正同志是被提拔了。原来，马坦推荐他是副厅，可上级下文是正厅，被任命到外地一个市当书记了。周围的人还纷纷议论，马坦是符正的贵人呢！

马坦笑呵呵的，骑在了大鹏的背上。

大鹏站起，走动几步扑闪扑闪翅膀，飞起来了，且越飞越快越飞越高，马坦骑在大鹏的背上，穿行在彩云之中。一开始，大鹏飞得稳稳当当，马坦不仅坐着舒服，还可以极目望远，竟望到了天边的银河；当然，也可以望见下方的大地，河流，山川峡谷。可是，过了一阵，马坦感受到大鹏飞得时快时慢，还有些倾斜！马坦问，大鹏，怎么了？你要飞稳些啊，安全第一！

大鹏却不搭理马坦，还是时快时慢飞着，依然有些倾斜！马坦意识到了危险，大声讲，大鹏啊，你好好飞，要不，我会掉下去的，求求你啦，大鹏！

大鹏哼哼冷笑一声，忽然扭过头瞅瞅马坦！

妈呀！马坦瞅见的不是在地下时的那只好鸟，却是一个青面瞭牙的怪兽，吓得一家伙从大鹏背上掉了下去……

妈呀！马坦喊一声，醒了。

马坦起床，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今天常委会上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现在肯定一点，符正已不是提拔不提的问题，而是别人反映符正的问题不可再升级、不可扩大化，并且要设法把符正的问题压住、冷却。马坦意识到，保符正就是保自己。

马坦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猛按几下键，按一半，把电话机又放下了。拿桌上的手机，写短信:符局长，有急事，今晚你到301房间。记住，晚点，十点钟后。马坦即日。

符正回了短信:马市长，什么事，早点行否？

马坦又发信:不行！有非常重要的，关系你的问题。记住，夜晚十点后。

符正回道:放心，马市长。

马坦要求符正夜晚十点钟后到301房间谈事，主要是考虑不受干扰，方便谈话。

身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主管人权财权等重要部门、行业，有人登门来汇报工作，谈个人事宜或看望，有一些在办公室办着不方便的事，通常是当事人在晚上九点至十点钟陆续来到301房间，拜访马坦。当然，曹小丫例外，别的女子例外，而今晚，符正也例外。

马坦的想法是，今儿晚上到访的客人，无论多少，事情重要与否，一律在十点钟前打发走人，为符正的事让路。

符正的事情太重要了，说严重一些，处理的结果如何，事关马坦自身的安危。马坦事先还给彭丫丫请过假，说今儿晚上工作十分特殊，一是让她不要打电话干扰，二是回去会很晚很晚，也可能不回去休息。

马坦尽管表面竭力平静，但内心一直焦虑。马坦如此看重今儿晚上和符正的谈话，是指望二人商量对策，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使举报符正的事情到此为止。

马坦再清楚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查符正就是查他马坦，他和符正是一根草绳上两头拴的蚂蚱。

马坦吃晚饭后，在301房间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准备接待客人，十点钟后则和符正一起密议大事。以往，这时开始，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到，且那个前脚走，这个接着进门，有的人你想不到，突然冒泡，求马坦帮忙办事。如果来找的人时间隔长些，来找的人少些，马坦会感到那一会儿多么清静、多么自在。

马坦已喝三杯热茶，却没一个人来找。奇怪了，今晚有些邪乎，不正常。若是往日，没人来打搅马坦会很舒心、高兴，可这会儿，马坦不仅焦虑，也更加不安。马坦困惑，这现象是啥现象，难道是不吉征兆？

唉，马坦心烦，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脑子乱糟糟的，仿佛电视显示屏出故障一般，一跳一蹦，麻麻点点，声音一会儿叽叽叽，一会儿仿佛疯子跟人吵嘴似的。其实，电视机好好的，正播着天石市一周新闻，画面是符正接受记者采访，说我做出了一点点的贡献，与常务副市长马坦同志的关心、鼓励、一贯支持分不开……马坦走过去，把电视关了。

马坦接着喝茶，一根烟接一根烟地吸，整个房间乌烟瘴气，像个大碉堡，被人扔进一个手榴弹爆炸后浓烟滚滚的那种情形。

马坦看看表，时间还没有到，也没任何人来。马坦内心很急躁，至于急什么，恐怕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为符正的事。无奈，马坦又过去开开了电视，然后就调频道，调来调去没有如自己意的节目。

嘭嘭嘭，有人敲门。

马坦知道是符正来了，立马整理一下情绪，过去开开门。符正像往日一样，戴着眼镜的脸上写着微笑、谦卑、和蔼、可亲，说着马市长好，主动伸出手和马坦握手。马坦则不同于以往，一脸严肃不说，连伸手和符正握手只是伸出巴掌给符正而不握。符正握住巴掌上下晃动时感觉出来马坦是在应付，或无心思握手。

符正跟马坦走到茶几那儿，分别坐进两旁的单人沙发。

马坦望望符正的脸，符正感受到了审视。

符正微笑着，马市长，关于我的什么问题，请讲，我听你的。

马坦并没立即说话，几秒钟后，很严肃地问一句，兄弟，你能猜出关于你的什么问题吗？而且，如果处理不好会产生多么严重后果吗？

符正依然微笑，并不像马坦想象中的那样，符正吃惊害怕听罢情况后继而跪地求马坦，如何如何。符正语速正常地说，马市长，究竟是关于我的什么问题？

马坦用手指点着符正，符正啊符正，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就把上午常委会上纪委方书记谈的情况简要复述一遍，马坦分析道，几封告状信，虽然列举有一二三的具体问题，但是没有署名，属于匿名告状。按惯例，可查可不查，一般不查。可有一封告状信寄到了省纪委，袁方书记签署了要求回复的意见，这样我们就不能不查呀。

符正听后，虽不再笑，面部表情也无大变化，却说道，马市长，你看怎么办好，我完全听你的。跟着领导走，不会犯大错。

嘿嘿，符正这时候说出后面那句话，真叫人哭笑不得。马坦有点纳闷，心想，符正这小子怎么会是无所谓的态度呢？组织上若动了真格，你小子玩的把戏，得多少多少好处，还有那些花花肠子的事，不都暴露了，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问题是，马坦知道自身受着牵连，受着大牵连。所以，不能对符正发火，也不能吵架，更不能翻脸，只能是顺毛撸，好说好商量。

马坦无奈，思索后说道，还好，郑书记、王市长为顾大局，不让工作受到影响，让我牵头先了解一下情况。由我牵头，这事怎么办，还不是你我兄弟俩说了算。

兄弟俩，符正听着舒服啊，微笑，点着头。

马坦问一句，符正，你看这事怎么办好，咱们得弄个书面调查，我好向市委市政府和纪委汇报，交差啊。

符正依然说道，马市长，我听你安排，你说咋办我咋办。

马坦听了，认为这是符正应付的话，内心有气，却得憋住，有火得压住，不能把事情搞砸，若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最后导致身败名裂啊。

马坦耐心地说道，这样，你针对告状信三方面的问题，以我的名义写个文字报告，认小避大，否认这些问题。要写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让人深信不疑。好吗？给你十天时间。

符正边点头边答应，好，好，好。

马坦说道，就这么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符正起身，微笑着，好，马市长。伸出手和马坦握手。

这次，马坦不但伸出了巴掌，还紧握符正的手连握了几下子。符正感觉马坦用力大了，把他的手握得有点疼……

符正告辞了。

马坦心情更复杂，更不平静了，百思不得其解，符正面对严峻的形势，跟没发生什么事似的，或者说，发生了告状的事，全是我马坦的事，由马坦处理好了。

马坦窝了一肚子火，越想越生气，关闭了房间所有的电灯，走到落地窗那儿，把窗帘拉开并推开落地窗，双手掐腰，对窗外大骂道，符正，我操你妈，我怎么认识你这个王八蛋。

这时，黑灰的天穹呼嚓嚓响，电闪划破夜空，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

11

符正经历过浪打风吹，见多了，所以自己有主张。

符正已不在乎提拔，哪怕是副厅这个级别的官职，在乎的是稳稳妥妥处理好余事，能顺利赴澳大利亚。

准确地说，近两年符正一直在为个人的目标秘密地做着各项筹备工作，且未露蛛丝马迹。任何人，包括和自己常来常往的人，都蒙在鼓中。

前段，符正主要是操心那五千万追加拨款到账后，如何弄到手一部分。这需要小牛小红配合。

曹小丫声称怀上了符正的孩子，且拿出了医学证明。从某种角度讲，曹小丫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而符正，先是吃惊、恼怒，而又无奈。因为这对他来讲是个大麻烦，曾有过一闪念的凶恶之念。符正算是明白人，如果对曹小丫下手，后果不堪设想，轻者自己入狱度过余生，重则获死。可是，坏了自己所有的事啊，何必呢，也太不划算。对符正而言，缺钱吗？不缺嘛。再说，曹小丫提的条件，是小菜一碟，符正能轻而易举办得到。符正冷静想想，曹小丫，一个未婚大姑娘，不仅与自己好上，还怀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应当感激人家啊。符正发现了良心，完全答应了曹小丫提出的条件，而且是积极的心态。

符正呆呆地望着熟睡的小丫，一直望着。望着望着……，忽见小丫睁眼微笑道，傻样，老公你不认识我了？小丫穿衣下床，然后拉起符正，走，咱们出去转一转。

外面，花红柳绿，蜂飞蝶舞，空气中洋溢着诱人的芬芳。曹小丫牵着符正的手，一路小跑，符正觉得身体轻盈，一点也不感到累。不多会儿，两人就到了奇石林立的一座山上。

符正举目仰望，山很高，最高的山峰竟然是一片片白云环绕半山腰。望四周，山叠嶂，座座大山相连，瀑布从山腰毫不犹豫地纵身流下！而一团团雾气从万丈峡谷升腾……

符正情不自禁叹道，哎呀，这么好的地方，我以往怎么不知道。小丫，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过？怎么没告诉过我？没人答话。符正一看，小丫不见了，小丫哪儿去了？于是，边喊边找。符正隐隐约约听到小丫答应声，却不知在何处，一抬头，面前是一个山洞，进去了。符正喊道，小丫，别藏了，咱俩继续转着玩，却又没了小丫的回应，也不见她的踪影。

这时，符正听到了响声，好像右边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人，又喊：小丫出来吧，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果然，小丫露一下头，不对呀。符正花眼了，定睛一看，是一条墨绿色的蛇，吐着红色的信子，朝他面前爬着！符正害怕，扭身要跑，一看，身后有五条墨绿色大蛇口吐信子，望着他，左边右边，则有无数的小蛇，边吐着信子边往他身边靠拢……

符正无路可走，大呼道,小丫救我！

符正醒来，出了口长气，仍觉胸闷，发现是自己牵着曹小丫的一只手压在自己胸口上。符正把小丫的手挪开了。

符正轻松一些，开始想刚才的梦是什么意思。符正对周公解梦比较熟悉，马上记起梦见蛇是有财，梦见很多蛇，是有大财。符正定定神儿，回忆梦境中的细节，对，面前是一条大蛇，背后则是五条大蛇，两旁是无数小蛇。符正高兴了，马上联想到五千万这个数额，而无数条小蛇是否预示自己财源滚滚呢？

在梦中，为何小丫找不到了呢。符正想了会儿，想得哈欠连打几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然后，翻身又打起了鼾声。

