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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晓康:如果佩索阿是一个骑马的蒙古人,他肯定写不出《惶然录》

来源:作品真文学半月刊微信公众号 |   2018年04月17日14:09

1. 请问《墨尔本往事》作者,你的这篇长篇小说的基本资料是你亲身经历的?还是通过采访和收集资料来的?你写这篇长篇小说之前,有没有列小说编写提纲和写作重点提示?

-------广东深圳 叶仲录

答:叶先生您好,这篇长篇小说是我以自己亲身经历和期间的一些听闻组成的。听闻主要包括从朋友那边听说的故事或见到的别人的经历。说来惭愧,在打算写这长篇之前,我并没有列提纲或重点。我只想写一个人,小万。但真正开始写以后,我发现我更多地是在写我自己,写小万身边的朋友,和小万直接有关的那部分,反而变淡了。但小万更像是我心里隐藏着的一条线,尽管因为我个人心性或文笔的不成熟,导致这条线绕来绕去,甚至绕得连这条线本身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条线一直存在的。小万象征的不仅仅是人,而是一种底层留学生的生活,如果再具体一点,是一批比较颓废的底层留学生的生活。

2.《墨尔本往事》主要采用新写实手法叙事,但对噩梦的描述用了魔幻手法,其中的人物形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加缪的《局外人》、卡夫卡的《城堡》、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等、一个作家除了天赋以外,阅读至关重要,请问马晓康先生受哪些作家影响较大?

3、第三章以后有网络暴力游戏与色情片的成份,请问马晓康先生,创作《墨尔本往事》时有意模仿了动漫暴力游戏,还是无意间受到影响的?

——甘肃平凉 石凌

答:石凌先生您好!感谢您的举例。事实上,这三本书里,我好想只读过一点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和身边的文友相比,最让我感到惭愧的,是我阅读很少。这一点既给了我个人特色,也限制了我。我曾写过一本《墨尔本上空的云·人间》,是以回忆录形式写的长篇,截取了我从2010年的部分生活。那个长篇没有真正的开头,也没有真正的结尾。在我决定写这些东西以前,我用一天时间读了莫言的《蛙》(没有读完),虽然评论家们给了这本小说种种高度的评价。但我从中感觉到的是“自由”。莫言笔下的人是活的,而不像小说家笔下的“机器人”。也许这是我对自己文学见识较少的一种自我逃避,但我真的不喜欢条条框框。有点像作文那样,开头,中间,结尾,交代时间,地点和人物。有的小说就像复杂的作文,什么时间该甩什么包袱,什么情节该出现什么反应,那些小说里的人是“死”的,但莫言笔下的人,却总能给我“幻想”。除了他所写的,我仿佛能感受到小说里角色们的内心活动。哎呀,好像偏题了,这也是我一开始难以写出“能发表”的短篇小说的原因。现在把话题撤回来,我比较庆幸,自己写诗或写点其他的什么,靠的是天赋。给我影响最大的其实不是作家,而是思想家卢梭。我四年级就读完了他的《忏悔录》,其次,应该是曹文轩吧,他的《草房子》虽然我不记得半点儿情节了,但我记得,那是我五年级读到的最感动的书。至今为止,再也没有一本书能让我那么感动过。

相比于天赋和阅读,我觉得,一个人的经历、心性和环境更重要。如果佩索阿是一个骑马的蒙古人,他肯定写不出《惶然录》。比如我现在参加了工作,经常加班,我能感觉到,我的创作状态和关在家里写东西的时候完全不同。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创作量会减少,只能写写短诗。因为我每天只有30分钟的时间能放在写作上。其中有至少20分钟要用来调整状态。不过,我并不会难过,我的工作,也是在为我以后的写作积累素材。经历所给予的感受,是阅读无法替代的,读再多书也替代不了。

接下来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这类游戏和电影我都看过蛮多的。这么说似乎有些不道德。但在座的又有几个没看过呢?我注意到您后面,加了动漫两个字。有些岛国动漫其实挺感人的,虽然有暴力的情节,但它们把人对梦想极致的追逐表达了出来,这恰恰是我们欠缺的,大部分人不敢承认自己的梦想,或者想法。至于我在创作的时候是否受到了影响?我只能说,现实远比动漫和游戏残酷,荧幕上一切让人无法接受的情节,都是人创造的。

