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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前进啊,向千万座山峰招手!

来源:解放日报 | 桂兴华  2018年05月17日07:28

我曾是在安徽下乡十年的上海知青。我的诗歌沿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大路一步步走来。

我为欢呼粉碎“四人帮”写下《十月六日》,又在《星星》上发表《一个红卫兵的忏悔》,为罗中立的油画《父亲》配诗在全市比赛中得了第一名,发表了控诉血统论的《第一声啼哭》,写下了回到大都市后的 《夜归》《我爱没开发的风景区》等。我把“文化大革命”中的出版物始终放在案头,以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这样写!我考虑的是怎样把“我”摆进去。

1996年12月,《邓小平之歌》 第一版问世。1997年2月19日凌晨,小平同志离开了我们。东方电视台反复播放着电视诗《邓小平之歌》,我难忘孙道临在人民大道上临风吟诵的英姿。“两会”召开期间,记者在北京采访了秦怡。秦怡说:“这些天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邓小平之歌》。诗句充分表达了我对小平同志的无比怀念:从今天的每一座路标,到新世纪的每一条跑道,哪一刻不在心底轻轻呼叫:小平,您好!”那时,文化部正在筹备一场朗诵会,看了报道后立即找到秦怡、孙道临、曹可凡、袁鸣和我。我随即把《邓小平之歌》传真给了主办方。于是,《邓小平之歌》作为选定的7个节目中唯一的一首诗进京。在4月6日北京音乐厅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送给记者的礼品是一张节目单、两张入场券和一本我带去的《邓小平之歌》。7日,道临老师又和我在饭桌上对长诗进行了浓缩。诗稿上留有他用笔画下的一次次思考。他对朗诵的语气、语调的处理,提出了许多非常好的建议。特别对迟来排练场的袁鸣,他在辅导她时细致到读音。这也为在中国唱片公司灌制盒带打好了基础。连排时,音乐换上了雄浑的《长江之歌》。4月8日,赵忠祥主持了这场座无虚席的演出。等待上场的道临在沙发上闭起眼睛,嘴唇间轻轻吐着词。当大家朗诵到小平在南昌拖拉机厂那段生活时,我看到邓琳不断擦着眼泪。

继北京、哈尔滨、杭州之后,在上海的排练场上我成了总导演,短袖衬衫总是湿漉漉的。自己还上台朗诵,纠正着梁波罗身后的伴奏。当排练到小平复出这一节时,演员和指挥静听着我的慷慨陈词:“这是历史的大转折啊!必须起音乐!”见我这么激动,上海歌剧院的乐手们当场鼓起了掌,然后伴奏起《在希望的田野上》。为了体现几代人对小平的怀念,我特意安排了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朗诵。我追忆小平去世的情景,眼含热泪呼喊:“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孙道临、秦怡一起呼应,立即在国际体操中心激起了回声。《邓小平之歌》 后来被中宣部选定为全国重点出版书籍。2008年9月,朗诵会在东方艺术中心第5次复排。秦怡和许多当年的朗诵者仍旧参加。我在台上朗诵:“一个93岁的老人几度走出了漫漫冰雪,他一生的力量,就是为了温暖中国所有的寒冬!”我深深感到:没有小平,就没有我们这一代的今天;没有小平,就没有当代中国的巨变!作为一个与共和国同命运的诗人,应该写下不该遗忘的灰暗与缤纷。

1984年国庆游行的时候,北京大学生物系的学生在天安门前,曾经打出一条举世瞩目的自制横幅“小平您好!”1999年9月,我和东视编导专程赶往北京大学,采访了其中三位当事人:当年的细胞遗传专业班班长、专业班班主任和当年制作横幅的王新力。据他们回忆:国庆游行训练时指示群众队伍的方阵可以活泼一些。同学们在宿舍里议论:能不能更好地写出一句口号?大学生们大多出身于极其普通的家庭,如果不恢复高考,他们都进不了北大。大家要表达对小平深深的谢意。不能用“万岁”这个词了;用“小平”的称呼,特别顺口、亲切。于是决定打出“小平您好”的横幅。此刻,重温这句曾经贴在床单上的口号,怎能不心潮起伏?我有幸能用诗句体现群众与领袖之间的亲情。

感谢95岁的贺敬之、秦怡老师,为今年的《邓小平之歌·朗诵版》写了贺词。我又新添了一章小平与长征的内容:“今天,翅膀送给了我们曾经一次次卧倒的民族,给了那一位在沼泽地使劲呼喊的女军医,给了那一支在铁索桥匍匐爬动的突击队”。而且,从头到尾分成了25个短章,以便读者从中选择朗诵。朗诵,是诗歌走向社会、贴近群众、激荡心灵的最好途径。我策划了一场场在社区、学校、地铁的朗诵活动。其中以《邓小平之歌》最为响亮。朗诵者中既有众多的名家,还有无数的老妈妈和初中生。

我国新时期的政治抒情诗坚守着,前进着。贺敬之说:“否定诗与政治的联系,也是一种政治!”温情脉脉的诗,需要。但嘹亮的诗,也需要。然而直露而少“诗美”、概念堆集是政治抒情诗的常见病、多发病。没有“我”的独特的思考与想象,哪来好诗!不能把豪言壮语当作材料,得有诗的手段。诗总得用鲜活的形象说话:“你那件蓝纱卡工装与手中的小型锉刀,创造了特定时期的特定效率,这个在法国勤工俭学时的钳工,用自己一套精湛的工艺来修理国家机器”。与那个特殊年代特殊作品的根本区别在于:不是机械地配合,而是充满创造的欲望。艾青早就说过:“‘政治敏感性’当然需要——越敏感越好。但是这种‘敏感性’又必须和人民的愿望相一致。”时代前进了,不能与大喊大叫的空洞为伍。我在追求真、大、实。这个大,是大时代、大胸怀、大声音。要给人以陌生感。写作姿态可以更低些,意象的高坡上则要张扬青春之旗。生活永远是第一位的。得勤于跑,善于跑。细节铺满了我不离身的日记本。激情得从细节入手。小平当过钳工、75岁登上黄山等细节,让我想象的空间很大。文学的审美视角总是大中有小、小中有大。红色主题要绕过熟门熟路,并不排斥个体情思。

政治抒情诗的大意境对实景的要求更加严格,而不是在网络上抄抄摘摘。写长诗,得运用短诗的精悍。感不感动人,是硬道理。此刻,四川广安街上那块“把对小平同志的怀念化作一片绿荫”的宣传牌,又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在诗路上昂首吹号,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姿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吹响时代前进号角。”《邓小平之歌》 是我写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站。愿我能在传播正能量的征途上,“去生动天下所有的树叶,去打开天下所有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