可符正，闻到了诱人的香气似，又翻身望着身边的曹小丫，呆呆的望她……

小丫睁眼微笑着，说，符正，你不认识我呀，总是看我，不让我好好睡觉。你快起来吧，我的妹妹来了，一直在客厅等候，你快去陪她们。说完，曹小丫侧过身又睡了。

乖乖，“陪她们”!小丫有几个妹妹呀。这么好的事，我何乐不为？

符正很兴奋，几秒钟到了客厅，眼睛一亮，连眉毛胡子都笑了，一共四个俊俏的大姑娘，个个身着彩色丝绸汉服，美妙绝伦！符正晕了似的，手脚不知所措……

四个姑娘都站立着，一齐说道，姐夫好！

符正，好！好！好！

姐夫，我是曹二丫。

姐夫，我是曹三丫。

姐夫，我是曹四丫。

姐夫，我是曹五丫。

符正接住说，请喝圣王五汤！

四个姑娘相互瞅瞅，问，姐夫，圣王五汤是什么东东哈？

符正：圣王五汤是中国历史上汉朝皇室宗亲喝的秘制营养汤，皇恩浩荡，例外传给了曹操。曹操后人曹友仁，前些年开办了圣王酒店，把圣王五汤贡献给了社会，使广大消费者喝到了在古代只有帝王才能喝到的好汤！

四个姑娘一齐问：姐夫一定爱喝圣王五汤，喝过不少吧？

符正居然羞羞答答，没直接回答，却反问：妹妹们，你们知道喝圣王五汤的好处吗？

知道知道，女人喝了滋阴，男人喝了壮阳。四个姑娘说了，都捂住小嘴吃吃地笑。

符正忽然觉得，这四个美丽的姑娘并不是圣王酒店的服务员，因为曹二丫，三丫，四丫，五丫，自己都认识，曹小丫是最美的，而面前这几个姑娘，哪一个都比曹小丫更美丽呀！于是，符正问：妹妹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姐夫，我们是小丫姐姐的妹妹呀。四个姑娘并没回答符正提的问题。

符正暗想，我管她们干什么有何意义？姑娘们长的天仙一般，我一个大男子，若能跟她们亲近亲密，才具有实际意义啊。符正去了卧室，见曹小丫睡的很香，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符正返回客厅，试探着说，妹妹们，你们的姐姐在睡觉，我们说话要小声点儿，啊。

果然，二丫说道，姐夫，要不你领我们到外面散步吧。

另三个姑娘都点着头，说，姐夫，领我们去散步吧。

符正往卧室方向看一眼，又看看几个妹妹，有些犹豫的模样。

二丫说道，姐夫不用担心，是姐姐让我们几个来陪你玩的，她不会有意见。

四个姑娘齐说，姐夫，快领我们出去玩吧。

夜色真美呵。一轮圆圆的月亮西斜，四周静寂，符正在四个漂亮妹妹簇拥下向前走。符正很强烈地感到了几个妹妹散发的青春气息，她们身上极具诱惑力的味道。妹妹们几乎是贴着符正走路，妹妹的乳房有时候蹭了符正的身体，符正感觉痒酥酥的，很舒服，有时把步子故意停一下，让乳房猛蹭一下子，又扭头瞅妹妹一眼，双方会心一笑。

符正按曹小丫曾领他走的老路，到了山上。符正想着，不能到上次去的地方，特别是那个洞。山那么大，符正尽量寻新路走。符正的欲望是，在山上找个合适的地点，和几个妹妹分别亲密。

符正故意走岔道，可是，不管怎么走，仍走回到老路上，一抬头，有个洞口，进入一看，还是那个洞。扭身回走，对妹妹们说，咱们换个地方，不在这儿玩。

四个姑娘齐声问，姐夫，为什么呀，这里面风景不是挺好吗,适合我们谈情说爱。

符正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不合适。我们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

符正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走呀走，走到一处一侧有大片竹林，另一侧则是漫山遍野光秃秃石头的地方。有潺潺的流水声，水从竹林旁流下山谷。符正对竹林产生了兴趣，看了又看，忽然发现，竹林的外观竟像圣王酒店不远处的那片竹林，而自己和曹小丫则多次在竹林幽会，并且搞事儿。可以说，符正和曹小丫情的发展不仅与喝圣王五汤有关，和竹林更有关。符正对这个竹林情有独钟啊。

于是，符正说道，妹妹们，我们到竹林里歇歇如何？

四个姑娘齐声应：竹林里好！姐夫领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符正领着她们进了竹林。走了一会儿，觉得周围环境更熟悉了，一抬头，还是那个洞口。符正觉得奇怪，咋会是条条山路通那个洞呢！符正叹口气。四个姑娘都望着符正。符正望望天，月亮偏西了，不抓紧玩的话，恐怕今晚没时间了。

进洞了，四个姑娘好奇地左右上下张望，看着看着就有些害怕，她们与符正抱成了一团。符正说，你们怕什么呢？姑娘们都努努嘴。符正哈哈哈笑了笑，说道，我不害怕你们怕什么？这个洞的景致奇就奇在大部分山石的形象是蛇，美人蛇！蛇，代表财，难道妹妹们没感觉出来财气浓浓的气息吗？四个姑娘一听，互相瞅瞅，一下子觉得没那么怕了。果然，她们仔细地看，很多山石仿佛有许多蛇盘踞着。嘿！有的石头上还有真的大小蛇来回游动，吐着信子。符正接着讲，妹妹们往左前方看，那儿许多山石的形象是女性，有娃娃，有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也有中老年。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此时，符正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考虑着对她们如何下手，先对谁下手呢，有必要诱导一下。所以，符正故意不讲石头有男女性爱的形像。

这一片奇异大小石头，绝大部分是酷似裸体女性和性生活有关的形象。男女交媾的姿态，有双方坐着的，有女方弯腰而男方附后的，有男女面对面的，有女在下男在上，也有男在下女在上的，相态各异，栩栩如生！观者无不联想，心动！

四女一男，在不同的石头前，各看各的，各想各的心事。

符正仍在想着先对谁下手，找个什么理由。这时，忽然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符正扭身一看，是三丫！三丫妩媚地笑着，还挤下眼努努嘴呢。三丫在几个姑娘中，是花中秀美的一朵，既然她主动示好，那正合符正之意。符正淫邪的两眼闪着绿火，会意的朝三丫笑笑。两人趁二丫、四丫、五丫不注意，突然蹲下身子，然后猫着腰前进到一块巨石后面，两人站起来。三丫动容地说，姐夫我爱你，我要！符正说，我也爱你妹妹！猛亲了三丫一口。三丫背靠着石头一个斜坡，微闭了双眼。符正解了三丫的上衣扣，双手抚摸三丫的乳房，用嘴吸吮乳头，三丫欲火上来了，喘着气，连说我要！我要！符正就把三丫的裤子往下脱，把自己的家伙掏出来。可是，巨石上面忽然出现一条蛇，用尾巴缠住了符正的脖子。三丫见状，吓得连滚带爬逃了。符正使劲挣扎，蛇尾却缠得更紧，缠得符正连呼吸都很艰难。蛇哼哼一下，却说着人话，符正你个不折不扣的坏家伙。今天这个事怎么了解？符正一看，吓瘫了，是一个蛇身人头，美女蛇，脑袋分明是曹小丫！

……

又一天深夜，在物资局仓库批发市场那套住宅内，曹小丫进屋了。

符正一脸的笑，说，亲爱的，我要给你个惊喜，大惊喜。十秒钟抢答，看你能否猜出来。曹小丫竟出乎意料地讲，老公，你的大惊喜，天石人都知道。

符正笑了，说，亲爱的，关于我的传言我知道，现在对当多大官已无所谓了，我今天要给你的惊喜不是提拔，而是……

曹小丫摇摇头，急问，惊喜不是提拔你当更大的官，会是什么？

哈哈！符正把手中的银行卡递给了曹小丫，说，小丫猜猜是多少？

曹小丫信口说不用猜，一百万。

符正说，不对。

那，就是八十万，或七十万、五十万？

曹小丫说这话时，脸色有点不好看。

符正忙说，小丫，你怎么往小数猜呢？你这是小瞧老公呢。

那，是一百二十万，要么是一百五十万？

曹小丫脸色阴转晴。

符正伸出掌并拢食指中指，亲爱的，是二百万。

我的天，二百万，那我，不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富姐了嘛。

曹小丫惊讶，继而满脸喜悦，像花儿绽放……曹小丫激动不已，把卡放进衣兜，满眼深情地喃喃道，老公，我爱死你了。突然她用双臂搂紧了符正的脖，狂吻符正嘴唇、双颊。由于搂得紧，用力过猛，符正啊啊啊着气几乎憋在嗓子眼出不来了。曹小丫不松手臂，亲啊亲。符正为出气后仰，忽然，两个人咕咚一下倒地上。

符正是整个人直挺挺倒下，后脑勺触地。而曹小丫是趴在符正前身倒下的，可她的双臂前部分是直接触地，重重摔一下，很疼。曹小丫妈呀一声，抽回手臂，直起身坐在符正小肚上。曹小丫娇气地喊一句“老公”，一看，不得了啦，符正竟微闭两眼，嘴也微闭，嘴角还有白沫。曹小丫慌神了，两手扶符正的双肩，一边轻轻晃动，一边喊着，老公，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符正一动未动。

曹小丫害怕了，担心符正是不是死掉了，这可咋办。假设他死了，自己如何说清楚今儿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和符正的以往关系？如何解释有二百万元的那张银行卡……曹小丫毕竟年轻，越想越害怕，由于刚刚激动，突发了此事，却没想到打120急救，也没想到打110报警。当然，曹小丫这个年龄段，一般不知道采取掐人中的古老方法抢救试试，许能让病人得救。

曹小丫一时不知所措，嘤嘤哭起来。

忽然，符正先是喉管响了一声，接着肠道叽里咕嘟几下就有一个不太顺畅的屁唧哝着也响了。紧接着，符正慢慢睁开了双眼，一会儿恢复了意识，问，小丫，你怎么哭了？

曹小丫低泣道，你醒了？

符正说，什么我醒了，我不是到澳大利亚一趟吗？

曹小丫一听，忍不住笑出声，鼻涕淌了出来。她说道，你还去美国一趟呢。老公，你吓死我了，你刚才摔昏过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啊？哦，我多少感觉有点不舒服。

曹小丫扶符正到沙发坐着，倒杯开水，说，老公你喝水润一润。

符正打起精神，小丫，我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一切好好的。

两人平静下来。

符正开始说事，小丫，你怀了我们的孩子，要当妈妈了。我一个大丈夫，岂能不为你和孩子今后操心、着想。符正心中有数，这叫花钱买平安，先把实事做了，好听的话也说着，小丫就会安心，不会给他添麻烦。

曹小丫心里算了账，符正整整多给了一百万，买辆较好的车，买套三室二厅的房，按现在市价，绰绰有余，知足吧。

符正又说道，小丫，本来这套房我要过户给你的，但是，我向行政服务大厅咨询，人家说法律规定，必须夫妻双方到场，身份证、房产证等文书一应俱全，才能过户。这样小丫，符正起身从桌上公文包取出二页纸，我已填写好协议书，采取这种方式交给你这套房，事实上属于你了。

