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室里的笑声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 徐叔衡 2017年12月18日07:35
这南方的三伏天，真够人受的。整个天地就像大蒸笼，又热又闷。偏偏自己的头发又老长了。
理发，要赶早，毕竟早晨凉爽些。按自己以往的经验，觉得还是工贸市场旁那家理发店，可能会开门比较早。
一早起床，七点差一刻便到。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不料，前面就有三人等在那里，还有一人已理过发走了，人家六点半不到就开门了。
这是临街的一套一楼住房。厅堂面向街道，大开门，居室、厨房、卫生间都在后面。厅堂再加上阳台，被辟为理发室。这房子“码头”好，临街，工贸市场又在旁边，人来客往挺多。
女理发师中等个子，壮实，脸型稍大，留短发，手一双，嘴一张，做事麻利。她一边给人理发，一边同客人聊天，一边眼睛还盯着街上行人，有熟人经过，便立刻同人打招呼，送去问候。
七点刚过，她丈夫带着儿子从里屋出来，背着书包出去。我问：“你们对孩子的学习抓得这么紧呀，这么早就去上课呀？”“哪里是去上课哟”，她一边理发，一边回答我的问话，“他是到对面三楼去做功课呵，这里太吵了。”“哟，你好厉害嘛”，我夸赞她，“你在这里又买了一套房子呀？”“哪里哟，对面三楼的房子，是我婆婆的，她原住在闹市区，老房子拆迁，政府给补偿的”，她顿了顿，说话语气变得兴奋起来，“我倒真是又买了一套新房子，在朝阳小区，还没装修。”“真不简单”，我继续夸她，“在一个省会城市，能够买下两套房子，可不容易，”我追问，“你丈夫是做生意的吧，当老板呀？”在我的印象中，不太长的时间，能买下两套房子，若不是做老板，真不大可能。“做什么老板哟，他没做什么像样的生意，今天做做这个，明天做做那个，能赚到自己吃就不错了。”“她的这两套房子，是她用剃头刀剃出来的。”旁边一位知情者插话。
这一下，更让我吃惊不小。一个手拿剃头刀的，理一个发才赚几块钱，一天也理不了多少人，要攒下买两套房的钱，可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
好在我们也熟悉，看到她凭着一把剃头刀，几年下来，就有如此气象，我盘根究底，“记得那时你在前面那两栋楼房中间巷子里，用一块帆布遮挡，就在那里理发，我也去理过几次，没几年工夫，就买了两套房，同时还供养一家四口，两个孩子还在念书，你真不简单。”听我这么一说，引发了她的思绪，她愉快地回忆起了往事。
她是郊区人，18岁进城理发，先是在市中心租了一家店面，带了一个徒弟，做得也不错。后来结婚要生孩子，只好停工，那徒弟撑不下来，只好关门歇业。过了三五年，生了两个孩子，又重操旧业，只好转到这个地方，从头做起。那时，两手空空，无钱再租店面，只得先在两墙中间搭块蓬布，从旁边婆婆住的三楼牵一根电线下来，解决了理发用电，搬来几个塑料方凳，给客人坐，又拿来一个旧脸盆架，放上脸盆，用塑料水桶从婆婆家提来自来水，拿来两个热水瓶，装上开水，用于客人洗头、刮脸。冬天到了，她就在北面再围上一块帆布挡一挡风霜雨雪。整个条件的确简陋，但女理发师为人热情，做事认真，不论男女老少理发，都一丝不苟，又喜欢聊天，手艺也很不错，收费也低廉，当时，男人理一次只收一元钱，到她那里去理发的人不少，经常要排队等候。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一干就是10多年，靠勤劳刻苦，省吃俭用，积攒下一笔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子。有了自己的住房，又有自己的店面，女理发师更是做得风生水起。
女理发师今年43岁，干理发这个行当20多年了。每天天刚亮就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开始理发，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九十点钟，每天十四五个小时。忙的时候，特别是春节期间，来理发的人排起了长队，她连吃饭都从简，婆婆做好饭，端到她面前，她随便扒两口，将嘴巴一抹就接着干，经年如此。我以前也经常来这儿理发，每次都是人满为患。我曾经问过她，你一人忙不过来，为什么不叫你丈夫一起来做。她告诉我，她丈夫也做过，一天站十多个小时，腰酸背痛，做了两天便做不下去了。“你长年累月这样站，这样干，不累吗？”我问道。“已经习惯了，不累。”“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个人发展机会多得很，你没想去做做别的吗？”我又问。“看到我每天都这么累，我老公也劝过我，让我别做了，去做生意吧，”这时，一个客人理好了，她收好钱，又换上一个人，她帮客人围好白布，接着说，“我没同意，我觉得理发这门手艺好，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稳当、踏实、牢靠，成本不高，没大风险，我自己喜欢。我觉得，只要人勤快，收入也比较稳定，人辛苦点没事，做什么不辛苦呢。”说到这里，她换了一种坚定的口气，“我这个人就这么个死心眼，认准了的事，就做到底，从不三心二意。”说完，她开心地笑了，那笑声中充满自强、自信、自豪。
这笑声也触发了我的感慨。这世上，创业的路有千条万条，发展机会有千次万次，前进的障碍有千种万种，每条路都能创出事业，每次机遇都有成功的希望，每个障碍都可能让人功亏一篑，女理发师不弃毫末技艺，不惧长年累月辛勤劳作，不避条件简陋，不嫌蝇头小利，认准了的事情，就心无旁骛，持之以恒，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下去，积以时日，做出了一种别样风景。她是成功者，是胜利者！
祝愿女理发师笑得更好，更美，更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