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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芩、葛方圆:故园东望,从四合院走向世界的京味文学

来源:十月文学院微信公众号 | 叶广芩 葛方圆   2017年10月18日12:45

编者按:

“约会作家”是十月文学院公众号的常设栏目之一,定期邀请作家前来做客。

在位于永定门公园佑圣寺内的十月文学院,品一杯清茶,谈一本好书,聊生活,聊文学,谈人生。

本月12日,在第二届"北京十月文学月"的启动仪式上,十月文学院启动了"十月签约作家"计划,以期实现“出版前移,融入创作”,创新文学作品生成机制。阿来、刘庆邦、叶广芩、宁肯、关仁山、红柯、李洱、邱华栋、徐则臣正式签约成为"十月签约作家"。十月文学院将在未来的几期"约会作家"栏目中,对这九位"十月签约作家"进行系列专访。

本期“约会作家”,我们邀请到了京味写作的代表、“十月签约作家”叶广芩,与十月文学院特约记者葛方圆对谈。

作家简介

叶广芩,北京市人,满族。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西安市文史研究馆馆员,西安培华学院女子学院院长。被陕西省委省政府授予“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被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授予“北京人艺荣誉编剧”称号。

叶广芩是当代创作颇丰、风格独特、成就卓著的作家。其写作体裁全方位多样化,小说、散文、纪实文学、剧本无不精通;其创作题材贯通古今、融会中西,包罗世相,自成体系。由于其独特的身世与文化熏陶,加之人生不寻常的历练与丰富的阅历,其文思恣肆,文理自然,文采熠熠,文章别具一格。在诸多享誉读者的佳作中,尤以其家族为背景的系列小说最为精彩,承继了以老舍为代表的现代京味文学的精髓,难能可贵地保留了古都北京特有的文化底蕴,延续了明清以来京都语言韵律的薪火。在当代致力于京味文学的作家中属旗帜性人物。

自1980年代创作以来已发表作品500余万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采桑子》《状元媒》(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等;长篇纪实《没有日记的罗敷河》《琢玉记》《老县城》等;中短篇小说集多部;电影、话剧、电视剧等多部。曾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柳青文学奖、萧红文学奖、中国女性文学奖、中国环保文学奖等奖项。

电话采访叶广芩老师是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约的时间是19:30。电脑右上角从29跳到30的一瞬间,我按亮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反复确认后,长舒一口气,重重地按下了拨号键。当天在短信上向叶老师发出访谈邀约时,她回了短短的一行,“你问我答,有问必答”。虽然只有八个字,却掩不住叶老师的可爱与真诚,我开始无比雀跃地,期待晚上的交流。

京城的“小鸭子”:抹不去的故乡味儿

葛方圆:叶老师好,非常开心今天能有机会与您交谈。您在我心中一直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京味文学”作家,这与您的格格身份和成长经历密不可分,这点大家都很熟悉。但通过阅读您的作品,我觉得非常独特的一点在于,您对北京更多是一种回望的姿态。1968年您受政策影响分配到陕西工作生活,当站在他乡望故乡的时候,这份对故乡的眷恋、对家族对北京的理解,是要比很多身处其中的人更加强烈的。

叶广芩:没错。我们知道,小鸭子、小鸟从蛋里孵出来,第一眼看到什么,就认为那是它的妈妈。对于我来说,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和北京永远永远地无法分隔了。虽然西安也给了我非常充实的生活经历,但在我的骨髓深处,认可的家乡是无法改变的。所以站在异乡回过头看北京,那种亲切,那种远离而不可触及的向往,是始终在我的生命中存在的。

正因为回不去,所以心里边儿常常把北京完美化、理想化,甚至于概念化。这也包括我的作品里对北京的历史、建设、人情和亲情的描写,跟那些现在在北京生活和从来没有离开过的人相比,是不太一样的。我小说里的人物,不管好的坏的,都有理想化的内容在。你看你虽然年龄不大,应该也有这种体会,时间的筛选后记忆里都是美好的,就会更加深对故乡的认同。

葛方圆:能感觉到您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北京。那您觉得在您心中,“北京”是个什么模样?