曹小丫接过协议书，看后签了字，留了一份。

曹小丫很感动，两眼湿热了，喃喃道，老公你对我好，真心。说着，她屈身又搂住沙发上的符正亲吻。符正条件反射，说着轻点搂，小丫。

曹小丫站起，把符正从沙发上扶起来，说，老公，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

这对野鸳鸯上床后，外面有了鸡叫声，一更天了。

12

符正还有三套房子。老婆田玉英远在海外，又不能转让。假设让老婆回天石市专门办转让房产，有可能让外人怀疑或察觉自己意图的风险。再一个，时间上也来不及。何况，这些房子都是福利房，花费很少，与符正这些年搞到手的钱相比，九牛一毛。符正想，如此，不如做人情做好事报答情人们，既符合自己眼前和长远利益，也让有情有恩有义的妹妹们，将来有个想念。

符正懂，不仅让曹小丫满意，自己也要让小牛小红这俩女人感到够味。

小牛吧，跟符正姘多年了，外面有风言风语。因此，小牛男人跟小牛在日常生活中不和，经常争吵，也有动拳脚的时候。但小牛个高儿，胖，而她丈夫个小，瘦，两口子打架，要么平手，要么小牛占上风，小牛占上风的时候多。

风言风语用手抓不到。小牛符正搞，往往很诡秘，防范捉奸工作做的好，警惕性高，切是长效做法。有一天晚上，小牛后半夜回到家，屋内酒气熏天，丈夫还在饭桌旁坐着，而饭桌上一个空酒瓶，一个酒杯，四个盘子和一个盆剩着骨头，辣椒壳，大茴，剩汤……

丈夫突然叫道，我没有女人，没有女人！并抓起空酒瓶摔得粉碎……。

小牛不是省油的灯，说，没有女人可以找啊！去发廊，去舞厅，那儿，有女人，还都是年轻的！

说着说着，两个人动手武斗了。而且，这场冲突是这个家庭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符正据小牛讲，小牛最后把丈夫打倒在地，并把右脚踏在丈夫的肚子上。小牛穿的是高跟鞋，用力猛，疼的丈夫嗷嗷直叫。幸亏丈夫衣服穿的厚，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丈夫求饶道，银莲，你饶了我吧！

小牛这才作罢。

还有小红。符正一直认为自己玩女人，勾引小红最顺利，最成功。

小红和符正的关系有戏剧性。符正曾对小红说过，他属于英雄救美。符正话外音是，自己是个大英雄，而小红是美人，弱女子。而小红则笑，老流氓，你是趁虚而入。

多年前，小红的丈夫也是有工作单位的人，可他觉得工资低，又无被提拔当干部的希望，于是赌气辞职下海开了个卖空调的店。开始时生意做得小，后来生意越来越好，钱越赚越多。小红呢，看到丈夫整天没明没夜忙生意场上的事，一方面搞好单位的本职工作，一方面搞好家务。可是，慢慢的，小红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真的应了社会上流行的话，男人一有钱就变坏，有的男人有权有钱会更坏。以往，在单位上班时和刚做生意的一段时间，丈夫除出差和特殊情况并向小红请假得到许可外，每晚都在家睡觉；性生活上，小红了解丈夫，他性欲极强，几乎夜夜都弄，一夜有时多回。小红刮丈夫鼻子称他，馋猫！有次小红开玩笑说，要是自己出公差和别的什么事离家几天的话，丈夫急了会不会当强奸犯！丈夫笑嘻嘻讲，不会不会，咱夫妻俩形影不离嘛。

这，说明小红和丈夫感情好，夫妻生活和谐。

丈夫做生意红火后，赚钱多了。起初，丈夫说，太忙，有缠手的事，或，夜晚陪厂家领导在宾馆；或是，处理店里的麻烦事，夜晚不回了。等等。小红同意。一次，两次，三次，这种事，后来逐渐多了起来。而且，起初时丈夫向小红打招呼在外过夜，不仅理由正当合理，充分，每一次还交给小红三万两万块钱。这表明，丈夫对家庭没二心，对妻子小红忠诚。所以，小红放心，也很高兴，根本没往别处想。日子稍长，小红开始觉得不对头，往深处一想，更觉得事情不妙了。

丈夫在外过夜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向小红请假，有时干脆不打招呼，也不给家里交钱了。性生活上，丈夫和小红，居然有时候隔十天半月！小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红凭一个女人的感觉，忽然想到丈夫门店的女店员。女店员有几个。小红怀疑和丈夫有染的有俩嫌疑人。有一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叫洋洋，据丈夫说专门负责店里接待工作，比如厂家来人，比如党政部门公检司法来人，都由洋洋应酬，点烟，倒茶，和小红丈夫一起陪吃饭，陪唱歌，跳舞。还有一个出纳员，叫微微，二十岁刚出头。小红到店里去，见过洋洋，微微，两个女孩都是好年华，漂漂亮亮，哪有男人不爱之理？

小红还想到丈夫刚开始请假在外过夜时，每次给家里钱，那恰恰是丈夫心虚和对妻子的愧疚。而现在，丈夫花心外遇已发展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了，并断定丈夫背叛了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发展到背叛家庭的地步！

小红越想越委屈，越可怕，越气恼。那晚，到了十二点多，她决定到店里捉奸！

丈夫的店铺是三层，一二层营业，第三层有个大客厅，另有财务室和小红丈夫用来办公和休息的房间。

小红打面的在路口停下，步行往丈夫店铺走。快到时，小红见店面关门，一二层黑灯瞎火，三层有灯光。小红站住，从包里掏出手机，尽量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拨通了丈夫的号码。丈夫说，老婆，天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小红说，老公，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快点回来呀。丈夫谎言，老婆呀老婆，实在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请假，我昨天出差到厂家了，后天回来，后天……

巧的是，丈夫拿手机跟小红通话的身影被灯光放大，模糊地现形在窗户上。

小红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急步往店铺走，并骂道，鳖孙！老娘我已到店铺门口，快开门，把小妖精交出来！

丈夫关了手机，三楼的灯也灭了。

一头火气的小红，泼起来，一边骂丈夫，一边拍大门。这时刻夜已深，大街上比较安静了，小红动静大，四周都能听到，有人推开窗探头看热闹，路过的出租车慢行，里面人探究竟……

小红无论怎么骂，怎么拍门踢门，丈夫就是不吱声，也不开门。这时，一台巡逻车赶到了，下来仨警察，问小红怎么回事。

小红气得竟说不出话，语无伦次，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不知深浅，见小红如此悲情，以为店铺发生了绑架呀，抢劫啊什么未知的犯罪。警察喊着，快开门！快开门！我们是警察。

小红丈夫从窗户向外已看到警灯忽闪忽闪，又有警察喊开门，慌乱中边穿衣服边对床上的美人说，洋洋不用怕，我下去看看。

开门了，出现了衣冠不整的丈夫，小红骂句不要脸就抬手扇脸，被警察阻止。随后，一个警察原地看住小红，另两个警察随丈夫上楼检查。不一会，小红丈夫和洋洋，被警察带下来了，小红像疯了似，欲冲上前打他们，又被警察制止。

锁住店铺，警察推着小红丈夫和洋洋上巡逻车。另一个警察对小红说，回家吧，为这事生气不值得。我们带他俩到派出所询问一下情况。

这一风波后，丈夫和小红离婚了。小红气病了，请假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期间，不少同事闻讯来看望，安慰小红。有天下午，符正打通了小红的家庭电话，问寒问暖后，随即自己开车到了小红的家。符正是有备而来，怀着鬼胎。

符正是局一把手，代表着组织。符正双手掂着慰问品进门了，小红感动，赶紧接住放在桌上。符正又从包中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小红，深情地，说，这两万慰问金，是我的小意思。小红接过，嘴里说着这么多，符局长，也放在了桌上。

符正说，不多不多。

小红激动了！像委屈万分的娃儿，这会见了亲娘一样，两眼噙着泪花。说着，谢谢符局长，谢谢党组织上……

符正伸出了双手，小红双手赶紧迎上去，两个人亲切地紧紧握手！

小红嘤嘤着，请符正坐，沏好茶端上。

小红有一肚子苦水，委屈。突然，喃喃着声泪俱下了！符正起身，掏出自己口袋中的手绢，一边为小红擦泪，一边劝道，小红啊，同志们同情你，组织上同情你，我同情你！你要坚强，不哭，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讲，由我做主，组织上力所能及，一定解决！

好说歹说，符正劝住小红不哭了。但是，小红还是喋喋不休，讲述丈夫如何蒙骗自己，如何在外玩弄女青年，自己如何在家操持家务。符正插话，小红你在单位做财务工作是一流的，管现金，组织上对你百分之百信任，我本人对你更是深信不疑。

唠唠叨叨了一个多小时，加上符正做思想工作，小红终于平静下来。

符正用很心疼人的口吻，说，小红，你明显消瘦了。没有那个变心的臭男人，难道你就不活了？好男人，优秀的男人，多的是！我希望，你从现在起放下包袱，振作精神，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活的更好，活的更开心，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关心你的同志们，关心你的组织啊！

小红听着，不住点头。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领导，多么的善良啊！简直说到自己心坎了。小红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符正也笑了，趁热乎劲儿说道，小红，今晚我请你吃地锅饭，开开心！咱们现在就走，走远点儿，兜兜风。小红答应了，洗个脸，简单梳妆打扮，出门。

符正狡猾狡猾的，先出的门，走的快，他是担心万一有熟人碰见。车停在离小红家有一定距离的停车处。小红过会儿到了，上了车。

车子出城上国道，速度快了。跑一阵，车拐了弯进入丘陵山区，路两旁树木成荫，鸟们一伙一伙飞着，或飞落林木中。偶尔，可看到小松鼠。远坡，有水塘。吸人眼球的是路两旁各种各样的广告，向游人告知什么地锅饭，特色菜，农家饭，在何地方；也有山庄餐饮，休闲娱乐，钓鱼，等。符正带小红去的地方，极偏僻，曾经分别带曹小丫，小牛和别的女子来过。符正注意到，来这儿的有权有钱的人都跟有女人，陌生者居多，偶尔碰见过同级干部，脱制服穿便装有身份的人，或别的什么熟人，互相点个头或招招手，不说话，彼此却会意。

也不知拐多少弯，到了。

这里是一处相对平些的山坡，以地形七零八落地盖有红砖墙体瓦房，小间草顶房，不远处有破旧泥巴草房，有猪圈，羊圈，鸡窝，地上有兔子，鹅，鸭和狗。山坡下是一个很大的湖叉子，周边是山，山上有密密的树木缠绕的老藤，青藤，有各种虫鸣，鸟叫声。

符正停车后，老板迎上去和符正小红打招呼。符正从车后备箱取一瓶茅台酒。有个服务员领客人到一间草房。落座后，符正把酒放饭桌上，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符正让小红点，小红说符局长你点，你点什么，我吃什么。符正说，小红，你一定要点两个菜。小红就点了个锅巴，老南瓜。符正点了鱼，虾，鸡，闷罐肉，水黄瓜，鹌鹑蛋等。

服务员到厨房去了。

符正小红所在的草房，是个单间，不仅有饭桌，椅子，另有一张床，被褥齐全，蚊帐，有藤椅两个，水瓶，茶具等等。

小红说，没想到这么偏远山旮旯，有这种农家屋。

符正说，在这里主要是没别人打搅，安静！还可以吃到新鲜鸡鸭鱼肉，无公害蔬菜。客人，还可以休息，游玩。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屋里屋外光线比较暗了。符正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点燃一支中华烟吸，也递给小红一支。小红摆手说着我不会。符正说，别那么多清规戒律委屈自己，女人吸烟的多了。说着，又燃着一支，送到小红嘴上！小红只得依了符正，好好着答应。小红是第一次抽烟，吸一口，咳几下子。符正说，习惯了就不咳了。

