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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节选)

来源:《广州文艺》2017年第10期 | 王松  2018年03月26日09:08

王松(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天津市作协副主席)

文学创作一级,享受国务院特殊专家津贴。曾在国内各大文学期刊发表大量长、中、短篇小说。出版长篇小说单行本、个人作品集等数十种。小说多次在国内获奖,并改编成影视作品,部分作品译介到海外。

我朝医院的楼道看看,朝一个角落指了指说,就那吧。

于是,她就跟着我走过来。

她说,前面的事,就是这样。在那个上午,我先去饭馆儿把工作辞了。我去辞工作,是因为还有一个月的工钱没领,我这样走了需要用钱。然后我就拎着行李来到长途汽车站。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在车站的候车室里一直坐到中午,就在准备买一张去临海的车票时,突然看到付世昌提着行李站在我面前。付世昌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去哪儿,应该跟我说一下,这样不打招呼就走可不行。后来我才知道,付世昌在这个中午回来,一看我的东西都没了,就急忙又去我工作的那个饭馆找。他听饭馆的人说,我已经辞职走了,就收拾起东西追到长途汽车站来。我这时已经彻底绝望了。我终于明白,这辈子是甩不掉这个男人了。付世昌告诉我,他也不想在长河待下去了,正想换个地方。于是,我就和他一起来到临海。那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付世昌突然也离开长河,还不仅是因为我,应该与刘传方有关。我的心里也一直惦念着刘传方。我不知道他在那个晚上和付世昌一起吃宵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知道,我无论再怎么担心也不能问付世昌,否则又会激怒他。可是后来的一天晚上,我没问,他还是自己把那天晚上的事对我说出来。

他对我说这事,是因为喝了酒,所以说的时候还有几分得意。他告诉我,在那个晚上,他和刘传方吃宵夜只是一场谈判,所以开始的时候气氛并不融洽。付世昌开门见山地告诉刘传方,以后不要再跟茹梅来往,他说茹梅是他的女人,一个男人,去勾引别人的女人是很不道德的。刘传方立刻回敬他说,你跟茹梅并没正式结婚,既然没正式结婚,别人也就可以追她,这是公平竞争,最终的选择权在茹梅自己,没有什么道德不道德的。就因为刘传方说了这样的话,付世昌一下恼火起来。付世昌说,他虽然没跟茹梅结婚,但已经同居很久,跟结婚也已经没什么区别。刘传方一听就笑了,说,结婚跟没结婚当然有区别,没结婚,就不受法律保护,换句话说也就不是合法关系。这时付世昌的脸已经阴下来。付世昌对刘传方说,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我不会允许别人把茹梅从我的身边夺走,如果遇到这样的人,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刘传方听了也不示弱,看着付世昌说,我也不允许别人告诉我,哪个女人能追,哪个女人不能追,我想追哪个女人是我自己的事。这一下两人就僵住了。付世昌盯住刘传方看了一阵,然后问,这样说,你是一定要追茹梅了?刘传方坚决地说,是,我不会放弃。而且,他对付世昌说,茹梅也已经明确表示过了。付世昌立刻问,她表示什么了?刘传方说,她说,她愿意嫁给我。后来我回忆,这样的话我确实对刘传方说过。但刘传方并没意识到,他在这个晚上,把这样几句话说出来,是极其危险的。当时付世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茹梅真这样对你说过吗?刘传方说,对,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去问她,让她当面告诉你。刘传方看着付世昌,又哼一声说,她还说,其实她早就想摆脱你了。