叶广芩:哎呀,在我心里,北京可是个很神圣的地方。每次想起北京,眼前就是白塔、红墙、金瓦,和我们家四合院的恬静,亲情的祥和,对我的意义实在是太丰富了。首先,给我了一个做人的大气。北京人都很幽默,看得开,这种性格来自于从小的熏陶。北京人的大气,荡气回肠,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确实是太重要的一笔财富。

葛方圆:对,我一直觉得文学不应该只写自己。主人公可以是小人物,但背后一定要有一个大的世界。把眼光和视角放长远,才能真正写出触及到人心灵深处情感的作品。读您的小说,无论是前期的家族小说还是后来的转向,都觉得背后是有大格局在的。这应该与从小北京给您的影响分不开。

叶广芩:这个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你看我们在北京和朋友聊天,甚至在出租车上,特别喜欢聊国家大事。有人说,“北京人吃着大白菜,关心政治局”。从心底里把国家和自己化为一体、不分割的精神,在北京人身上体现的非常强烈,没有缝隙。

葛方圆:您刚刚提到“北京人吃着大白菜,关心政治局”,非常有趣。在我心中北京人的确是这样。一方面做人讲究、大气,有很强的认同感和主人翁感;另一方面也接地气,热情,愿意主动给别人提供帮助。我觉得北京人特别厉害的一点,是能很快跟陌生人建立“类亲缘关系”,好像是对待自己的亲戚朋友一样,特有人情味儿。

叶广芩:对,你观察的很仔细。他们三两句话就能跟陌生人把距离拉近了,很多老北京人还喜欢没话找话,愿意跟人聊。这点在我自己身上也挺明显的。平时我们在外面参加活动,我都是愿意主动地去跟别人交流,从来没有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一声不吭,这其实也是一种“关照感”,让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

豆汁儿与面茶:吃食里的文学北京

葛方圆:之前看到资料,您说您非常喜欢饮食文化。北京也有很多有特色的小吃和食物,您觉得北京最像哪种吃食?

叶广芩:从个人角度,我最喜欢的两种小吃就是豆汁儿和面茶。都是很平民的食物,豆汁儿三两块钱就能买一大碗。但我觉得,豆汁儿和好文章是一样的。好文章什么样?好文章应该是你读过以后,很难一句话把它的主题总结出来。要是一句话就把主题说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不是好作品。真正的好小说是你读过以后,把书合上,得想半天,这里面的“味儿”是什么样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五味杂陈,豆汁儿就跟好文章很有的一拼。初喝到嘴里非常寡淡,不甜不咸,甚至有点酸味。但是喝过以后,仔细咂吧咂吧嘴儿一品,一言难尽。说是甜的吧,确实有点甜味儿。说是酸的吧,但还能接受,多少还有点苦头儿。各式各样的味道都融合在你的嘴里,我觉得这就是代表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写作,和我们的北京。

老北京小吃“豆汁儿”

葛方圆:下次我得按照您这个步骤再品一品豆汁儿的“味儿”。这也跟您前面提到北京的包容、开放是一体的,各种看起来很极端的味道都能巧妙融在一个食物里,回味无穷。相得益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叶广芩:没错。而且从外形上来看,豆汁儿灰不溜秋,一点不起眼儿,这很像北京人的不张扬,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比较内敛,举手投足有分寸,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作派。就像豆汁儿,看起来很普通,但其实有十分复杂的内涵。

面茶是糜子面熬的稀糊糊,下面铺上芝麻酱,最上面撒芝麻盐儿。糜子面是极日常朴素的食物,而芝麻酱味道喷香,在果仁中最浓郁。面茶就是华丽张扬的芝麻酱和底层淳朴糜子面粥的结合。这也是北京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既能经得起华丽,又能过好普通人的日子。

老北京小吃“面茶”

所以在写京味文学时,必须要得有生活,而且是以平民百姓的生活作为文学作品的底蕴。这样的小说才能好看,才能耐读。没有日常,文章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谁能光吃芝麻酱芝麻盐儿呀?