4. 晓康哥好,同为90后,我从你的《墨尔本往事》中发现无论是主题设定、情节构思都充满着自传色彩。相对而言,现实和虚构在小说中有着丰富的体现,请问在你最初的创作动机中如何把握小说现实性和虚构性的比例安排,以及如何取舍文艺写作中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

——甘肃兰州 赵琳

答:赵琳您好。在之前的问题里我说过,其实这些小说是根据我个人经历和道听途说的事情写来的,所以,难免有自传色彩的痕迹。而且我也很喜欢用第一人称去写,写这些小说,既是对我自己的审判、反思。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不愿意去接受现实的惩罚,可如果连内心的惩罚也要逃避,那就成了懦弱。至于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我其实不太懂。我认为,现实就是柴米油盐,是和你生存息息相关的。而浪漫主义,是你的幻想、梦想,就像一个乞丐爱上了女神,愿意用乞丐的方式去做一些事。而现实性和虚构性呢,我没考虑什么比例。觉得麻烦的,特别不好意思的,就换给别的角色吧。就像一个推脱责任的小孩,把责任推给了同桌,可当他看着同桌被老师揍的时候,他心里一样会害怕!哦,不对,也有可能躲一边幸灾乐祸呢。个人觉得,当情感足够真实的时候,是不需要考虑那些比例的。就像某个诗人,这边微信上撩骚女孩,另一头跟你说要在诗歌里参禅悟道,这不是一个“诗人”要做的,流氓和尚才那样呢。

5. 请问《墨尔本往事》小说中有没有夸张描写,墨尔本地区的人是否真的对亚洲人很排斥?在墨尔本生活的普通层次的亚洲人都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广东阳江黄祖金

答:我没觉得有夸张的描写。说排斥,更多是心理上的排斥。亚洲人在澳洲,很少有没被骂过的。你说是种族歧视么?似乎有点敏感了。生活在普通层次的亚洲人,过得还是不错的。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好有坏。哪个地方都有富人区和贫民窟,不是么。我很难笼统地去描写整个普通层次的亚洲人的生活,大家生活太多样化了。我只能说,拿到了身份,有一份正经工作,至少能过着朝九晚五,周末休假,可以开车去钓鱼的生活,差一点的,勉强维持生活,但子女也能读书,不用担心孩子上学生病的问题。比如老戴,就很典型。当然,过这种安稳日子的前提是拿到身份,没有身份的话,每年要靠学生签证或其他签证来维持。尤其是靠学生签证的那批人,他们的学历往往不高,拿身份无望,又不甘心,那种状态就像剁在墙上的一块泥巴,剥落,是早晚的事。

当然,也有那种拿了签证,活得也很邋遢的人。我见过一户人家,夫妻两个人是黑过去的。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成了公民,他们一直在华人餐馆里偶尔打打零工。因为这种零工是可以逃税的,所以在政府那边,他们是无业游民,还一直领着补贴,生活比较拮据。当然,也有开着很好的车,去骗救济补贴的人,而且还洋洋得意。这样的人,在哪个国家都是会被歧视的。因为实在找不到被尊重的理由。大D曾经这样说过:“我说脏话骂人,但不随地吐痰。我打架,但不乱扔垃圾。我没钱,但我不偷鸡摸狗。”

6. 都说小说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墨尔本往事》有多少是源于真实的生活的?有多少是你对它进行了艺术的加工?如何把握好这虚构的度?墨尔本真实的样子像你作品中那样吗?