符正因势利导又使招下钩。

符正起身拧开酒瓶盖扔了，手拿酒瓶，把瓶口对住小红的鼻孔，你闻闻香不香，这可是真茅台。

小红闻闻，香、香、真香！

这酒，我放了三件，有十年了，一直舍不得喝。今天破例，拿出一瓶，今晚咱们两个把它干完。

小红赶紧说，符局长，我不会喝酒啊，就是喝，也是喝一杯。

哎哎哎，酒能解闷，解愁，能使人快乐忘记世间烦恼。小红啊，古人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没酒喝凉水。什么意思？还不是该享受人生就享受人生嘛！再说啦，咱们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有酒喝呀。是不是？

小红笑了，直点头。

符正晃晃酒瓶，顿时，草房内茅台酒的香气四溢。服务员进屋上菜了，菜香加酒香，很诱人。小红近来胃口不好，吃得少，而眼下心情好起来了，产生了吃的欲望，喝的欲望，总之，变得高兴了，还很舒心。

来来来，符正热情地先为小红夹菜，放她面前的碗中。先吃，先吃。符正把两杯酒倒好。

两个人品尝了桌上的各种菜。

符正说，小红，你能走出家庭问题的阴影，我真的替你高兴啊！

小红答，符局长，丈夫既然背叛了我，我为何还为他守身呢！我想怎么着怎么着，爱怎么着怎么着，只要自己开心。

符正大声说了声，好！小红，举杯！并豪气地一下把杯中酒饮尽，又倒一杯。小红嘴巴抿了一小口，杯里剩约五分之三。符正关心地，小红，你随意。小红却来了兴致，说我也喝起，就把杯里酒喝光了。

符正是老手，懂女人心理，懂火候，于是起身鼓几下掌，说，小红啊，你不仅是一位美丽的女人，还是坚强的女人，性情中的女人，让男人少见的一见难免心动女人！符正说罢这几句曾说给别的女人听的话后，再次为小红倒上酒，递给她，再端上自己的酒杯，来，咱们碰个酒，一仰脖，喝了。小红也一饮而尽！接着，符正伸开双臂，说道，小红，我们好开心。来，大胆跟老哥拥抱一下！

小红怔一下，起身走过去和符正拥抱。符正，还亲了小红脸颊。

那晚，符正和小红喝光了一瓶茅台酒，小红醉了，俩人在草房过的夜，第二天早饭后才走。

符正和小红有了特殊关系。

小牛和小红这俩女人，符正把她们调教的服服帖帖。当然 了，俩女人傍他还不是冲着自己手中的权利嘛！再说，符正捞公家钱，自己吃肉，每次不仅让她俩闻香，喝汤，也给她俩几块带肉的骨头啃啃。符正的聪明在于，凡好事想到她们，自己每次弄钱前先给她们甜头，让她们感恩戴德，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让符正当枪使唤。

符正处理房子，首先想到并落实到位的是小牛和小红，采取的方式也是协议，俩女人各使用一套。符正的说辞是，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浪费，交给你，我放心。而且，房子给小牛和小红及时，正是那笔追加款五千万到账的前一周，所以，符正后来要求如何处置款项，小牛小红都非常配合，还主动帮助解决财务上的技术难题，程序，保证手续“合法”。

13

符正处理一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已接近尾声，过一段时间，符正就可以轻轻松松、从从容容动身飞往万里之外的另一块土地了。哪料，这时天石官场风传自己要被提拔副厅级，再次把自己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假若，这提拔是在几年前，那的确是天大的喜讯。可现在，符正知道这对自己不仅已无积极意义，反而会起到副作用。看看，这不是已引起旅游局内部的人再一次告状吗？还告到了省纪委，引起了袁方的重视……

符正从马坦的301房间出来后，首先想到大事不好了。符正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慌乱，要不，稍有不慎露了马脚，自己可能出不了国。幸亏，自己做准备较早，护照也办过了。符正知道，已到了动身的时候，得抓紧，抓紧。

符正考虑到马坦给十天时间拿出报告，明白马坦用心良苦，用意是为了圆住场不致二人的违纪违法事实败露。但是，符正顾不了那么多，自己必须在一周内开溜，把该料理的事赶紧办办，比较重要的事先办，次要的办不完就算了。

首先，符正到主要直系亲戚家分别坐坐，找说辞给他们留点钱，有十万的五万的，也有三万两万的。自己很快到澳大利亚定居的事，是绝不能透露丝毫的信息。

机票订好了，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准备妥，明天符正就要飞往异国他乡。

奇怪，符正前几天心里还为自己已弄到手几千万自鸣得意，还为自己将漂洋过海与已在悉尼的妻儿团聚沾沾自喜，心急火燎地欲走。可是，走的日子到了，符正忽然从心情上却产生留恋这生活工作发展多年的地方了,感觉出脚下泥土的馨香并缠绕着挽留自己，想想，竟鼻子酸酸的……

表面上，符正此刻不动声色地坐在办公桌前，可脑海里像河湾河发洪水时一样不平静，想的事情很多很多，乱糟糟的。符正当领导干部，坐到副局长，特别是局长——一把手的位置上，自己所做的工作、事情挺有趣的。那些事，像游戏，严肃又好玩，一局结束，另一局开始，来回转着。譬如说开会，有到上级那里开会，有给下级单位开会，还有电话会。最常见的是符正在局里主持党组成员会议，局长办公会议和召开全体大会;有各种往来应酬，给上级送礼，和接受下级送礼;有到外地同行那儿观摩学习，有到县乡镇指导工作;讲话，汇报，听汇报等等。符正明白，这些让自己风光、骄傲和心烦的各项工作，以及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明日开始，一下子无缘了，失去了……

符正不甘心，忽然心血来潮决定再开一次会，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主张并亲自主持的会议，便抓起电话，先把财务会计出纳小牛小红叫来。

小牛小红到了符正办公室，见无其他人，关住门。小牛小红嬉皮笑脸，轻声问符正，老流氓，喊我们来有啥新指示？

符正制止道，我多次讲，这是办公室，正经点。

小牛说，没外人，怕啥。

有外人来，我们也不说。小红道，你认为我们傻呀。

小牛和稀泥说，好好，都正经点。

符正说，我们局工作做得好，我决定先给副处、正处和享受同等级别待遇的同志，每人发两万元奖金，你们俩以加班补助的名义各一万。抓紧造表，抓紧按人头准备现金，今天就发，要注意保密。另外，其他同志的奖金，正科两千元，副科一千五，其他人员一律八百，下月发工资一齐发。

小红汇报，咱局小金库的钱，有支出有收入，以往收支基本平衡，近两月支出很多。不过，我们在交行还存一千万，我的大保险柜放有近百万现金。

符正说着我知道，我知道。

小牛说，我们回财务室抓紧造表、数钱，马上就发。

符正摆手让她俩离开，说，去抓紧办吧。然后，他又抓起电话让办公室主任通知局副处以上干部立即到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要求能到会的都到会。

一说是紧急会议，果然符合级别的近二十位干部陆续都到了会议室，清点人数，只有一个生病的副局长请假。

符正开始讲话，说，我们局工作做得好，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充分肯定，前段还对我进行了表彰和奖励。同志们，我认为这是在座各位努力工作的结果，是大家同心同德努力开拓进取奋斗的结果。所以，我决定，局里对各位进行奖励，给每人发两万元奖金。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可以到财务室领钱。

没有不同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有同志发言，凡有好事情，符局长不忘我们，我们跟着符局长干，有信心，高兴哪。在座的人员纷纷表态。

符正又讲，同志们，咱们在一起工作多年了，凭在座各位的工作能力，都可以当一把手。我符正的个人水平，并不比大家高，能力有点，但不是很强，坐到了局党组书记、局长的位置上。可我，又没办法让各位当一把手，惭愧，惭愧。

大家不防符正怎么说这一番话，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与会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局长决定给大家发奖金，办好事呢，所以，与会者有人就说符局长谦虚了。在座的哪一位，谁能说自己的水平、能力比符局长还高？有人附和道，当一把手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这需要非同一般的自身综合素质，特别是政治水平、思想觉悟，协调、平衡的能力，云云。还有人直截了当地说，符局长是我们的好带头人。……

符正接着说，谢谢大家信任，谢谢大家对我的评价。今后啊，无论我在还是不在，各位都要坚守岗位做好本职工作。与会者忽然感到符正的表现有些异样，却又不好挑明。于是，他们纷纷说道，我们任何时候都会干好工作，给符局长争面子，给组织上争荣誉。

符正说，现在，党组成员留下来，其别同志到财务室领奖金吧。

部分与会者说着谢谢或朝符正抱拳致意，走出了会议室。

符正两眼湿热了，忙掏手绢擦了擦并竭力控制自己，起身朝他们摆摆手。

符正坐下后说，同志们，我们八位班子成员共事五年了吧？你们支持我的工作，我很感激啊。我一直在想怎么感谢各位，报答各位。前些日子，我找马市长通融，请他特批了七个事业单位编制指标，我决定给每位一人分配个指标。各位自己决定是给子女，还是亲属、朋友。会后，你们抓紧时间把姓名报给局人事科。刘局长，这件事你亲自给人事上安排一下。

抓人事的刘副局长立即说，好好好。

在座的各位显然都很感动，一齐鼓起了掌，纷纷说着感谢的话。

刘副局长忽然说道，符局长，你怎么不留个指标呢？你的孩子将来……

符正抬手制止，刘局长，我的孩子在海外上学，还得几年毕业。将来学成回国了，到那时再讲。

大家更激动了，一个个起身走到符正面前，和符正很亲切地拥抱。刘副局长是党组成员中唯一女性，不仅和符正拥抱了，还贴贴脸呢。以往，党组成员开会也有激动的时候，大家都是上前和符正握手，或双手紧握而已，绝无今天的情形。

符正宣布会议结束，大家离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符正坐桌前闭上双眼想事。符正脑海里，依然是翻腾着许多事情，仿佛有很多事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办好，可是又不知先处理哪件事。

已快中午，到了下班该吃饭的时候，符正却一点也没饿的感觉。往日正常情况下，符正午餐后，要休息一个多小时，可今天吃午饭和睡觉一个欲望都没有。

符正又拿起办公桌上的 《人民日报》 翻了一会儿，又看 《求是》 杂志，翻了几期，又随便看一摞文件上头的那几份，其实符正都没看到心里去。干脆不看了，符正推开套间的门，躺床上闭目，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感觉大脑跟快爆炸了似的。

折腾来折腾去，就到下午上班时间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着一阵阵铃声，符正走过去接时，电话停了。

符正沏了杯茶水，坐沙发上喝茶。不一会儿，有人敲门，不等符正说完请进二字，小牛小红就推门入室了。小牛说着大局长签名吧，领钱。小红从挎包中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符正。符正毫不犹豫从信封中抽出那两叠钱，递给小牛小红各一叠，说道，咱们哪，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小牛小红笑嘻嘻的，一个说老公你对人好，一个说老公心眼就是好。

符正起身，边说我这会儿在考虑事情，边伸出手跟小牛小红握手，然后说再见。

以往，符正和小牛小红在一起，没这么客气过，这使俩女人也感到了符正的异样，感到了生分。小牛说，老公你干吗客气，好像今后不见面了。小红说，老公，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相好了，妙龄少女吧，十七、十八？