应该说,刘传方确实不了解付世昌。他这时不会想到,他说的这番话对付世昌来说是致命的,也正因如此,对他自己也就更致命。付世昌在这个晚上告诉我,他在和刘传方喝酒的那个晚上,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心里就已彻底明白了。他原本想的是,如果这次可以跟刘传方谈通,让他以后别再纠缠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他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我离开那个饭馆,或者干脆带着我离开长河也就是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传方的态度竟这样坚决,他告诉付世昌,他决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这一来就把付世昌逼得没有退路了。于是付世昌稍稍沉了一下,然后就笑了,举起酒杯说,好啊,我们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展开竞争,说起来也是缘分,咱们就做个约定吧,如果你把茹梅争过去,我就祝福你们,但如果你没争过去,你就要祝福我们,而且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刘传方听了信以为真,于是也举起杯,跟付世昌碰了一下说,好,我们一言为定。就这样,在这个晚上,付世昌和刘传方就一杯一杯地喝起来。但刘传方并不知道,付世昌的酒量很大。付世昌一口气可以喝掉一斤白酒,而且毫无醉意。所以这个晚上,他们这样喝了一阵,刘传方渐渐就有些醉了。付世昌一看差不多了,就和刘传方一起从那个酒馆出来。两人走了一阵,付世昌忽然说想小解,于是就和刘传方来到路边一个废弃的泵房。这时刘传方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一边小解还在和付世昌说话。但就在这时,付世昌突然从地上抓起一块砖砸在他的头上。刘传方哼一声就瘫倒在地上。但刘传方这时还有些清醒,他吃惊地看着付世昌。付世昌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你不要怪我,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如果答应离开茹梅,我们两清,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可是你偏不答应,偏要一意孤行,这就怨不得我了。他一边说着走过来,蹲到刘传方的跟前。当时这个泵房里一定很暗,但付世昌还能看清刘传方的脸。他抓起刘传方的手说,你这个做厨师的手应该是用来炒菜的,可我听茹梅说,你还喜欢摸她,总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所以我讨厌你这双手。他这样说着,突然把刘传方的手按在地上,然后抓起砖头用力砸下去,就这样一连砸了几下,直到把这两只手砸得稀烂。由于太突然,刘传方几乎没感觉到疼。他只是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这两只手一下一下地变得血肉模糊起来。但付世昌仍然没有罢手的意思,他又抓起一块更大的砖头狠狠地砸了一阵。这时刘传方就已经浑身抖成一团,酒也完全醒了。付世昌的酒劲却越发撞上来,他瞪着刘传方说,算了,别再让你受罪了,给你个痛快吧,不过在你临死前,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这个人从来不跟别人争什么东西,我也最讨厌别人来抢我的东西,所以,今天的事都是你逼出来的。付世昌这样说罢,就举起手里的砖狠狠朝刘传方的头上拍下去。由于用力过大,几乎把刘传方的半个头都拍扁了。当时付世昌一定是担心刘传方的尸体很快被人认出来,于是又用力在他的脸上砸了几下。他做完这一切就从那间泵房里走出来……直到这时,我也才知道,付世昌已经把刘传方杀了。

我问茹梅,付世昌告诉你这件事,是什么时候?

茹梅想想说,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

大概什么时候?

大概是……这件事的一年以后吧。

第二天早晨,我又去街上长跑了。但这是在临川,我只跑了一个小时。回到旅店,我带着一身的汗水冲了个冷水浴,浑身的神经末梢立刻又兴奋起来。我这时又有了那种福流的感觉。我没想到,在茹梅这里,竟然一下就逼近了这件事的真相。

