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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的真气

来源:中国国门时报 | 张 勇  2018年04月20日08:42

作为大师级的画家,黄永玉创作了很多经典之作。在他看来,每个人生活的实质也许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对待生活的一颗心。

弘一大师曾倡言:“处世须带春风”。少年黄永玉遇到大师时恰恰相反,简直浑身带刺。当时未满17岁的黄永玉在福建一座庙前玉兰树上摘花,弘一法师在树下问他:“嗳!你摘花干什么呀?”黄永玉年轻气盛,答道:“老子高兴,要摘就摘!”法师请他到屋里坐坐。屋内很简陋,弘一法师笑着问他:“平常你都干什么呢?……”黄永玉答道:“老子画画,唔!还会别的,会唱歌,会打拳,会写诗,还会演戏,唱京戏,嗳!还会打枪,打豺狗、野猪、野鸡……”于是二人聊了起来,谈美术知识、拉斐尔、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四天后,弘一法师圆寂,他给黄永玉留下了一幅书法条幅:“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世人得离苦。”黄永玉在庙中嚎啕大哭。

1953年,黄永玉携家人入京,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执教。他曾经历过多次政治运动,被批判过,被毒打过。他依旧施展艺术家的性情,尽量过得春风满面,该玩猎枪就玩猎枪,该养狗就养狗,该听音乐就听音乐,该谈古今名著就谈古今名著,该讲笑话就讲笑话,该到草地上翻几个筋斗就翻几个筋斗……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乐天派,自称是“无愁河上的浪荡子”,哪怕身在泥沼,处世带春风。

1983年3月20日,年过古稀的中国著名戏剧家曹禺先生的家里突然挂起了一封装裱起来的批评信,信是小曹禺十来岁的著名画家黄永玉所写的,信中黄永玉中肯而犀利地批评了曹禺解放后的创作。“你是我极尊敬的前辈,所以我对你要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都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通灵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从一个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你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之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黄永玉对曹禺年轻时创作的《雷雨》《日出》《原野》推崇备至,许多台词都能背下来,但对曹禺在晚年没有写出相应的佳作很不满意,所以写了这封信:“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予我的友谊。”所谓“为势位所误”,并不是说,曹禺先生是被追名逐利所误,而是指曹禺所处的“势位”,使他无法摆脱政治与行政事务的羁绊,无法拥有一个艺术家独特的艺术创造精神,不敢写触及时弊的艺术作品,这也成为他晚年的深刻遗憾。

作为大师级的画家,黄永玉创作了很多经典之作。有些评论家给他的画作极高的评价,对其画作的寓意进行了高度的阐释,认为他在创作时,心里就有了一个非常高尚的创作动机,认为其画作“诠释了生命的内涵”“传递了不屈的生活意蕴”……曾有记者就此当面向他求证,询问他在创作时是否如评论家所说的那样?而他却说:“我作画就是为了开心过瘾,没有那么多的意义要讲。”这样的直言没有人为的拔高或降低,展现了本我的个性和魅力。对于那些不大理解他或又不懂他的人,他丝毫也不在意。他总是说:“只要自己画的画别人喜欢看就好了,如何归类并不重要,创新也不是目的,关键是要画出好画来,不算国画也没关系,我没有闲暇去进行那些争论,有时间不如多画些好画。”

他去潘家园,在一个小店里看到“自己”的画摆在那里。“我看见他在卖,还要我买,不认得我。旁边一个老头认得我说,他就是黄永玉。那个老板有点害怕。我就拍拍他的肩膀说,有饭大家吃,不要紧。” 但在京城的黄宅门上,黄永玉则“公然”贴出告示,本人不吃软,不怕硬,不签名,不题字,不送画。对讨字求画者,他也有规定,求字画一律以现金交易为准,严禁攀亲套交情,更拒礼品、旅游纪念品做交易。他说,钞票面前人人平等,不可乱了章法规矩。按尺论价,铁价不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纠缠讲价即时按原价加倍,再讲价者,放恶狗咬之,恶脸恶言相向,驱逐出院。黄永玉孤傲不逊如此,画界人士提起每每赞叹不已。

作为政协常委,开会时,见很多人好话说尽,老爷子一笑:“各位,咱们到这儿来,是来献计献策,而不是来献媚的!”一句话掷地,满屋子的尴尬和沉默,但之后是掌声。

黄先生淡看生死,坚决不要墓穴。他说:“海葬适用周总理这样的伟人,我不是。”他为自己百年之后安排的一个去处——稻田。在内乱年代,被下放劳动到农村,生产队派给他的任务是为火葬场移送骨灰,每只骨灰盒里只有逝者的几块骨头,黄先生那时就负责将剩下的骨灰送去撒在稻田。结果稻田长势非常好,结出的稻谷颗粒饱满锃亮,烧出来的大米饭颗粒大,喷喷香。由此,黄先生收获了一个真知:骨灰是最好的肥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