-------广东深圳杨刚

答:我所写的只是一部分,就像盲人摸象,我只展现了一条腿或一根尾巴。我所写的,只是我见到的或听说到的。一个城市的模样应该是立体的。在日后,我会陆续地写很多其他生活状态的人。因为我“底层日子”过得多一点,接触的三教九流比较多,很有意思。当然,我也进过大学,接触了不少大学生,不过很可惜,没接触到几个励志典范。

哈哈,对于虚构成分的话,其实我很想说,我只是置换了时间地点人物。如果您在阅读过程中有产生不适的地方,就请认为是我加工的吧。

7. 长篇小说一般情况下很少用第一人称入角。在此,想提问:《墨尔本往事》是如何设想的用第一人称叙述?是否想让作品有急迫感或者让读者如有亲历感和震撼力?据我所知,长篇小说用第一人称入角会让读者读得很累。《墨尔本往事》全篇4章节,笔记体的技法,不是亲历者,肯定难有如此效果。作者是否是想通过作品告诉读者,墨尔本不是想象中的理想天堂(虽然小说不是纪事体,但近来有非虚构体小说在悄然发芽,想知道这点)?谢谢!

------广东广州余清平

答:余先生好。不好意思,现在是凌晨3点多。白天想到了一句话想要回答您的,结果到了现在又忘了。是针对非虚构小说的。让我试着回忆一下,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的:

我不太懂如何从文学角度上去界定非虚构。但我觉得,一个笔者亲身经历,或做了大量深入采访的文字,是具有生命质感的。就像一个铸剑师,在宝剑锻造的时候,注入自己的血液一样。让我再举一个例子,我现在在一家厨电公司。就像很多人认为用火烧的饭菜,比用电磁炉加热的香,一样。

同样的故事,就拿战争小说来讲吧。您认为,一个从战场归来,近乎癫狂的士兵的日记,和一个躲在非战区,从未踏上前线半步的战争小说家,谁的文字更可靠?也许小说家能让文字变得更精彩,可他永远模仿不了一个癫狂的士兵的精神气质。就拿王十月老师的《国家订单》来说吧,我相信那里面有大量王老师亲历的影子。我办公室对面的一位大哥读了,曾说,《国家订单》里的那个小老板,其实就代表了在深圳、广州,像他这样的一批人。一批什么人呢?说土不土,说豪不豪,也创业,但技术不高,也奋斗,但能力有限,也有成绩,自己开个小店面或小厂,也孱弱,因为随时都面临倒闭。而这个阶层的人,恰恰是被“广泛意义的小说家们”忽略的。要么写老农,要么写上班族,要么就是官员,很少有人去写这个阶层的人。

而那些堆积在心头,像乱麻一样的记忆,除了第一人称,还有其他角度可以写吗?我觉得很难了。这几篇小说,我要承认,在行文的时候有点匆忙,我本该写得更冷静的。可我也是个敏感的人,尤其是在写短篇的时候,被人劈头盖脸地说差说乱的时候。可我发现,当我太想写好的时候,反而不如放开狂写一通来得真实。有位评论家曾对我出版过的长篇说,你的这个长篇缺少中心人物,缺少鲜明形象,应该贯穿主线、副线……对此,我只能礼貌地点点头,我觉得这样的评论很伤害文学。明明是血淋淋经历过的东西,为什么要加工成一篇八股文呢?就像有些乡土小说一样,这一篇开头是父亲被狼啃了,另一篇开头是叔叔让鳖咬断腿了,又一篇是母亲去山上砍柴再也没回来了……我确信,每一篇都表达了不同情感,可当把这些情节、人物、事件掏空后,没发现都是一个套路的吗?再比如结尾,爷爷变成仙鹤飞走了,爷爷变成麻雀飞走了,爷爷变成鬼魂来了回去时却忘记带上作者了。老老实实地,写好自己经历过的东西,不好么。如果非要虚构,又没有足够的体验,为什么不去写网络小说和鬼故事呢?文学禁不起意淫。尤其是我这种初学者,也没有意淫的技巧。

向人们诉说墨尔本不是想象中的理想天堂,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很单纯地想写写记忆里的那些事情。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意义,但是呢,有人那样活过,有人那样死了,有人还在继续那样,我觉得是值得写的。至少比捏造一篇要悬疑没悬疑,要感触没感触的小说好多了,或者说,我从来没写出过文学,但我希望,自己的文字有血肉、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