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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从秦巴汉水到法兰克福——访安康女作家杜文娟

来源:安康新闻网 | 刘锐萍  2017年11月01日07:49

杜文娟近照

杜文娟《阿里-阿里》英文版封面

9年前,杜文娟第一部长篇小说《走向珠穆朗玛》出版的时候,我有幸采访了她。后来很少见面,但时常会听到关于她的好消息,比如她成为中国作协的会员、她的新作《阿里 阿里》、《苹果 苹果》相继出版。这让我知道,杜文娟不仅是个勤奋和不断超越自我的作家,还是一个特别有韧劲有灵性的女人。否则她不会一次次走进藏区、几次踏入灾区。而且总会在“沙漠”里一次次看见清流。就如她那一次坐在我面前徐徐道来:在一次旅途休憩中,我看见白色的花朵从枝头落下,掉在我的头发上,又滑落到我胸前的扣子上,最终飘逸到水草摇曳的溪水里,在溪水里彳亍不前,流连忘返……我把鸽食放在手心,伸展两臂,鸽子就真从地上、天上、木屋上飞到我的手掌、肩膀、头顶。鸽子是白色的、洁白如玉的那种白。鸽子轻盈极了,闪动着翅膀,扑棱棱,鸽子飞来了、又飞走了、飞走了、又飞来了。我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舞动的、飘悠着的物体,跟西方油画中的天使一样。我在飞翔、在黑暗中飞翔,闪动着长长的、白色的羽衣和翅膀……

这样一个热爱生活、有温度和感知的女人,我知道她一定会不断积蓄能量,厚积而薄发。果然,在2017的金秋十月,收到杜文娟发来的消息:38万字的长篇小说《红雪莲》已经在杂志发表。这是她用4年时间创作的一部反应60年援藏历程的小说。因此,又一次我们坐在了彼此的对面。

记者:记得上次见面时,是您第一部长篇小说《走向珠穆朗玛》刚刚出版不久。现在又过去了9年,您能给我们的读者介绍一下这些年您的人生轨迹和新出的作品吗?

杜文娟:首先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关注和厚爱,的确是时光荏苒,岁月一点不如歌,2008年《走向珠穆朗玛》出版至今已经九年了。那个时候,我的脸颊如晨雾中的瀛湖一样皎洁,歌声如巴山早春般清脆盎然,如今连高声说话的兴趣都不曾有了。

2003年以来,我先后八次进藏,四次抵达藏西阿里,采访过土生土长的农牧民、边防战士、在藏干部、援藏干部,积累了一些素材。九年间,先后出版了三部长篇纪实文学《阿里 阿里》《祥瑞草原》《苹果 苹果》,包括今年发表的长篇小说《红雪莲》,算是四部作品吧。其中《阿里 阿里》有两个英文版本,一部在英国出版,一部在国内出版。获得过《解放军文艺》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

杜文娟38万字长篇小说《红雪莲》2017年5期《红豆》全文刊发

记者:《红雪莲》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创作的,这和您之前的作品有无关联?

杜文娟:随着在青藏高原行走年岁的增加,愈加觉得应该为这片高寒之地写出更有分量的作品,以此来对应广博深厚的雪域圣地。长篇纪实文学《阿里 阿里》出版以后,多个省市援藏领导小组或援藏人员联系到我,希望为他们写一些文字或作一些纪录片,尤其是时光逐渐逼近2015年,中央各有关部门和相关省市执行中央政府对口援助西藏二十周年来临之际,多地涌现出大批援藏题材作品,我依然不为所动。

不写受邀之作,不等于对援藏这件国家大事不关注。2010年我受中国作家协会派遣,前往西藏堆龙德庆县定点深入生活,从这个层面来说,我也是一位援藏者。以什么样的形式来表现和回望半个多世纪,即西藏和平解放六十多年以来,内地人在青藏高原的生活情感,以及与藏文化藏民族的交融与碰撞,一直是我思量和叩问的主题。

经过反复思量,素材积累,从2014年到2017年,终于完成了长篇小说《红雪莲》。

记者:我们知道,你之前一直生活在秦巴山涧,而是什么原因或者机缘促使您一直选择西藏作为你写作的主题,这些年来您觉得西藏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杜文娟:年少的时候,生活尽管捉襟见肘,父亲还是为我买了带塑料封皮的《中国地图册》和《世界地图册》,还订了《地理知识》杂志,每次念诵诗词时,就在地图上寻找“天姥”“庐山”“东吴”“巫峡”等等,寻来找去,得出一个结论,诗人们原来不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四处游走。有一个阶段,特别希望生活在徐霞客时代,最好成为他的书童,甚至幻想成为他的女朋友,一起走遍万水千山。