传统与现代:成长自有定律

葛方圆:如果说一碗面茶就是一部京味文学作品,它一定是要以日常生活经验作为文学表达基础的。但当前很多年轻人在面对北京、面对他所身处的城市时,他的日常经验就不可避免地包括了他所面对的现实压力,而相应的写作实践也被填塞了许多焦虑、急躁的情绪。您觉得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面对北京文学,我们应该如何处理个人情绪和大的城市书写之间的关系呢?

叶广芩:每个作家个人经历不同,写作角度、技法和表现的内容都有所不同,这个不能强求。我对今天北京的生活不甚了解,但我认为无论是压抑也好,舒展也好,作家在面对这个城市写作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心态放平,不能夹杂太多激愤的、不平常的情绪,这种情绪是非常不可靠的,这是我个人的体验。

对,我很认同您的这个观点,作家还是要以相对中性的姿态去介入城市。我觉得您的小说虽然故事情节与童年经历有交集,但在叙述中作者其实是隐退的,并没有篡夺主人公的位置跳出来推着故事向前走,给小说的人物留出了自足的成长空间,这可能是很多青年创作者可以在您的创作中借鉴的。

倒也谈不上借鉴,我就是觉得,人熟了,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对人生社会的理解都会有变化,文章自然也就熟了。年轻人不要去写老态龙钟的小说,写作还是顺其自然好。文无定法,自己怎么舒服怎么写,自己觉得顺畅了,自然就成熟了。

葛方圆:对,就像小说人物一样,作家也需要有自己的成长,回头看应该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我很喜欢您《采桑子》这部小说,其中有一位女性角色是二格格舜镅。

在当时她算是进步女性,勇敢冲破封建家庭束缚,但事实上却无时无刻不在坚守着传统家庭所教给她的道德行为规范,也一生都生活在对叛离家庭的愧疚和悔恨中,进步与封建在她身上形成了巨大的矛盾。您之前提到人在一出生就受到了故乡极为深重的影响,以舜镅的矛盾反观我们今天,年轻人应该如何去处理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

叶广芩:我始终认为,传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命脉,一个人的文化基础是天生根植于此的,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传统文化。精华也好糟粕也罢,从一开始就注定在骨子里,潜移默化中接受的。就像你说二格格,表面上看她是追求独立婚姻自由了,是进步的,但心底里对传统文化的墨守成规谁也改变不了。

清末民初的旧式家庭

老舍先生曾经在《牛天赐传》写到,天赐对处处给自己设立规矩的父母很反感,非常抗拒,但长大之后这些规矩却成为伴随他一生无法修改和抹去的印迹。有些年轻人对传统文化持批判态度,但我觉得到了一定年龄以后,最终还是会走到传统文化的轨道上来。有些朋友跟我抱怨孩子不好管,怕长大以后学坏了。我总说,爹妈的榜样是无穷的,家长是好的,孩子肯定走不偏。在对年轻人的引导上,别过于强调要怎么样不要怎么样,放手让他们顺畅走自己的路,不会逃离我们优秀传统文化的轨道。

跳出舒适区:做个永远好奇的人

葛方圆:这部《采桑子》是您90年代前期家族小说的代表,90年代后期您的写作开始更加多样化,生态小说、日本故事系列和历史题材小说等方面都有涉及。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型?

