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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而行 向土而长 ——崔荣德诗集《逆光而行》赏析

 | 任启发  2017年07月19日16:05

在读到崔荣德诗集《逆光而行》的一首首饱含深情,洋溢着泥土芬芳,来自于爱的滋养滋润,如清风吹拂不施脂粉的颜面,如春雨打湿焦渴的内心,一种久违的没有矫揉造作,不知花样翻新为何物的本色写作跃然纸上。

不以怪异、尖刻、拉杂为念,在忠于内心的真实情感中,以看似平常而又轻松的笔触,直抵心灵的无限深处,在寻常的语句中,不求歧义地抒写,仅就这一点而言,归于自己,充盈诗栋,敬畏读者,很是难得。

在空中留下脚印,是雁过留痕的形象说法,只有用心思想,才能有机会与人目光相接,四目相对,透过内心的交流,毫无欺骗地展现自己,也看清对方,携手在古道上成熟:“逆光行走 我们把脚步/留在空中 把头颅/归还给自己 目光接着目光/心沉静下来//在古代 我们坐上马车/咕噜咕噜的思想/沿着长长的驿道轻轻地绿/天底下 一串串秋天/就这样成熟”(《逆光行走》)

远芳侵古道的寂静,没有喧嚣,没有修剪,甚至没有人关注,绿的轻轻,绿的不显山不露水,绿的只是迎接一季的枯黄,又一季的满眼满地的绿。这一切只《与泥土有关》,因为“我们的一生/都与泥土有关”,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的生老病死,我们的前世今生:“泥土化成粉末穿行于大千世界/泥土聚积成山就成了我们仰望的家园”!

在我们眼里,房屋高耸是人生的至高境界,可以傲人,可以骄人,可以蔑视人,可是在自然界,在《黑蚂蚁》的世界里,我们看到的是一幅怎样的景象?“随便一点泥土 洞穴/或草丛 黑蚂蚁都能居住/平时 它们总是三五成群/在一起寻找/一只死去的蚂蚱和饭粒”。像与不像我们平时熟悉的场景?

不过,我们信奉“人是万物的尺度”,终究不会像黑蚂蚁一样,“黑蚂蚁不看天色行事/祖祖辈辈在低处生活/它们也向往高远/就算天空没有一丝阳光/也不能让阴影/改变自己的生存”,因为我们更依赖阳光,自然界万物生生不息之源。

一种难得的从容,在波涛汹涌的江边,《阳光缓缓地照在我的身上》:“整整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我独自一个人在/江边徘徊。江水哗哗地流淌/阳光从山那边反射回来/缓缓地照在我的身上//我珍惜这样的阳光/我生活的江边,一天中/难得这么一次,我的周围/所有的青草呀,虫子呀/跟我一样通体透明/我们在通往黄昏的路上/幸福地活着//我们所要做的事,我们所要/表达的一切,无非就是/证明自己的存在/无非就是想在天黑之前/在沙滩留下我们曾经走过的/足迹”。“逝者如斯夫”,诗人在江边不但留下了足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爱情。

在这部诗集中乌江奇遇,是一组难得的好诗,诗人坦诚相见,激情大胆,毫不隐晦,从中可以体会到,那段刻骨铭心,啄骨销魂的奇情。在此,读一读诗人对于娅的歌颂,对于娅的倾慕,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人禀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爱居第五,而奇异美好的爱情如波涛旖旎的湖光山色让人留恋往返,陶醉期间。

于是,有了那场非比寻常的《在乌江边相爱》:“娅 放下你手中的唐诗宋词/里面的风花雪月即使再美/也美不过我们/乌江边的爱情//在乌江边/我们是两只相爱的鸟儿/我们不谈论天空有多深/也不江湖有多远,我们只/谈论我们眼前的桑麻/什么时候栽种/什么时候成熟”。寻常的生活,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因此也就有了彼此最为珍视的爱恋。从栽种到成熟,一季有一季的收成,一季有一季的期盼,正是扎根在泥土中,才有这样的情怀,才不去理会天空与江湖。

动听也罢,甜美也好,都是情人眼中的不可或缺的梦中呢喃:“娅 我们土家苗寨/你这个名字十分动听/多少回甜美的梦中/我轻声呼唤/我们一同走进我们的木船/读诗 品茗 任甜蜜的生活/在江水中自由飘荡//娅 在乌江边/我们得倾出所有的积蓄/哺养自己的孩子/让他们长大后也像我们/不问功名利禄,只耕耘/我们心爱的家园”。唯有一起生长的土地,一起生活的江边,能够倾其所有,为生命打造一片新天地。