所以在我成为作家以前,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忽然有一天,我把目光投向西藏,因为到西藏不需要办护照,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能前往,于是便去了。

多年以后,当我无数次登上山巅,徜徉海滩时,心里想的则是父亲,《地理知识》杂志封底的彩色图片一直是我的航标和灯塔。

杜文娟采访藏族农牧民

十多年行走西藏,特别能感受西藏的变化巨大,青藏铁路通车了,拉萨到日喀则的拉日铁路也已通车。拉萨到林芝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中。青藏、川藏电力联网顺利完工,实现了西藏与内地电能共享,彻底结束了拉萨、林芝、昌都、那曲等地缺电的历史。第一次进藏的时候,拉萨城晚上十点多便漆黑一片,路灯忽明忽暗,水泥厂等耗电量高的企业,只能晚上生产,白天休息。现在拉萨居民全都用上了暖气,霓虹灯整夜闪烁,拉萨河筑坝蓄水,水面宽阔,为阳光城增加了水乡色彩。

一位藏族耄耋老人仰望布达拉宫金顶上空飞翔的雄鹰,爽朗地对我说,感谢中央政府和各省市对口援助西藏,短短几十年跨越上千年,这些福祉西藏人全都享受到了。

经历是作家的财富,有了这些积淀,书写便顺理成章。

记者:您刚才介绍,《红雪莲》是您10年行走、4年创作的结果。我们知道,10年对一个女人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还应该有青春和诸多美好,而你却把它用在了路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你,您对西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杜文娟: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在走得动的时候,尽量走远一点,在能飞翔的时候,尽量飞高一点。作家是愚人的事业,不但有坚强的意志,还得有隐忍的力量,一生只做一件事,没有什么不好的。

生命禁区中的所有生灵,显得稀缺而珍贵,哪怕一株班公柳,一丛酥油草,一只驮羊,一只斑头雁,一支鹰笛,一朵雪莲花,都赋予生命之上的意义,都是雪域高原的圣物,需要普通人敬畏和仰望,既然是吉祥之物,就应该心怀感激,细致描写,生怕亵渎她们的灵性与光辉。

记者:我了解到,有一位老师在一个场合说:“几年以前,杜文娟脸上布满惆怅嫉恨,现在满脸都是温和友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

杜文娟:多次行走西藏,有太多的生死经历,曾经被藏族医生和百姓救助过,也曾随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救助过大病患儿,随120救护车在七月的飞雪中抢救过翻车司机。藏民族是一个高贵而伟大的民族,生的艰难,死的容易,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这些经历和理念使我愈加懂得友善与慈爱的力量,不仅改变着我的性格,也融入到我的作品中。

记者:我也刚刚得知,在刚刚举办的第69届法兰克福书展上,你和贾平凹先生作为陕西的代表人物参展。您能否介绍一下法兰克福书展是怎样的一个机构,能够参加这样的展会对您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

杜文娟:法兰克福书展、伦敦书展、美国书展、波隆纳书展是世界最著名的四大书展,不但是全球出版界的盛会,也是各国作家势力展示的平台和作品高度的体现。本次法兰克福书展吸引了全球102个国家和地区的7300多家参展商参展。我这次参展的作品是英文版《阿里 阿里》,此书2012年在国内出版后,2015年初由Aurora Publishing LLC(英国欧若拉出版公司)出版,并参加了第四十四届英国伦敦书展和2015年美国书展。能够参加这样一个规格很高的展会,对我未来的创作也是一个极大地鼓励。

也再次感谢你们和家乡的读者对我的期待。

采访结束时,我问杜文娟下一步将怎样“行走”,她将头发向耳后捋了捋,轻轻说道:人从自然中来再回到自然中去,中间的留白就是路上,此时的你我都在路上,是丰饶还是单一,取决于自己,而非他人。成为不了江河,那就做一滴晨露吧。成为不了高山,那就化为一叶兰蕙吧。

她的回答虽很禅意,但我亦明了。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作品就是最好的证明,从三秦大地到西藏高原、从秦巴汉水到法兰克福,杜文娟不断超越的不只是路途的距离和遥远,还有视野的高度和广袤。因此,我们有理由期待她作品的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