符正无奈地摇摇头，摆手说道，别忘了会来人，这是局长办公室。

俩女人走后，符正把门不仅关住，还扣住锁扣，把手机也关了。符正坐着喝茶，一会儿起身踱步，一会儿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报刊，一会儿走到那三个并列的书架前，观赏藏物和书籍，一会儿推窗看看外面的人流、车辆和熟悉的建筑物。有人敲门也好，打办公室的电话也罢，符正一概不理。

符正反复做着这些动作，不觉中傍晚了。但是，符正还不舍得离开办公室，想想，竟又到了套间，把别人送的那些礼品，一样一样过目。烟，有中华牌的、苏烟、黄鹤楼、云烟、贵烟等等，都是成条的名烟;酒，有茅台、五粮液、黄酒、杜康、竹叶青、宝丰、富平春、宋河等等名酒，有两瓶一提的;有名贵的燕窝、刺参、冬虫夏草;有福建的铁观音、信阳毛尖、云南普洱等名茶，一提一提，也有成件的;另有名牌西装、领带、名牌皮鞋，出名的或不出名的画家、书法家的画作和书法作品;还有新上市的名牌手机、电磁炉、电脑……这些物品，完全可以开一个小商店。

符正看着这些别人昔日给自己送的礼，哈哈哈笑了。然后，他竟一样一样把它们全拿到办公桌前，放地下。符正有点累，又坐沙发上喝茶，一遍一遍地欣赏着这些礼品。

符正瞅一瞅腕上的瑞士表，乖乖，九点多了。符正站起身，先在办公桌的稿纸上写道“同志们，再见了”，再把口袋中的一串钥匙，包括自己开的公车钥匙，拿出来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面，后退几步，立正站好，对着昔日让自己风光无限的位置，虔诚地弯腰三鞠躬，喃喃道，永别了书记，永别了局长。

符正说完这两句话，鼻子一酸，两眼热泪盈眶，忍不住号啕起来。片刻，符正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怕引来其他人，竭力克制住了情绪。然后，他擦擦两眼，镇定一下，走出了办公室，关门下楼。

出大楼下台阶，符正站住了，身边是自己开了几年的轿车，仔细看着，忍不住用右手掌按了按车头上面，小声说一句，再见了伙计。

符正走到院大门，门卫室一个年轻保安友善地问，符局长，怎么不开车啊？

符正说，我想走走，散步回家。

走在大街人行道上，符正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亲切。瞧，路旁的梧桐树粗实，枝叶茂盛，两旁开发的楼房林立，商业发达，各类店铺五花八门，车多，人多。虽嘈杂，闹市也有宁静之处，几乎在每个大的街口旁，都建有像公园一样，供人们休息的地方，或大或小而已。变化似乎悄悄的，似乎也来得极快，全凭每个人的感觉。以往，符正好像没留意身边的这些，今儿晚上却一下子感受到这里挺好……

不远处的电杆下路边沿，坐着一个个子高高身体消瘦的老头，胡茬满面，脏兮兮的，拿着旧茶缸向路人讨钱。往日，符正开车从车窗看到过这个乞丐。

行行好吧，同志。

老乞丐向走近的符正晃动着茶缸，茶缸内的硬币发出响声。

符正站住了，老伯，这么晚了你还在讨要啊。

老乞丐停止晃动茶缸，说不晚。同志，我不要不行啊。我儿子、媳妇在乡下种地，没本事挣钱，孙子孙女上学交不起学费，他们借债。我在外头多少讨要点，仨俩月寄回家三百五百补贴他们。

你有多大岁数啦？

不大，我今年刚好七十四。

老伯，天不早了，该睡觉了。

老乞丐指指路边放的一条又破又脏的绿毛毯，说，没事同志，我一瞌睡躺那儿就睡着了，一睡睡到天亮。

符正从手提包里点三张百元钞票，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接住，一惊，说道，这是一百的大票。他仔细地看看，用手指细摸几下，说，同志，这是真钱吗？

符正点点头，说老伯，这钱不会假，你放心寄回家吧。

老乞丐盯符正一眼，再次用手指头认真数数，说着一百、二百、三百，然后点点头。

符正又说一遍，老伯放心，是真钱。

老乞丐却拉住扭身欲走的符正，同志啊，这钱我不能要，给，还给你。

符正感到意外，说老伯，你滑稽吧，难道你不是讨要钱吗？

老乞丐却说，同志啊，你给得太多了。这么多年，人家最多给我的一次，去年吧，是一个台湾商人给我十块，一般都是给一毛、五毛、一块。同志，你给我一块钱吧，十块也中。

符正感到惊讶，然后说，这三百块，我愿意给你嘛。

老乞丐又说，我不敢收这么多，同志，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啊。像你这个年龄我估摸你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在上高中上大学吧？

符正点点头，再次扭身走。老乞丐把三百块钱捏成团，扔到符正身上掉在地下，符正不理会。老乞丐捡钱撵上去，把钱硬往符正手心塞。

符正生气了，大声说道，老头，你怎么不识抬举啊？

老乞丐不示弱，高声说着，这钱，你说啥我也不能要。我虽然是富农成分，可俺爷俺爹给我说过，来路不明的钱坚决不能要，我到现在还记得。

一听到“来路不明的钱”，符正如芒刺背。

符正苦笑一下，把老乞丐硬塞回来的三百元重新放进手提包。符正恭敬地朝老乞丐鞠一躬，老伯，再见。然后，他快步离开……

14

最不平静的是马坦。

马坦眼下面临私事、公事一堆难题，几乎件件棘手，可又不得不面对。私事，刚刚摆平曹小丫的事，而彭丫丫的肚子已挺很大，就要临产。一段时间来，彭丫丫一直要求马坦除上班外，要在她身边。马坦为难啊，公事，日常工作千头万绪，许多人和事不得不应酬，耗神又无奈。可偏偏忽一家伙又冒出了告符正状的事情。这件事，如果单单是符正个人的问题，对马坦而言就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符正的不少问题与马坦有关联，有的事情简直是符正的问题就是马坦的问题。现在，郑书记让马坦牵头调查符正的问题，等于手握一定的主动权，可马坦依然觉得事情不妙。

马坦送走了符正，给他十天时间拿出一个报告，定了调，统一了口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力也大，吹得雨飘到室内来，马坦关了落地窗。

唉，马坦不由得叹口气。近来，他个人独处时，内心谴责自己以往没能把握好一个男人的底线，放任个人行为，导致了现在天天的惊恐和无奈。自己正在为过去贪图一时之欢，或个人接二连三的错误决定导致的后果付出代价，还在继续付出代价。最后的代价有多么大，有多么沉重，马坦也说不了……

这夜，马坦睡眠质量马马虎虎。内心虽着急，但表面平静，这许是他当官员后养成的一个好习惯。

马坦耐心等待符正的文字报告。转眼，已是第七天了，符正不仅不来汇报，连个电话也没有。马坦心想，符正这家伙挺沉住气的，可能是使出吃奶的劲儿绞尽脑汁编造些理由竭力掩盖自己的问题吧。哈哈，这样也好，只要能把麻烦事摆平了。

可不知为何，到了下午和晚上，马坦无缘无故地感到很烦躁，心里跟猴爪挠似的，七上八下，别别扭扭，竟一夜没休息好。

第二天，马坦照常到了办公室。一开始挺平静的，没什么急办之事。快到九点钟时，马坦接到了省纪委袁方书记的电话。袁方说，郑书记说由你先了解符正的问题，进展如何？马坦向袁方汇报，正在紧鼓密锣地进行，并说近几天整理一个报告，专门向市委、市纪委汇报，经确认后，及时上报省纪委。袁书记，放心。袁方听后要求，对问题，我们要实事求是，既不夸大也不缩小，既要对干部负责又要保护群众反映问题的积极性。

通话以后，马坦想，自己让符正搞一个灭火式的文字报告，是正确的。群众反映问题，了解了解，称不属实，或所谓问题似是而非，立不了案的。话语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符正无事，自己太平啊。

马坦掏出手机，欲拨符正电话，却又担心那边说话不方便，就发条短信:进展如何？马坦。

以往若是马坦给符正发短信，符正会以最快速度回复，或打过来电话“请示”。如果马坦说符正你来一下，符正会放下手头其他工作，马上驾车出发赶往市政府马坦的办公室。

过好大会儿，符正并没回复短信，也没打电话过来。

马坦奇怪，符正怎么啦？拖拖拉拉，抑或敢对我龇牙？那就拨电话吧，嘿，拨了几遍，手机里总是说，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我们会以短信的形式通知机主。

一定有什么情况，马坦心中掠过丝丝阴影。因为市里规定，重要岗位科级、副处以上领导干部不得以任何理由关闭手机，违犯这个规定是要受批评的。以往，没有谁违犯过。符正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响了，却是常委办打来的。

马坦脱口道，有急事吗？

常委办主任说，马市长，市公安局刑警队负责人求见你，有事情了解。

马坦听出来，对方斟酌着说话，好像不愿把话说白了。

马坦说，见我？

是的，我现在领他们到你办公室。说罢，挂机了。

不知为何，马坦高度紧张了，怀疑符正是不是被抓走坦白交代咬了自己，现在又来抓人……马坦又一想，不对，即使符正被抓，也应是纪委双规他，或是检察院反贪局抓他，而且做这些还应有必要的党内程序，不应是公安局刑警队呀。那，他们见我干吗呢？

马坦不免疑惑，赶紧理理思绪，定定神。

敲门声。马坦说，进来。

常委办主任领两个穿警服的人进来了，说，这是马市长。穿警服的人向马坦敬礼。马坦从座位站起，隔办公桌伸直胳膊和客人握手。然后，马坦请三个人坐长沙发那儿落座，他仍坐办公桌那儿。

马坦感觉到，俩穿警服的人不仅态度谦卑，还有点诚惶诚恐。

常委办主任讲，马市长，这两位办案的同志有紧急事宜向市领导汇报。

请讲，马坦很镇定。

两名警察同时站起，立正，再次一齐向马坦敬礼。然后一个坐下，一个站那儿接着讲，马市长，按级别我们两个是不能直接向您汇报的，但事情紧急，是一位正处级领导干部的案件。马坦摆手说着请坐下，坐下讲。我这个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是人民的服务员，只要工作需要，没什么不可以直接来见。

常委办主任却解释道，他们局政委事先给我们联系了，说明了原因。

警察汇报说，旅游局长符正是前天失踪的，昨天一上班我们接到报警。事情并不复杂，该局办公室通讯员照例一早到符正办公室打扫卫生，并为局长换开水，发现室内摆放有各类高档礼品，还发现了符正亲笔在稿纸上写下的同志们再见了的话。通讯员把情况报告给了办公室主任，主任向局其他党组领导同志作了报告。而他们又联系不到符正。符正的手机处在“不在服务区”状态，他平日开的轿车停在局院里……

我们接到报案勘察后，没有任何线索表明符正自杀、他杀或遭人绑架，所以我们依照程序查阅了符正的有关家庭、个人相关信息。一，前几年，符正的妻子陪读，并和儿子入了澳大利亚国籍;二，符正是上月28号购的机票，本月，即4月13日登机赴澳大利亚;三，符正在此几年间多次通过中行用人民币兑换澳元给妻子汇款，数额达七千多万元人民币。