从《写给娅的一封信》中,我们读出了别样的情怀,“信的开头是你那美丽的桃花脸/结尾用你二十年前的红上衣/我要把我今天写给你这封信/一直放在我的身边//我知道此时的你正在北方/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天/为我无声无息地活着//你那美丽的桃花脸冷吗/你那红红的上衣孤独吗/还记得我和你/去板楠山庄裸泳吧/还记得我和你 登临长城/游天安门广场吧//在通往/渝东南乌江边小村庄的列车上/我正在用你二十年前/在双桥在山的那一边/为我留下的白纸/写信。写一封我对你/无限的思念//你在北方好好地活着/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就像我今天为你写这封信一样/美丽而深情地活”。

这种几乎直白的抒怀,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我们已经读懂诗人内心的渴望与羁绊,美丽而深情地活,需要经历多少煎熬才能做到?!天涯咫尺,咫尺天涯,望不尽的山高水长,唯有那些过往的记忆还时刻清晰地在诗人内心深处涌起层层涟漪。

以至于诗人自己情不自禁地《再去板楠山庄》,他们相爱的浴场,去寻觅仙女居住的天堂:“从泳池爬上岸来/夜灯一闪一烁/正如你胸脯/跳动的/双/峰//你的全部心事/在我的记忆,写成了/迷人的/芬/芳//那一年,你身著红衣/从春天脱颖而出/那一年满山的花蕾/便降落/板/楠//公路在汽车脚下/摇摇晃晃/那枚叫娅的女子/在板楠山庄/定格成我美丽的/天/堂”。

从此,发誓《我在乌江等你》。这组诗是诗人内心的最诚挚的誓言,灵魂深处最神秘的祈求:“我把我寂静的名字以及我/无比安宁的心 以生命的绿意/给远方的你 给山川湖泊/空灵对着空灵/心贴着心”尽管诗人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徒劳/不论你在天山雪原/在火红的南疆 在皑皑的北国/你来 你都要穿越长长的/隧道 穿越窄窄的沟壑//江水平稳 我也会随时光/淹没 淹没在浩瀚的/绿草丛中”苦苦的等待,不止为了重逢,更是钟情一人,只求一生的最美好的向往,哪怕“等你。等你/千年万年”。

人间自有痴情在,何况有能够跨越时空的彩屏可供穿越:“此时此刻你正在远方/对着我们各自的手机屏幕/谈论着幸福 谈论/我们的爱/情”只是太可惜了“我们抵达不了彼岸”。是什么把相爱的两个人分隔在银河两岸?是什么把曾经如此贴近的两颗心弄得天各一方?

这是真的吗?还是又一次梦中的期盼?“现在你可以来了 甚至/君临一切 我在生活的/这一边咳嗽 流涕/泪流满面//这小小的忧伤不会让我/对着远方微笑/我的心房早已干涸/渴望再也不会长满青草/我把我的思念我的真实/我的饥饿贫穷/洒满江河”。我几乎也要相信了,可是好像好景不长,好梦易醒,仅仅是两节11行信誓旦旦之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不测的深渊:“什么都不用说了 说了也是/白说 什么都不用做了/做了也是白做”。是怯懦,是冷静,还是被精于谋划的心思阻挡了前进的脚步?即使真的能够实现,诗人还有没有迸发出来的激情,“把上苍/赐予我的贫穷和奢侈/紧紧地握在手心”,幸福不是甲方乙方,也不是彼方此方,幸福之源始终汩汩有生气,世俗的理念遮蔽了来时的路,阻挡了现时的脚步,羁绊着前尘的夙愿。

诗人内心深处有着一种莫名的躁动,在春意盎然的季节,“我们大张旗鼓地谈论往事/谈论春天的阳光和爱情……我们的身边/燃烧着一束束火焰/春天啊,你敢不敢来/敢不敢来看看我们内心的/阴冷和潮湿”(《春天》)一切的顾虑,一切的思念,一切的与娅可能不可能的故事都在这首诗里找到了答案。

毕竟,“我知道时光最终会/变成泥土,直至把我们/完全吞噬”(《淹没》),正是因为现实的考量,断送了对渴望的可能。毕竟,诗人可以在夜里获得宁静,在江边苦苦地等待,在一行一行的吟咏中获得情感的升华。毕竟,生活中“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能在一部诗集中,一而再,再而三与人言对娅的爱恋,足以不枉此生,不忘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