但我也知道,事情还远没有这样简单。茹梅所说的,大部分应该是可信的。可是也有一些疑点。首先,刘传方是被付世昌杀的,这一点从整个事件的逻辑和因果关系看,应该没问题,接下来只要有证据支持就可以认定了。但是,茹梅对付世昌和刘传方那天晚上一起喝酒时的一些细节,似乎知道得过于清楚了,尤其是付世昌杀害刘传方的过程,她几乎像亲眼看见了一样。如果仅凭付世昌的口述,应该不可能说得这样详细。再有,茹梅所说的她离开长河的过程,似乎也有漏洞。如果用她的话说,她是先收拾了东西离开她与付世昌租住的那个房子,去长途汽车站,然后付世昌带着行李追来的。这听起来总让人感觉不太可信。付世昌虽然发现茹梅已经出走,但他们毕竟已在长河生活几年,怎么可能这样快就收拾起东西说走就走呢?再有,长河有三个火车站,一个东站,一个西站,一个南站,而长途汽车站是四个,分别去往不同方向。付世昌怎么会知道茹梅没去火车站,而是去了长途汽车站,而且知道是哪一个长途汽车站,一下就找到她了呢?这似乎过于偶然了。不过有一点,茹梅在说起这个过程时,从整体看还是比较严谨的,如果不仔细分析几乎找不出漏洞。这就说明,倘茹梅说的这些情况里确有谎话,她也是出于想掩盖什么的目的,事先就精心编排过的。

那么,她又想掩盖什么呢?

接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茹梅继续说。无论她说的真实成分有多少,只要话说多了,倘有漏洞,总会露出马脚。刘警员回来告诉我,茹梅的孩子已经出院了。我考虑了一下,对刘警员说,这次跟茹梅谈话可以让她放松一些,就在王贸的面馆吧。

茹梅这次来面馆,是带着孩子来的。我想了想,觉得不妥,还是让王贸把孩子抱出去了。我先对茹梅说,让她回忆一下,离开长河以后,大约是什么时候和付世昌分开的。茹梅听了先是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这事,是不是可以不说。我尽量平和地说,你最好还是说,我既然这样问你,就说明这件事比较重要。

她轻轻叹息一声说,应该是,六年前。

茹梅说,她那次和付世昌离开长河,就一起到了临海。当时选择临海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随意决定的。但她和付世昌来临海之后并没停留太长时间。付世昌在临海一直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只是这里干几天那里干几天,收入少得可怜。可是他又坚决不许茹梅再去外面的饭馆打工,他说,他宁愿养着她,或者陪她一起挨饿。就这样在临海勉强混了一年。后来,当茹梅知道了刘传方是被付世昌杀的,一下就更感到付世昌这个人可怕了。她不知道他后面还会干出什么事来。于是,茹梅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摆脱付世昌。可是付世昌也有控制茹梅的办法。他不让茹梅的身上有一分钱。他知道,只要茹梅身上没钱,就不可能离开这个城市。这期间茹梅也确实偷偷跑过几次。她先是跑到一个农贸市场,和一些卖菜的外地妇女混在一起,但很快就被付世昌找到了。后来又跑到一个装饰城,在一家卖涂料的小店打工,没过多久又被付世昌找到了。付世昌自从出了刘传方的事,脾气似乎也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酗酒,也很少再打骂茹梅。他每次把她找回来,也不再冲她发火。但即使这样,茹梅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机会离开他。后来付世昌在临海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带着茹梅来到临川。付世昌在临海时学会一门手艺,用刀具切割大理石。这时来临川,这门手艺就派上了用场。临川是个大城市,家居装饰很有市场,所以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装饰城。这一来付世昌也就如鱼得水,很快在一个装饰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但装饰城的工作一般是由家居装修的旺季和淡季决定的,每到旺季,就要24小时连续不断在店里工作,几乎不能回家。这样一来,茹梅也就有了机会。茹梅先是趁付世昌去装饰城上班时,出去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然后又开始偷偷找工作。茹梅这几年一直在饭馆里干,所以对饭馆的工作很熟悉。就这样,她很快在一家饭馆找到了工作,先跟人家谈好,饭馆可以管吃管住。就这样,她不动声色地做好一切准备,然后一天上午,趁付世昌回来睡觉,就从租住的地方逃出来。

我问茹梅,你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付世昌?

茹梅说,是,再没见过他。

我问,也没跟他联系过吗?