警察汇报完，常委办主任讲，郑书记、王市长等主要领导已知道符正这一情况。

马坦心里一咯噔。虽然脸上的表情没很明显变化，可是，一瞬间的惊讶之色还是流露了。所幸，马坦迅速掩盖，说道，谢谢公安上的同志们给市领导提供重要信息，你们辛苦了。郑书记、王市长会安排召开常委会议的，研究符正的情况。至于怎么处理，那要看主要领导的意见，组织的决定。

马坦跟三人热情握手后，他们离开了。

马坦为何心里咯噔？原因是让自己和郑书记、王市长、纪委方书记一起听汇报才正常，而他们仨在先，自己单独听汇报，则必有隐情，不便讲的原因。

关住门，马坦转身背靠门，仰脸长长吁一口气，咬牙切齿低声骂道，符正啊符正，你个狗杂种，你有胆怎么不自杀呢。你金蝉脱壳跑澳大利亚和老婆孩子团聚去了，可我马坦要给你擦屎啊。弄不好，老子还得……

马坦心里难受，两眼一热，落了泪。到卫生间用毛巾擦擦脸，尿泡尿，又坐到办公桌那儿。马坦平静后，心想，在节骨眼上，符正私自出走，并惊动刑警队。那么，郑书记先前交办给自己的了解符正情况的事情，如何回话？马坦感到极不快和郁闷的是，郑书记、王市长等早于自己得知符正出走的情况，以及刑警队给出的初步结果，他们却未及时告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马坦想，我主动向郑书记、王市长汇报并沟通一下情况吧。可是，马坦再想想，又犹豫了，担心自己太主动的话，会引起他们理解上的歧义，或落入了……马坦的道理是，郑王二人，特别是郑书记，在第一时间，应向他及时通报符正出走的消息，并询问先前了解的情况，才是合理的。否则，这里面有新的情况。会不会他们已知道我和符正之间关系的某些线索，或者仅仅对我有怀疑？

马坦倒吸一口凉气，拿不准啊。马坦在官场上混，从在省直机关算起，不是一天两天三年五载了，称不上老油条，却也不是新手上路，对官场的一些道道很熟悉、很了解。

马坦拿定主意，郑书记、王市长若不通知，暂不主动汇报，缓缓再说，视情况应对。因为符正的问题在发酵中，眼下还不知走向，既有对自己不利的一面，也有对自己有利的一面。马坦感觉到，自己已不可能主导对符正的调查，而组织上肯定不会放弃调查。

郑书记、王市长及纪委方书记与马坦不在一个楼层办公。马坦为防和他们碰见，每次出行都先从窗口瞭望他们的专车是否在停车场;上班，尽量回避他们上电梯的习惯性时间段。马坦尽可能回避他们仨。第一天，马坦不仅上下电梯如愿没碰见他们仨，而每次在窗口瞭望，也没见他们仨的车影。马坦感到了一时的轻松。第二天也如此。到了第三天上午，情况和前两天一样。马坦忽然觉得这有些太不正常，仿佛这不正常是冲着马坦来的。惯常是，郑、王如果出行一两天或一两天以上，他们事先会向常委打招呼说明原因。这次，这些一概全免。马坦不安了，急于想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去干什么，为何没让自己知道。

马坦欲问一下常委办主任究竟啥情况，对，打电话问问。可又一想，这可能产生不好的效果。因为，假若组织上现在对自己有怀疑，暗中观察了解的话，自己主动打听书记、市长和纪委书记的行踪，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己心虚呢？不妥不妥。马坦想，自己可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马坦用巴掌拍打几下太阳穴部位，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冷静地观察观察再说。

接下来，是周六周日休息时间。

马坦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可是，内心的焦虑不安难以控制，仿佛一支军队遇到了强敌，一直后撤，而敌军不依不饶地追赶喊打，自己不举手投降就会被消灭的那种危险情形……

马坦准备了几包方便面，决定这两日休息时间闭门不出，一个人在301房间好好理理思绪。

马坦坐下，手托下巴微闭两眼，想清静一会儿。嘭嘭嘭，有人敲门。马坦不吱声。嘭嘭嘭，又敲，马坦仍不理。马坦轻轻走到门前听听，知道敲门人并没走。会是谁呢？难道……马坦的心扑通扑通急跳。过一小会儿，手机又响了，是条短信:老公，我是曹小丫，有大事急事啊。

马坦开门，曹小丫进来了，脸呈惊色，仿佛写着有大事三个字。马坦关住门并扣上门扣，说，小丫，不必惊慌，坐下慢慢说。

曹小丫坐下后说，今天中午，市直机关有几个领导在圣王酒店就餐。席间，一个说，符正到美国了，弄走几千万;另一个说，符正是到加拿大或澳大利亚了，还没弄清楚。他们都说，符正会耍，市几大班子里有硬后台……

马坦问，他们说符正的后台是谁？

曹小丫说，他们见我站旁边，没有说名字。不过，有个人说后台不止一个。他们还议论说，如果符正的案子弄清楚，会牵连不少人。

马坦说，你还听到什么了？

有个人还悄悄说，马坦被双规了。曹小丫问，老公，双规是干什么呀？

马坦苦笑一下，小丫，我要是被双规，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双规是把你关监狱吗？

不是。咱不说这个，小丫，你还听到什么啦？

别的没什么，就是——

说吧小丫，还犹豫什么？

曹小丫点点头，说，今天下午三点多，曹友仁在办公室正给我说客户反映的情况，来了两个人，门口站一个。进去那个人出示证件后，说，曹老板，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的，有事情找你了解。而后，曹友仁和那人让我回避，我离开了。过了一个多小时，纪委的人走了，曹友仁发短信让我见他。

马坦问，小丫，曹友仁说什么？

曹友仁对我说，可以肯定，符正的的确确出事了。纪委来人，是了解圣王大剧院资金的事情，也涉及了马市长。曹友仁交代，小丫，最好近期咱们不要主动跟马市长联系。

马坦听着听着，感到心跳加剧，不好受，就微闭眼睛。曹小丫见状，问，老公，你怎么了，怎么了？

马坦不说话。

曹小丫急了，说，老公你要是病了，我打急救车电话好吗？

马坦这才睁开两眼，摆摆手说着不用。小丫，扶我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躺床上，马坦交代曹小丫近期不仅不能给自己联系，更不能再见面，至于事情会发展哪一步，自己也拿不准。然后，他就让曹小丫离开了。

马坦躺着，又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天南海北，云雾山中。神儿仿佛散了似的，随风飘;气儿也不聚，呼吸不均;还好，魂儿没被鬼钩跑，命还在呢。这会儿，马坦像个夜游者，穿过河湾宾馆北边的竹林，上了河沿，一个人顺河堤慢慢走。走啊走，走到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

河两边有一片一片的树林，也有稻田，戴斗笠的农人赤脚在干活。而河中，渔人划着小船游弋，鱼鹰则潜水中捉鱼，渔人从鱼鹰嘴巴上把鱼接过来放入船舱。

马坦背着手，看着景致，呼吸着湿漉漉含腥味儿的好闻新鲜空气。四周分明是田园风光，不是世外桃源，胜似世外桃源。马坦真的愿意就这么一直踱步，永远…… 马坦这么美美的想着，一抬头，惊呆了，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子，是位姑娘？许是媳妇？这小妖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不说，五官，肤色，身姿，一招一式，哪地方都好看，楚楚动人呢，马坦眼睛直了，心旌摇荡……

马市长好！

女子甜甜地喊，微笑着，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像光芒四射的蓝宝石般……

马坦咧嘴笑了，一副馋猫小样儿，美女，你认识我？

你是天石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经常上电视新闻，天上人间地下殿堂，人、鬼、神哪个不晓？

啊啊啊……，是啊，是啊。

女子又说，马市长，你气色不太好，有不愉快的事？没关系，走，到我们那儿去吧，快和快和。女子说着，挽住了马坦的胳膊。

马坦巴不得美女这么做。

河堤通向水岸，有条弯道儿，美女搀着马坦向下方走。岸边，停靠着三条大船。第一条船很大，两层阁楼，船头竖一面红色旗帜，上绣一个黄色的女字。阁楼上方四周则插着十几面小的旗帜，船上有头系红巾手持红缨枪的女兵护卫，阁楼入口处不仅有女兵，还有迎宾丫环；另两条船稍小，船头竖一面银色旗帜，上绣一个金色财字。船中，也有女兵护卫。

女子搀扶马坦上船到阁楼入口处，四位迎宾丫环齐声说道，欢迎马市长到来！

阁楼内古色古香很好看，但是，站着的丫环们个个更好看，马坦也不知看什么好了，两眼像贼一样贪婪，却一时忘了搀扶自己的美女！女子抿嘴笑出了声，丫环们也笑了。马坦感到了瞬间的尴尬。

女子请马坦坐阁楼内的正座上，自己坐一旁挨着。随女子和马坦进来的四位丫环上茶，然后站他们俩两旁。女子发话，听令，点亮灯盏，启航赴宫！

众丫环高声道，女大大有令，启航！

两旁的丫环迅速点燃汽灯。外面响几回牛角号声，船开始行走了。马坦看见，船头前进，前面的蓝白色哗哗河水竟自动分叉让路，船往水深处行走，船体两旁和上方都是水，水却不到船上来！

美女，我们哪儿去？

马市长，从现在起你要称呼我女大大，记住。

哦，好，好好。女大大！

马市长，我领你去的地方，你一定喜欢，能够满足你三大欲望，且没有任何风险。

马坦望着眼前的丽人，说，女大大，天底下有如此美事？

女大大点头，微笑。马坦看着女大大脸颊的喝酒窝，想亲，但又不敢。

这时，船速放慢，过一会慢慢停了。四个迎宾丫头齐喊，请女大大，男大大下船登殿！

马坦一听“男大大”，忙四处瞅，除他一人，全是女的，正要问，女大大说，马市长，从这一刻开始，你的身份就是男大大！你和我一样，在水界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马坦在女大大搀扶下，后随迎宾丫环，走出船阁楼。马坦看到，船已靠岸，和女大大一并下船开始向上登一阶阶的台阶。两旁则站女兵。马坦抬头望望，上方是一座巨大的殿堂，正门上方木匾刻着龙宫奶奶提写的四个行草大字：水中女宫。

马坦明白身在水中，可是，自己和女大大走的地方，却和陆地一样，地面铺的是汉砖，平展，坚实，一阶阶台阶，则是花岗石垒的，身旁都是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陪伴；而不远处四周以外，是深蓝色的水域，有人面鱼身的漂亮姑娘，在游动，也有无数的各类鱼游动……

进了宫殿，马坦和女大大坐到上位。上位是两个水晶石雕刻的椅子，背后是一块水晶巨石，上刻一个女字。这时，许多女子出现了，并跪下一齐说道，给女大大男大大请安！

女大大挥手说道，免礼，你们下去。随即，女大大嘱迎宾丫头们，快上酒菜，伺候男大大。不一会，酒上来了，美味佳肴上来了，马坦和女大大面前的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女大大对马坦说，饿了吧，吃吧，吃饱。

马坦被天仙般美女层层包围，目不暇接，想入非非，真的把吃饭的事忘了。女大大这么问，马坦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有圣王五汤吗？

女大大听后，抿嘴笑笑，看来男大大是不忘旧情，想念曹小丫呀。

不不不！我是喝惯了五汤。马坦说后，有些后悔。

女大大说，对不起男大大，女宫三餐没有圣王五汤，请原谅！

马坦忙讲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女大大笑笑，男大大你也是主人嘛！说罢，用筷子夹了菜，放马坦面前的碟中。

