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任晓雯《好人宋没用》:宋没用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好人

来源:澎湃新闻 | 沈河西  2018年04月08日16:49

讲座现场

4月7日下午,作家任晓雯新书《好人宋没用》读书分享会在思南读书会举行。作家任晓雯与文学评论家吴亮、张闳、木叶一起谈论了新书。

《好人宋没用》是作家任晓雯的最新长篇,讲述一位苏北女性宋没用在上海艰辛打拼、忍辱负重、立足生根的故事。因为是幺女,所以被母亲嫌弃,起名“没用”,可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女子,为父母养老送终,接济游手好闲的哥哥,拉扯大了五个儿女……她像很多中国人一样,熬过了战乱、饥饿,经受了种种政治风浪,顽强地生活着;也像很多中国人一样,在勤劳善良之中,不乏怯懦和精明,悲欢与坚忍,却始终恪守着对人“有用”的信条。

中国长篇小说很少直接以人物命名

《好人宋没用》直接以主人公宋没用的名字来命名,对此,任晓雯提到,外国小说很多直接以人名命名,比如《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他们都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就是一个普通人。书出来后,很多人反映说书名太轻了,比如《复活》《活着》《罪与罚》这样的名字非常重。以“宋没用”这种无名之辈的姓名作为一个长篇小说题目,在中国确实很少见。“中国也有以人名作为小说名字的文学作品,但大都以中篇或者小长篇出现。大的作品,除非大家觉得是像张居正、李自成这样的人才配一个大部头,如果小人物配一个大部头作品,感觉名字和书的内容之间有一个错位。”

对此,张闳认为名字的问题在中国文学里确实比较普遍。“小说传统在名字表达上不是很重要,史书对此更重要,而且史书里写这个人,人名出现是很严重的事情,是权力的谱系,帝王是本纪,其他将相等重要人物是列传,其他小人物不值得一提,充其量在墓碑上写上几行字。但文学写作,尤其是小说,在现代中国写作里显得特别重要,怎么写、为什么人来立传,不再是历史上权力关系,而是对每一个生命的关注和肯定,有写大人物也有普通人物、小人物,这是文学使命。”

底层人的时间观是日复一日

吴亮特别讲到《好人宋没用》里的时间观。“小说里时间没有时代感,只有早上晚上下雨,表示现在是晚上还是早上还是中午,没有说一年以后或者是某个星期天。这很符合这批生活在尘埃中的所谓底层人,没有一种现代东西在里面,他们的时间观是日复一日。”而且吴亮还观察到,小说写到1949年之后,宋没用的器物开始减少,因为物质匮乏,而且语言也变了,当地的语言消失,变成一个乏味的政治语言。

而张闳特别讲到小说里的氛围、气息和色彩非常丰富,这种丰富是通过简单叙事句为载体,所以小说里基本上是简单句。“不断消失,不断收割那些生命。这样一个人的命运,你要靠很简单的句子推动,其实还是很难的,要有很强的力量,很大的耐心。”

而任晓雯说,小说里气味之类的风物细节,主要不是来自于她的记忆力,而是通过查资料。她从1921年的资料一直查到现在,再用想象力把这些资料粘连起来。“我查阅了大量上海棚户区资料,里面腐败的气味,有点像人家拍电影的人搭一个棚子,我把那些细节全部记录下来,堆起来,再往外剔。我用印象笔记做了庞大资料库,剔掉大部分,留下少部分。”通过庞大的资料收集,任晓雯闻到一个城市的气味。

任晓雯也提到小说里写不同时代时语言自觉。她形容自己的语言就像一个容器。1921年刚开篇的语言特别短,里面甚至有古语气息。“像拍电影,拍到1920年代,用一种黑白胶片发点黄,有点杂音,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年代,所以把语言做旧。1949年部分以前出现过一次年代,天干地支,1949年以后出现一次年代,是用公元纪年。把这个小说的前后两点定住,当中用一种春来秋去日出日落的时间推演,像流水一样时间就过去了。1949年以后的部分,我有意识把那些比较冷僻的字去掉,把语言放慢下来。因为接近更近年代以后,我们需要一种更熟悉,更舒服的语言氛围,所以我让语言更亲切,不像以前崩得很紧,大家放松下来。”

好的文学作品里不该出现十全十美的人

再看人物形象性格塑造方面,有读者反映说读了小说觉得宋没用并不算一个好人。对此,任晓雯解释说,好的文学作品肯定不应该出现十全十美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宋没用更多意义上是中国式的好人,哥哥是无赖,但因为那是有血亲关系的人,她可以无限纵容哥哥。但是对她的东家,对没有血亲关系的人显然不是那么无私,这是非常重要的伦理观念冲突。”

任晓雯谈到小说里几种观念,其中有四种观念非常中国。宋没用妈妈是一个面对死亡恐惧时像溺水一样的人,抓住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拜。而婆婆则什么都不信,要跟天作对,什么都不怕,带着对生命讥诮冷笑去世。而另一个人物是基督徒,面对死亡和苦难非常平静。宋没用的女儿则非常狂热地崇拜着一个偶像。任晓雯用同等的状态把这四个人的状态呈现出来,让他们形成中国人面对死亡、面对生活、面对苦难的精神光谱。

而且,任晓雯认为,这个小说不评判谁是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小说家不应该告诉读者自己很高明,向读者说明哪种人是好人,哪种人是坏人。“我相信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阅历和道德标准,我和我的人物是平等的,我跟读者也是平等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宋没用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我愿意说她是好人,她在最黑暗时没有害人,保住了底线,她身上有出于本身和直觉的善意之光,所以我愿意把这样的人称为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