叶广芩:在写家族小说比较得心应手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危机感。这些内容我将来写完了怎么办?一个作家必须不断向自己挑战。对我来说最生疏的就是农村题材。很多人说陕西农村不缺作家,像平凹、忠实,都非常出色。他们就在这片黄土地长大,但这些对于我是陌生的。我的目光,代表了一大批不熟悉的、想熟悉的城里人的视角。他们是背靠,我是面对。因此作品风格也是完全相反。比如《青木川》,如果是平凹和忠实写,一定会非常生动,谁谁谁说,后面是冒号、引号,跟着一大段很地道的陕西方言。但我不敢这样,我都是谁谁谁说,逗号,用自己的、外来城市人的语言去叙述。作家要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多好奇,这是第一。

作家叶广芩在陕西

第二,要向基层、向老百姓学习他们的文化元素。我刚去陕西周至时,还觉得是个作家,很有学问,有点小傲气。后来时间一长发现自己在农村真是张不开嘴。他们村里就有研究甲骨文的、研究哲学的,西交大给他们开哲学研讨会,还有两个老农民互相用古体诗唱和。这样的环境里真是觉得太需要向他们学习,有太多自己原来不懂不会的东西。因此,家族小说之后我写作的转向,其实是因为作家要不断激发自己的力量,让新的知识补充进来,冲击自己,写作生命才能一直保持下去。

葛方圆:现在网上有个很流行的说法,叫人要勇于跳出自己的“舒适区”。从这个角度来看,您当年也是非常有勇气、有锐气,敢于尝试自己原本不熟悉不擅长的领域,这种饱有好奇的冲劲儿也是我们很多年轻人都应该向您学习的。那您的日本故事系列是源自于当年在日本旅居的经历嘛?

叶广芩:对,当时在日本千叶大学前后待了两年多。日本文化跟我们有很多相通之处,崇尚儒家,在名古屋、冲绳,都有孔子像站立街头。在日本可以让人跳出来更清晰地看到中华文化的优点和弊端。正如日本借鉴中华优秀文化一样,中国作家也应该多借鉴外国写作的元素和观察社会问题的角度,这样我们的作品才能厚重起来,有时代感,不能总像唱老生一样端着架子沉闷古板,得融入到世界的大合唱中去。

作家叶广芩在日本

十月作家在世界:

德国酵母蒸出的中国包子

葛方圆:这也是我们十月文学院始终致力在做的。前段时间您入驻了“十月作家居住地·布拉格”,您觉得在布拉格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有哪些收获有趣的见闻和收获呢?

叶广芩:这一趟布拉格之行,对我一生都是非常值得珍藏的经历。虽然之前去了一些国家,但都是跟着旅行团,白天打着小旗跟在导游后面哐哐哐走,晚上就住在宾馆里,跟当地的社会和老百姓都没机会接触。这次去布拉格我住在写作之家,自己去买面包,自己买菜做饭,也自己去寻找品尝当地特色的饭馆。这种跟老百姓密切的接触,使我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另一种文化,在思维方式、生活习俗上新的体验,对作家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十月作家居住地·布拉格”内景

我在布拉格真正过起了日子。有一天我跑去超市买了两块方方的黄油,回来一吃味道不对,拍了照片给当地的朋友才知道,这哪是黄油,是德国酵母!但买回来也不能浪费,我就试着用德国酵母蒸我们中国人爱吃的包子。好不容易把面发好了,没有案板,就在壁炉前找了一个小木片,切出细细的白菜丝儿。这些用德国的酵母、壁炉前的木片蒸出的中国包子,就跟写文章一样,用外国元素来做中国的饭。

叶广芩老师亲自下厨,请当地文学爱好者体验“叶氏炸酱面”

在居住地我读了很多当地“森林深处小木屋”式的作品,也经常与当地作家交流。我觉得咱们中国作家思想的开放性和写作的灵活性还有所欠缺,得向他们好好学习。从布拉格回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心里放下了很多东西,一身轻松。写作需要抖掉尘土,重新进入熟悉的生活。这样摆脱程式的过程对作家来说非常重要,能够获得新的创作生命力。这就是我在布拉格最大的收获。

葛方圆:那您觉得布拉格跟中国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叶广芩:最大的不同体现在,布拉格的每个人都在张扬着个性,这是一个童话般的城市,既有古典的雕塑,也有非常现代的“跳舞的楼房”,是艺术跳出传统禁锢后的飞扬,这是我们可以汲取的。在这样的艺术氛围中,整个人的思绪会很轻松,会迅速飞腾。

布拉格街景

葛方圆:能感觉到入驻“十月作家居住地·布拉格”这段经历给您留下的收获还是非常丰富的,从布拉格回来后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和构想?