马坦吃着。注意到菜肴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地里长的，却没有水里的东西。马坦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不问。

女大大为马坦酌了一杯葡萄酒，也为自己酌了一杯，并和马坦碰杯，一下子喝了。马坦也饮尽。

酒劲儿不小，马坦觉得不低于三十度，喝下去口感好，浑身舒坦，让人兴奋。

女大大对马坦讲，这种红葡萄酒，在水中女宫只有她一人有权享用。今天例外，因为你既是客人，又是男大大。说罢，女大大又举杯和马坦碰了一杯。

马坦吃了会菜，主动举杯和女大大碰，连碰三杯，喝起。痛快啊！的确，马坦今天胃口好，又吃又喝挺高兴，又有想法，想着，天咋还不落黑呢！

趁着酒劲，马坦问，女大大，你在船上讲满足我三大欲望，请问，是何三大欲望？

女大大没立即回答，而是微笑着看一看身边的丫环，护卫，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过会儿，女大大说，第一个欲望是官职，你已经得到了。

马坦：我已经得到了？

对。你现在是男大大，与我一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譬如，咱们的水中女宫管辖方圆八百里，有一个财政银行，你若想花钱，花多少，你和我一样，说了算数呢！而我，女大大，是你的老婆。

马坦一听，自己有想花多少钱就可以花多少钱的权利，女大大又是自己的老婆，既喜又惊，心里急盼天快快落黑呢！

女大大：在这水中女宫，男大大权大无边，你想到的，你只要发号施令，无所不能。

嘿！真的？

真的。

马坦：那第二个欲望呢？

女大大仰脸笑了，然后说，男大大啊男大大，其实你已经想到了！

我想到了？

对，女色嘛！

啊，对对对，女大大是我的老婆！

那第三个欲望呢？

女大大却说，男大大，我的夫君！第三个欲望嘛，明早我在告诉你。

可以可以。

女大大客气地说，夫君啊，今天的招待若有不周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呢。敢问夫君，你吃饱了吗？你喝好吗？

老婆，我吃饱了，我也喝好了。

女大大说，夫君，你安排下面的活动吧，你可行使手中的权力，你说什么都算数，说一不二呢。

马坦故意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道，老婆，我累了，我们在何处就寝呢？

女大大一转身，夫君请看，马坦眨了下眼睛，自己和女大大已身处一个无比豪华、温馨宜人的卧室，女大大已睡在龙凤大床的被窝里。女大大打着哈欠说，夫君，睡吧，不早了。

马坦却看到，室内亮堂堂，窗外更明亮，忍不住说：天咋还没黑下来呢？

嘿！马坦话一落，四周竟完全暗下来。马坦笑了。由于墙壁是一种千年水晶石，夜中也反光，马坦张嘴笑时，竟看到了自己两排洁白的牙齿！马坦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女大大赤条条的，马坦赤条条的，并马上融为一体了。

马坦舒舒服服睡一霄，醒了。

马坦惦记着女大大所说的事，问，老婆，你还没告诉我第三个欲望是什么，怎么样满足我。

女大大双臂搂住马坦的脖儿，朝他脸颊亲了又亲，夫君，我不但告诉你，还要马上落实到位！好吧，咱们现在起床。

穿衣，洗漱，早餐后，女大大挽着马坦的胳膊走出水中女宫。三条船，停靠在岸边。下了台阶，一个迎宾丫环说道，报告女大大，赠与男大大的礼品，金，银，水晶石及各种财宝，已备好，请女大大男大大登船过目。

他们上了第一条船，坐下后，马坦两眼不停地朝身旁放着的一摞摞漂亮的礼盒张望，心热，这是女大大送给我的吗？

一个迎宾丫环跪在他们面前，手捧一个礼单念道：黄金，共一百万两，白银，一千万两，水晶石……

随即，另三位丫环分别拿礼盒，到女大大和马坦面前掀盖让他们过目。马坦还接过一个盒子，亲自掀开盖子看，啊呀，那寸金锭金光闪闪，炫目，让人喜爱。马坦笑意满面，喜不自禁，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财宝啊！

女大大高兴地点点头，双目环视一下身边的卫兵，丫环，你们听令，沿原路快速返回，男大大是天石市领导，不要误了他上班。

船内汽灯点亮了。船开始行走，越来越快，在水中穿行。

马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金银财宝，到地后怎么运到301房间，自己如何保管呢；还有，由于财宝量大，别人不可能不知道，组织上若调查，问来路，自己该如何回答？马坦把自己的想法和忧虑告诉了女大大。

夫君，你瞧，女大大手中出现一个火柴盒模样的匣子，拉开后说道，我是男大大，听令，所有财宝进仓！片刻功夫，船内那些金，银，水晶石等多种宝物，仿佛像流云般一下钻入了匣子。女大大又说，我是男大大，听令，所有财宝出仓！话落，那些宝物又像云般飞出匣子，在船舱落下后现原形状。

女大大把匣子交给马坦，夫君，记住了吗？

马坦点点头，说好记，我试试：我是男大大，听令，所有财宝进仓！于是，所有宝物进了匣子。马坦把匣子装入了自己的口袋。

马坦听到了鸡叫。原来，船出了水，已在水面上行走。女大大搀扶马坦出船仓，走到船头，看到东方微露晨曦，天色麻麻亮了。船行走很慢。马坦问女大大，老婆，我若想你，如何见你？女大大答，我自有办法，夫君，你放心回吧。

靠岸了，女大大和马坦吻别。马坦转身要下船，却忽然看到岸上站了很多人，定睛一瞧，领头的是袁方！有郑书记，王市长，方书记及人大，政协，军分区的主要领导！马坦再一看，后面还站着被五花大绑捆着的符正，有持枪武警押着！咦，连曹小丫，彭丫丫，曹友仁也来了，还有好几位纪委工作人员，他们的面孔呈讥讽的模样，都是些熟面孔……

马坦很惊恐，问，袁书记，你，你们要干什么？

袁方不答话，目光像钩子一般，盯住马坦。

所有人，包括被捆着的符正表情都是愤怒的，一个个眼睛仿佛冒火。

马坦害怕了，欲让女大大带他返回水中女宫。可一看，女大大，迎宾丫环，护卫，全无踪影了，船一下消失了！扑通！马坦一家伙掉到水里了！落到了深水里，水呛了嗓子喊不出声，接着喝许多水，憋得出不了气……

啊－！啊啊！马坦醒了，从梦中醒来。

这个梦，有水有船有女人有官职，有山珍没海味，有喜夜，又有财宝。可结尾不如意，遇到了克星。马坦联想到自己和彭丫丫头一回到天石旅游时，自己那晚做的梦，也是有水有船，自己落水……

15

马坦恢复正常意识后，有了结局不好的预感。

马坦睡不着觉了，自觉不自觉地开始盘点自己的过错、违法行径。一盘点，马坦害怕了，浑身出了冷汗，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办好啊？两眼直直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嘭！嘭！嘭！有人敲门。马坦一惊，三更半夜有人来敲门，是谁？来干什么？马坦是“市领导”，以往工作上若有紧急情况，来人会先打个电话向他汇报，从没像今晚不打招呼，随意敲门。

难道？马坦怀疑……

“坦，开门。”女人的声音。

马坦一听，声音好熟悉，好有亲切感。马坦忙下床，过去开开了门。啊，是老婆！老婆进了门，深情地望着马坦。马坦也激动，两口子紧紧拥抱一起。

关门后，马坦问，老婆，你怎么三更半夜来了？

老婆两眼望着马坦，像盯着，仿佛马坦是个陌生人。老婆说，坦哪，不知怎么的，从昨天上午开始，我的心扒扒叉叉地不安宁，总觉得你有什么事，你要出什么事。我感觉不好，放不下心，就买火车票连夜赶到天石市了。

马坦心情沉重，听着，点着头，眼圈红了。

坦，你讲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会不会出事，你说出来，咱俩一块想办法解决。

老婆这几句话，像用手挠到了马坦的痛处。而马坦，知道老婆是疼他、爱他、关心他;这世上，除了爹娘疼他外，就是眼前这位女人呵。马坦这会儿感觉，老婆多么像自己的娘，自己犯下大错后，她却还担他的心，牵挂他……马坦想着想着，憋不住了，哇一声竟哭出了声。

坦，不哭。老婆安慰。

马坦极力克制，低泣着。

老婆取毛巾为马坦擦泪。

马坦说，老婆，我对不起你啊，说了，怕你接受不了。你真的接受不了。马坦忽一下跪在老婆面前。

老婆说，多大问题，比杀人还严重？无非是女人，无非是金钱，如今社会上你们男人这种事不少，我懂。坦，浪子回头金不换，说吧，你就是蹲监狱，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只要咱家每天有一个馍，全家人分着吃，怕什么？老婆说着，起身扶马坦，起来起来，起来吧。

马坦叹了口长长的气，接着，把自己到天石市任职后和符正交往中的受贿，和圣王酒店老板、曹小丫的关系以及和彭丫丫的关系包括现状统统交代了……

老婆听着听着，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马坦重复说，老婆，我多么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

老婆落着泪，无声地落泪。马坦明白，此刻，老婆的内心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又是多么的无奈、难熬。而这些，都是来自丈夫的过错，女人一般都不会饶恕的罪过。

老婆慢慢地不落泪了，但却不说话。

马坦希望老婆开口说话，听听她的意见，可她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好像在想什么问题。

两口子，就那么干坐着、熬着，不说话。

窗外微明，天慢慢亮了。

老婆终于开口了，坦，你的事不算小啊。建议你尽快找组织上谈谈，争取一些主动。我说过，我和孩子等你，我说话算数。坦，家里的事情你放心。

马坦说，我其实知道，组织上已在调查。我今天上班，就见郑书记、王市长，交代问题。

坦，我等你。我现在就去买火车票坐车回家，不要送我。

老婆起身，开开门走了。

马坦依然坐着，勾下头。

上午八点，马坦像往日一样到了自己办公室。不同往日的是，马坦并没坐桌前，而是简单地清理些东西，然后把办公室的一串钥匙拿在手中看了看，像告别朋友那样。

有人轻轻敲下门，并推开虚掩的门进来了。

是常委办主任。他说，马市长，省纪委袁方书记来了，他和郑书记、王市长，还有市纪委方书记，在小会议室等你。

我明白。

马坦说着，把那串钥匙递给常委办主任，给，先交给你吧。

常委办主任用异样的目光看看马坦，并叹了口气。

16

符正出逃，这一新闻从天石官场向民间蔓延。而曹友仁，与符正有着扯不清的瓜葛。知道一些情况的人有议论。曹友仁呢，那天纪委的人找他初步了解情况，内心虽忐忑，后来想想不会有大问题。符正是人精，又跑到了澳大利亚，关于新建圣王酒店合伙投资的事，有合同，有市领导见证和批复意见，属合法行为;至于私下的交易，天知地知我知，我不说谁人知道？再说，还有常务副市长马坦支持，有老领导省纪委书记袁方的支持嘛。

可现在，马坦被双规了。曹友仁初听消息时，吃了一惊。很明显，以往反腐，弄个科级或副处就是大新闻，可马坦是常委、常务副市长，还是省直机关下派领导干部……

按讲，曹友仁跟马坦交往不深，直接关系并不多，对比的话，还没有自己跟袁方的关系“好”。但是，曹友仁内心起了波澜，原因是自己和符正、马坦关系三角，若马坦的问题完全败露，一定会牵扯出来曹友仁的违法行为，哪怕属于并非严重的问题。这能不让曹友仁担心吗？近些天，曹友仁由于惶惶不安，对酒店的日常管理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麻木不仁了。

