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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勃·迪伦的诺贝尔讲稿充满了文学虚无主义 当代荷马抄袭中学语文教辅,莫须有的唐纳德爵爷持刀杀妻

来源:中华读书报 | 康慨  2017年06月27日07:50

大奖

美国歌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鲍勃·迪伦耗时八个月写成的受奖演说辞文笔平庸,弥漫着文学虚无主义的精神,随即还传出了新的剽窃丑闻。

一、剽窃?

在6月4日录制、5日由瑞典学院公布的演讲中,迪伦谈及三本对他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文学作品:荷马的《奥德赛》、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和梅尔维尔的《白鲸》,并认为《白鲸》或许是这三本书当中最好的一部,因为它描绘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对相同的经验作出了反应”。

迪伦说:

一场台风袭击了裴廓德号。亚哈船长认为这是个好兆头。斯达巴克认为这是个坏兆头,考虑杀死亚哈。风暴一停,一个船员就从这条船的桅杆上掉下来淹死了,为接下来的事情埋下了伏笔。一个贵格会的和平主义教士,实际上是个嗜血的商人,告诉弗拉斯克:“有些受了伤的人因此心向上帝,另一些人心怀怨恨。”

问题出在这句引文上。作家和《纽约客》杂志的编辑本·格林曼(BenGreenman)指出,梅尔维尔的原作里根本没有这句话。他翻来复去地找,在不同的版本里找,在电子书里用关键字进行全文检索,但一无所获。

另一位作家安德烈娅·皮策(AndreaPitzer)接手研究,结果大吃一惊。她发现迪伦的这句引文出自中学语文教辅材料网站火花笔记(SparkNotes)。

火花笔记在介绍《白鲸》人物的网页上这样描述梅普尔神甫:“他有学识也有见识,当属某类人的范例,磨难让他因此心向上帝,而不是心怀怨恨或起意复仇。”

皮策起了疑心,于是将迪伦的演讲稿与网上教辅材料细细对照,发现讲稿中涉及《白鲸》的七十八句话中,另有二十处疑似剽窃。有些地方不可能是迪先生的心得,因为一模一样的文字只在教辅中出现,而不见于小说原作。

皮策于是为老牌网络杂志《石板》(Slate)撰文,将有剽窃嫌疑的句子一一罗列,引发全球媒体跟进报道。

二、玩笑?

在最后期限前五天,迪伦才向瑞典学院上交了诺贝尔奖的受奖演说辞,以换取高达八百万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六百二十五万元)的奖金。

《瑞典日报》文化部编辑埃丽卡·哈尔哈根(ErikaHallhagen)6月6日撰文,在标题里直接质问歌手:《这是个玩笑吗,鲍勃·迪伦?》。

她说这讲稿只有一处让她稍稍发笑,即迪伦在最后一部分写下的:

约翰·邓恩也是诗人神甫,生活在莎士比亚的时代,他写过这些话:“她胸脯上的塞斯托斯和阿拜多斯。一对爱巢,栖息的不是两个爱人,而是两种爱。”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好听。所以你想让自己的歌也好听。

总的说来,哈女士认为这份讲稿沉闷无趣,令人失望,迪伦提到的那些作品,《白鲸》《奥德赛》《西线无战事》《堂吉诃德》《艾凡赫》《鲁滨孙漂流记》《格列佛游记》和《双城记》,无一不是枯燥的、白种的、男性的、西方的经典。而且,如果他认为梅尔维尔、荷马和雷马克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为什么不谈谈他们怎样影响了他,却只是一味地重述书中那些路人皆知的(jättejättejättekända)情节呢?

所以,这份讲稿是个玩笑吗?是要借此嘲弄瑞典学院吗?

三、虚无!