叶广芩:我从布拉格回来之后,就立即被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约稿写一本小书。对这本书我的想法是,一方面它着重于描写过去老北京孩子的经历,另一方面也要加入想象的飞扬。在居住地期间我还拜访了格林兄弟的故居,受到他们灵感的启发,我决定趁热打铁,写一部北京儿童文学的童话。

格林兄弟故居

葛方圆:太有趣了,非常期待您的这部作品!这是咱们中华深厚文化与布拉格天马行空的飞扬明快的结合,就像您用德国酵母做出的中国包子一样,一定是非常独特,别有一番风味!10月12日第二届“北京十月文学月”开幕啦,在现场您和其他八位作家一起,成为“十月签约作家”。加入这个计划您有什么感受,对您接下来的创作又带来了什么影响?

叶广芩:签约之后首先带来的是责任和压力,对我的创作也是一种鞭策,对十月文学院要负责。而且十月文学院对我的支持,在我心里是相当于对一个在外游子的知遇之恩,这份互相的理解我非常珍视。作为一个北京人,一个写北京的作家,能有这样一个文学院做我的后盾和基石,是我这样一个“外地”作家之前从不敢想象的。来自故乡的厚爱,来自家乡亲人们的信任,让我必须认认真真写作。

“十月签约作家”仪式现场

我很喜欢咱们十月文学院佑圣寺的小院子,一进去就想起我小时候的家。看君已作无家客,犹是逢人说故乡。我现在回到北京已经再也找不家的感觉了,亲人们都已离去,但佑圣寺让人坐在其中就觉得心里踏实,让我想起很多很多过去的故事,现在说起家,眼前都会浮现出十月文学院的小院子。

谢谢叶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欢迎您常回家看看!也期待您笔下更丰富多彩、更有趣的北京!

采访手记

“哎——”,电话那边嘟嘟响了两遍后,叶老师清亮脆利的声音传来。之前我一直为不能和叶老师当面交流而遗憾,担心这跨越了半个中国的电波太过冷清。此刻我才发现焦虑完全是多余,因为她的声音里,是夹带着闪亮的眼神、飞舞的神采和开朗的心情的。我们从她作品中身在异乡回望故乡北京开始聊起,说北京城的性格,谈北京人的特质,分析二格格身上传统与现代的大矛盾,研究豆汁儿和面茶里的文章之学和做人之道,听叶老师讲她在布拉格看跳舞的楼房,如何用德国酵母蒸出中国的包子,一起展望世界眼光中新的文学北京。

正如叶老师在访谈中提到,北京人的特点之一是三两句话就能跟陌生人把距离拉近,她自己本身也拥有这种魔力。电话里的叶老师语气富于变化,说到追忆童年家园不再时的低落回缓,讲到北京人个性时的自信利落,谈起激发写作新生命力的潇洒笃定,聊到天马行空的布拉格时的飞扬灵动,让电话这边的我都不禁被深深吸引。作为十月文学院微信公众号的责编之一,之前编辑过叶广芩老师入驻“十月作家居住地·布拉格”一期的推送。犹记得当时文字和图片里的叶老师雍容大气,身着旗袍,头发精细地挽成发髻,缀上极具古典韵味的耳饰,在法兰克福歌德大学演讲,为捷克文学家们亲自下厨露一手“叶氏炸酱面”,坐在写作之家壁炉前认真地读书。记忆中零散的片段开始与耳边这样亲切活泼的叶老师不断重合,渐渐清晰。

与叶老师的交流尽兴极了。她的平和大气,她的好奇与热情,正是三千年北京给一个挚爱着它的孩子,最传奇的礼物。期待在每一个金色的十月,都能和叶老师在十月文学院恬静的小院子里,读书喝茶,摘红红的石榴,看最年轻的云,聊一聊我们的北京。

葛方圆,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