而袁方，是在某天晚上和夫人闲聊时，无意中才知自己调省纪委工作前，夫人收了曹友仁的钱。当时，袁方关心地问夫人侄子的病情。夫人说，侄子经过治疗病情已很稳定，好多了。医生说，已无大碍，家属尽管放心。

袁夫人说这话时，脑海浮现出送救命钱人的面容，轻轻念叨，恩人哪。

其实，那晚上曹友仁一出现在客厅，袁夫人就觉得面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客人走后，袁夫人使劲回想，这恩人姓啥名谁呢？今后，找机会一定得好好感谢人家。袁夫人想啊想，忽然想到，近些日子仿佛在哪儿见过他的面。对，电视节目里，袁夫人每天都关注天石市新闻，看有关老公活动的报道。电视台集中报道天石市文化、旅游产业大发展，不仅出现袁方等领导的画面，还出现相关人物的画面，譬如曹友仁，屏幕左侧显示圣王酒店经理的字样。袁夫人回忆起来了。为确认，她特意又看了电视节目，当她看到曹友仁在一个专题片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袁夫人明白无误地知道了恩人就叫曹友仁……

袁方听夫人讲侄子病情好转，连连说好、好。

夫人听后却讲，好转不好转与你何干？要不是曹友仁送五万块钱……袁夫人打住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袁方一愣怔，问，曹友仁什么时候送的钱？你为何没给我讲？

夫人装迷道，什么曹啥啥，什么送钱，我不知道啊。

你刚才讲的，你再讲一遍。

我什么也没讲。

我是书记，家属接别人几万块钱，叫受贿，那可是违法行为。

夫人说，我什么时候都没接过别人的钱。

我明明听到你讲曹友仁送五万块钱嘛。这个人是圣王酒店的经理，我在天石市当书记时和他是熟人。

夫人说，啥曹友仁，我不认识这个人。

袁方十分生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喃喃说道，做个好人难哪。

夫人也来气了，手指袁方，你个老龟孙是大书记，看病住院国家全报销。我呢，我的侄子呢？瞧瞧人家，一人当官，全家发财，亲戚发财，朋友沾光。

袁方听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袁方到办公室先给夫人的弟弟打电话，问他是否知道姐姐收了曹友仁五万块钱。因为姐姐事先交代，弟弟坚决否认。再一个，弟弟认为姐夫袁方有些不通人情，所以，当袁方问这事时，弟弟说道，你是堂堂的大书记，又不帮忙，你问这干吗？咸吃萝卜淡操心。话毕，关了手机。

袁方碰了一鼻子灰。

袁方认为不该接曹友仁的钱，不死心，一心要落实清楚这件事。接着，他又给曹友仁打电话，问，友仁啊，你嫂子讲你曾经给她五万块钱，这事有吧？

曹友仁是真心实意报答袁方，知道袁方的为人，心理上有准备。他说道，袁书记，好多熟人讲，嫂子漂亮、贤惠，可我一次也没见过嫂子。我连嫂子的面都没见过，何来送给她钱？

袁方知道曹友仁不肯讲实话，说，你怎么没见过嫂子？我和她一起到圣王酒店就餐，你还给她敬酒，怎么没见过她？友仁，你要给我讲实话，你嫂子是不是收了你的钱？

曹友仁说，袁书记，我没送过钱，你放心啊。

放下电话，袁方叹道，做个好人难啊。

袁方是位原则性很强的人，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自己很清楚夫人收了人家的钱，只不过他们都不承认罢了。

袁方到了省委主要领导的办公室。书记问袁方，伙计，有什么事？袁方幽默地说，我是来投案自首啊。书记笑说，开什么玩笑。袁方却认认真真把情况作了汇报，并一再说，我没管好家属，我应负一定责任，恳请组织上调查处理。

既然袁方向组织上做了汇报，领导同志指示有关部门的人员，进行了情况了解。但是，袁方夫人和弟弟不承认收钱，曹友仁也坚决否认送钱。袁方不是当事人，仅凭袁方一人口头汇报，没有别的扎实证据，有关部门无法处理此事。

主要领导和袁方再次见面时，说明了组织上无法处理的理由，并由衷称赞道，袁方同志，你是个好人哪。你这种洁身自好的人，我们党内同志越多越好。

袁方眼圈潮湿了，却没说一句话，握过领导同志的手，默默无语离开了。

袁方不收礼，在官圈有点异类的意味。也没啥奇怪，这与袁家的世传家风有关。袁氏家谱中有记载，袁家袁绍为东汉时期枭雄之一，雄踞一方，却是少有的为政清廉者，深受庶民爱戴。绍曾告诫手下左右及亲眷，不达，独善其身。达，则廉，善天下人。民国时期，袁方的爷爷是私塾先生，做事循规蹈矩。按民间传统约定，一个学生娃，其家长一季向先生交一升粮。袁方爷爷的做法是，不仅不多收家长的任何财务，若是家境困难者，不交粮学生娃也可来上学。袁方父亲子承父业，在民国末期也当了教书先生。后来中华共和国成立了，袁方父亲成为第一批公办教师。无论世道如何变，父亲也像爷爷那样规规矩矩做人。因此说，父亲的正派是因爷爷的言传身教，而袁方的清廉作风则源自父亲的榜样。

家传家风呵。

袁方心情不平静，回到家，坐沙发上，面部表情呆呆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夫人知道袁方的习惯，每天工作不到下班时间是不可能回家的，更多的日子是，由于公务应酬，下班了也不能回家。

中午饭时，夫人把饭菜做好并端上桌，说，过来吃饭吧。夫人说了两遍，袁方依然没动。夫人用讥讽的口吻说袁方，吃饭以后，你再忧国忧民不中吗？

袁方苦笑道，中中中。

袁方心里有事，食之无味，马马虎虎吃了这顿饭。

可见，袁方的情绪不小，不过是自己闹自己的情绪呢。

袁方是在想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孤单，不，是孤立感。觉得自己在社会上、在单位，有时很孤立，在家也很孤立……

袁方一遍遍地回想自己在天石市的一些经历。

早年，袁方被提拔为地区供销社党委委员、副主任，分管生产资料公司等项工作。当时，才实行计划和市场双轨道经济运行制，袁方手中有一定的权力，可以批给别人数量不等的化肥、柴油、种子等重要农用物资，是计划性价格，谁拿到这些物资，不仅可以自己使用，可以高价在市场上销售。那会儿，人们送礼，不外是烟、酒、茶、糖。像袁方，是能给他人办些大事的，因此，得好处者，会给袁方送重一些的礼，譬如棉花套、蛇皮袋装的花生、江米以及三瓶五瓶的小磨油等。但是，袁方从不收人家的礼。送礼者过意不去，说，袁主任，你热情给我们办事，送你一点薄礼你不收，乡亲过意不去啊。袁方说，批给你们物资，一是你们有证明信，二是符合政策要求。应该批，公事公办。

袁方不是不明白，身边大小有点实权的头头，谁不多少收点礼。但袁方知道管不了别人，自己管住自己还是可以的。

说起来，以往的一些事情有点可笑。

快过年时，社党委在一把手主持下，召开了工作会议，其中一个内容是春节前看望上级领导的有关事项。研究结果是，看望省供销社领导及相关处室负责人的人员，由袁方带队前往。其时，财资口的每个系统都这么做，譬如说物资系统、粮食系统、商业系统、供销系统等。为啥呢，大家心照不宣，反正这件事挺重要。

带队到省社送礼，袁方打内心不情愿，可这是集体意见，组织决定呢，袁方作为最年轻的班子成员，又不得不执行。

礼品按人头事先购好，有猪腿、瓶装小磨油、牛肉罐头、鱼罐头、茶叶、花生米、黑木耳等。主任多个猪头，副主任物品一样，处长少五盒牛肉罐头，一律用蛇皮袋封装好。

地区供销社的两辆北京吉普车，近几天用来办这件事。袁方，四个随行人员，两个司机，天未亮就出发前往省城，太阳刚落到了目的地。一行人住进招待所，洗洗手脸，吃晚饭，休息会儿，袁方一行人便驱车赶往省社大院，吉普停在家属楼区较近的一个空地上。那地方，还停着多辆吉普车。路灯亮着，他们看看车牌号知道是别的地市的车，估摸人家也是来办同一件事。

事先已知各位领导同志住哪幢楼几门洞几层，弄得清清楚楚。

根据眼前的情况，袁方派了一个人先去主任家踩踩点有无别的客人。一会儿，那人回来讲，主任家门口和楼梯上站几个身旁放蛇皮袋的人。袁方又让那人去另几家看看，那人过会儿回来讲，也一样。

只有等。约摸有十一点时分，大家饿了。有个年长的司机伸手解开一个蛇皮袋扎口，拿出一盒鱼罐头，说这是银枪鱼啊，出口转内销，听说这种鱼非常好吃。说着拉开拉环，张嘴就吃。接着，这司机一边吃着罐头，一边对大家说，每个人吃一盒并不显眼，吃吧吃吧。几个人都饿了，又馋，纷纷动手从蛇皮袋掏一盒出来，有滋有味地吃。另一个司机递一盒给袁方，袁主任，吃吧。

这种特殊情况下，袁方不接显然不合适。但袁方接了并没有吃，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随行人员吃送给上级的礼。过会儿，袁方把那盒罐头，递给了同车的司机，这盒你也吃了吧。

后来，袁方步步高升，由副处级到正处级，再到副厅级，至市委书记这一重要位置。其间，送礼风日盛，由送礼品演变至送金钱。袁方也有原来的非重点送礼对象，一步步成为重点送礼对象。

袁方对任何人、任何单位送的礼品、金钱，一概拒收，于是就不断出现程度不同的尴尬局面。由于袁方不收，别的领导同志如何收？尤其是在袁方任副职期间，出现过很难堪的局面。袁方也无奈呵。袁方任书记后，面对滚滚世俗人情，给自己订下了规矩，这就是内方外圆。可是，袁方做起来，很艰难……

袁夫人收曹友仁钱的事情，袁方依原则向组织如实做了汇报，也有了不了了之的结果，但袁方心情仍十分矛盾。按说夫人的行为很现实，而袁方的态度从人情上讲有悖常理，可是袁方认为自己家庭出了这么一件事，事实上是坏了袁家的世传家风，以及自己一贯的为人处世原则。

袁方内心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痛苦之中。

尾声

马坦接受组织调查后，并未隐瞒自己的问题，向调查人员如实做了坦白。

马坦存在的所有经济问题，几乎都与符正有联系。根据案情，袁方书记指示马案符案并为一案来办理。办案人员还到了澳大利亚，通过大使馆到该国警方有关部门查找符正的行踪，费尽周折，得到了符正的消息:一周前，符正一家人已移居加拿大。

符正的的确确是个人精。

马坦的经济问题，由于符正一方线索断了，从法律角度讲，由于证据不全有的不可以认定，而有一部分证据足、可靠，则可以认定。还有曹友仁送马坦、符正的各五十万元，曹友仁坚决不承认。由于无别的证据证明此事确凿，也只得暂时搁置。

马坦犯重婚罪、受贿罪获刑四年。

曹小丫被马坦供出来后，因犯诈骗罪，也被判刑三年。

马坦事发东窗，彭丫丫生下孩子，苦果……这一切，应了他对那个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