茹梅说,不可能再联系。

这次对茹梅的问讯,最大的收获,就是她无意中又说出了一个重要线索,付世昌有切割大理石的手艺。且据她回忆,付世昌当时是在一个叫华为装饰城的地方工作。虽然做装饰这行流动性很大,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干很久,但只要知道他会切割大理石,也就应该有了追寻的目标。可是我了解了一下,当地并没有这么个华为装饰城。我这时意识到,这个差事办到这里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而越是关键时候,往往也是最难的时候。事情已经越来越清楚了,刘传方这件事就像一团乱线,现在渐渐梳理开,所有的线头,最后都集中到了付世昌的身上。我现在要做的,是先确定这个付世昌是否还在临川。将近七年过去了,茹梅也已经离开他,他会不会早已回到当年的青云,重新和他过去的老婆一起生活了呢?

我决定,立刻去一趟青云。

我这次去青云并不顺利。我找到付世昌家当年的户籍所在地,这里已经拆迁。但付世昌的老婆搬走之后,户籍并没迁走,这一来也就不知道她的去向。我只好按户籍登记上的一个手机号码打过去。好在这个号码还没停用,但每次打总是关机或无人接听。

其实打手机电话,也能看出一个人的耐心。我就有这样的耐心。我每次拨打一个人的手机电话时,只要是重要电话,如果遇到忙音或无人接听,就会不停地打。这样,就总有打通的时候。我这次也是这样,连续打了一天,终于打通了。接电话的是个老人,自称是吴雨春的父亲。我这时已经知道,这个吴雨春,就是付世昌的老婆。这老人说,这台手机原来是他女儿的,但他女儿后来换了新手机,就把这台手机给他用了。老人问,找他女儿什么事。我想了一下说,送快递的,有一个快递包裹。老人这才把他女儿的电话号码说出来。我立刻又给吴雨春打过去。这次一打就通了。电话里的吴雨春声音很单薄。她一听我问付世昌,稍稍沉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又说,他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我说,我们可以见面谈一下吗?她说,不必了,他自从当年带那个女孩走,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又说,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法院起诉,跟他离婚了。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看来,付世昌家里的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但我意识到,这次来青云还是有收获,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付世昌和茹梅分开后并没回来过。现在看来,临川应该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付世昌已离开了临川,寻找他的难度就更大了。不过我想,付世昌离开临川的可能性虽然有,但应该不是很大。首先,根据茹梅描述的付世昌,这应该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一条道儿跑到黑。当初茹梅突然离开他,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的。不会轻易放弃,也就一定会在这个城市一直找。再有,临川毕竟是个大城市,装修装饰很有市场,而他这时又已经有了切割大理石这样的手艺。从这一点看,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城市。我这样分析之后,就决定还是返回临川。

我开车的技术一直不太好。我说的不太好,当然是专业标准。如果从开车的角度看,世界上应该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适合开车的人,另一种是不适合开车的人。我就属于不适合开车的人。我自己知道,我开车没有任何灵气。没灵气不是指技术,而是开车的时候总想事,也就是走神。人家开车有灵气的人,就是走神也不影响技术,凭直觉也能把车开得很好。我就不行了,脑子一分神,动作就变形,这一来也就严重影响了驾驶技术。在从青云回临川的高速公路上,遇到了大雨,我一边开着车又一直走神,有几次,险些发生侧滑。

我回到临川,又继续寻找那个华为装饰城。我想,只要这个华为装饰城当年确实存在过,那么无论是拆迁还是停业,就总会留下痕迹。果然,我找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装饰城里,从一个油漆店的老板口中打听到了这个华为装饰城的地址。可是据这个老板说,这个华为装饰城早在几年前就已拆除了,现在已经建成一个街心公园。油漆店老板听说我要找一个专门切割大理石的人,说这还不容易,只要去一个一个的装饰城,到专做石材生意的店里去找,肯定能找到。但他说得简单,这个城市有大大小小上百个装饰城,几乎都做石材生意,倘一个一个去找,工作量就太大了。但这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这样排查。也就在这时,我的好运气终于又来了。