迪伦的讲稿只有录音,没有惯常的活动影像。录音还配上了背景音乐——又一个前所未有。

他嗓音很美,但文字平庸。你能感到其中的空洞、苍白、大而无当和冠冕堂皇。胸脯上的两座古城不过是个小小的噱头。他用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喋喋不休地讲了三部经典的故事梗概。但文学的意义在哪儿呢?文学终究是可有可无的。这像极了你的中学时代: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命题作文,你不能写自己的心里话也不能无话可说,你必须顺着老师的心意,说老师爱听的东西,给足老师面子,拿走老师手里价值六百二十五万元的小红花。

对迪伦的讲稿来说,文学必须成为主旋律,歌手也能拿诺贝尔奖就是中心思想。他不得不这样写。他也的确这样写了:罗列一堆老掉牙的西方经典——随便哪个中学生的阅读书目里都有这些作品,再像中学生普遍会干的那样,从教辅网站上摘抄和变造一堆句子交差。

或者,有没有可能,他是有意为之?

也许,在内心的深处,他并不承认文学对他有过什么影响,有影响也仅止于中学的课堂。他有今天的成就,实在靠的是自己的才华,跟你们眼里崇高的文学有什么关系?

也许,他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给一句明显不在书里的话加上引号,等着勤奋的本·格林曼先生们和更勤奋的安德烈娅·皮策女士们上钩。

也许,他要借着剽窃丑闻引发的外力,消解掉讲稿里虚伪的崇高。

自从去年10月诺贝尔文学奖公布以来,欧洲有很多人为瑞典学院的这一决定感到痛心甚至愤怒。他们认为迪伦不配得这个奖。迪伦本人或许也觉得难堪,因此躲起来不接学院的电话,不肯按惯例去斯德哥尔摩领奖,转年愚人节当天行经瑞典,才同意在下榻的码头饭店不公开地接见十二位终身院士,领取奖状和奖章。现在,他又在最后关头交出了这样一篇讲稿。

瑞典学院强人所难。瑞典学院自取其辱。

附:兰德尔爵爷和达内尔爵爷

迪伦在讲稿中谈到民歌时写道:“你看到强健的唐纳德爵爷拿刀指着妻子。”

“唐纳德爵爷”是谁——白宫里的那位?

没有唐纳德爵爷,只有中毒的兰德尔爵爷,迪伦加以借用,写成六十年代的名作《暴雨将至》。

还有一位杀妻的达内尔爵爷。早亡的保罗·克莱顿在1956年灌录过这首歌在弗吉尼亚流传下来的版本。歌中唱道,新年头一天,小马蒂·格罗夫斯上教堂,遇见达内尔爵爷的妻子。她对他唱:“你今晚一定到家陪我,陪我一整夜。”

小马蒂·格罗夫斯唱:

“我今夜不能去你家陪你,不能去是因为我想留条命。因为你指头上有戒指。你是达内尔爵爷的妻。”

但达内尔爵爷的妻子告诉小马蒂·格罗夫斯,别怕,爵爷已经出国,学做买卖去了。侍童见状,连夜骑马,游泳,跑步,一口气赶到庄园,叫醒爵爷,两人当夜赶回城堡。小马蒂·格罗夫斯一睁眼,达内尔爵爷已经到了他和爵爷妻的眼前。

“起来,起来呀。”达内尔爵爷说,“起来,穿上你衣裳;别让闲话传遍北苏格兰,说我杀了个裸男。”

“我不能起,我不能起呀,不能起是因为我想留条命,因为你有两把锃亮的剑,我连一把刀也寻不见。”

“好,我有两把锃亮的剑,它们花了我大笔的钱,那给你这把好的,我拿这把差的。

你可以刺第一剑,剌的时候像个男人;我再刺下一剑,尽量取你性命。”

小马蒂刺了第一剑,扎伤了达内尔爵爷;达内尔爵爷刺了下一剑,把小马蒂扎翻在地。

他单膝跪倒,叫着他的真爱,把这些话儿说给她听:“噢,现在你最爱哪一个,小马蒂·格罗夫斯还是我?”

“我好喜欢你的红玫瑰脸蛋,

我好喜欢你的下巴,

可我喜欢血泊里的马蒂·格罗夫斯,

胜过你和你所有的亲戚。”

他抓起她雪白的手儿,带她往大厅另一端走,他拿剑砍掉她脑袋,一脚把它踢到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