一天上午,我排查到一家装饰城时,一个专做石材生意的山西人看到我从户籍簿上翻拍的付世昌照片,皱皱眉说,这个人,像老田啊。但他接着又摇头说,不过这照片上的人,比老田年轻多了。我立刻告诉这个山西人,这已是十几年前的照片,如果从时间推算,这个人现在应该将近40岁了。然后又问,这个老田是谁?山西人一听就笑了,说,这老田曾在我这里打工,是个挺厚道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也没别的嗜好,就爱喝两口儿,独身一人在这里,也没个家,所以下了班没别的事干,喝了酒就闷头睡觉。

我立刻问,他现在还在这里干吗?

山西人说,早不在了,一年前就走了。

我问,知道他去哪儿了?

山西人摇头说,说不好,应该还在这一带。

我问,你怎么知道?

山西人说,前一段,还听说他的事。

这个山西人说着就笑了,告诉我,据说这老田过去有个女人,后来不知怎么跑了,这几年就一直揣着这女人的照片,逢人便问,见没见过这女人,像受了病一样,且公开承诺,如果谁能提供这女人的线索,就酬谢一万块钱,这一下闹得好多人都在帮他找这女人。我听了立刻断定,这个山西人说的老田应该就是付世昌。这时这山西人又有些警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你是干啥的?我说,我跟他过去是朋友,他已经多年没回家了,所以这次来临川办事,他家里人托我帮着找一下。山西人显然不信,又看看我问,你不是来找他要账的吧?我一听就笑了,说要什么账?山西人摇头说,这年月欠账的多,到处追着要账的更多,谁知这老田过去欠了谁的钱呢。我说,放心吧老哥,我也是受人之托,没别的事。山西人又看看我,想了一下,说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打电话帮你问问。他这样说着就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笑着说,你运气不错,还真找到了。我听了立刻精神一振,连忙问,他在哪儿?山西人说,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渤海路装饰城,甲三区A座8号,洪运石材店,而且他这会儿正在店里。我听了谢过这个山西人,就立刻赶往渤海路装饰城。

我在路上想,刚才这个山西人打电话,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付世昌。为保险起见,我应该给刘警员打电话,通过他寻求地方的支援。但这时显然已来不及。我估算了一下,付世昌现在应该将近40岁,而我刚30岁,且是每天长跑三小时的身体素质。所以,只要出其不意,制服这个付世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时已经来到渤海路装饰城,很快就确定了甲三区A座8号的位置。但这时才发现,洪运石材店的店面虽在A座8号,作业区却在后面一个集中的露天场地。也就是说,付世昌这时不会在店里。我对石材店老板说明了来意。石材店老板是个金鱼眼的矮胖子。他先是很意外,说没想到,老田这样一个老实人,过去竟然犯过事儿。然后就表示,一定配合我。这时我的心里也松了口气。付世昌不在店里,这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山西人给这边打电话时,付世昌应该不知道,如果这样再接近他也就容易些了。我想了一下,让石材店老板给付世昌打个电话,只说店里有事,让他来一下。

石材店老板立刻给付世昌打了一个电话,说切割石材的刀片到了,让他过来取一下。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面色黝黑,戴着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店里。他的身上扎着一块帆布围裙,两手沾满了石粉,但看上去仍有几分斯文。就在他来到店里找老板时,我从后面走过来。付世昌回头看到我,立刻愣了一下。我来到他面前问,你是付世昌?

付世昌说,是。

我说,我是从长河市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他脸上迅速笑了一下,说,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我说,咱们走吧。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提个要求,可以吗?

我说,说吧。

他说,别给我戴手铐。他看一眼旁边的石材店老板,轻轻叹息一声,摇头说,我不想让这里的人看到,拉石头的老田,是戴着手铐走的。

我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