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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野人传奇

第十三章

2017年01月17日15:40 来源:中国作家网 li晓亮

初春的太阳升在天空,很圆,红光洒满山川。太阳光照在星星的火苗上,似乎在跳跃着,要升腾起来,又在烧焦的山坡上挣扎。

长工和钱大在撕扯着两个女人烧烤好的熊腿,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在这儿的涧水边,以河滩为席,是一件很美妙的野宴。可是,山那边还有如狼似虎的官兵,随时寻着他们的踪迹,追杀而来。谁有好心情在山水边浪漫呢?

钱大胡乱地吃了几口,他拿着一块熊肉吃,在河滩的尽头,察看地形,寻找着狭窄的地方,好到对面的山林中去。对岸的豺狗还在林中徘徊,它们还在等待这边受伤的同伴,这真是一群忠义的豺狗,绝不丢下自己的同伙!

钱大察看到水流缓慢的地方,水深宽阔,没有帆船之类的物体,难以渡过。要是夏天,可以泅渡过去。现在是春寒料峭之时,即使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涧面狭窄处,水流湍急,浪花翻飞,水下大石林立,只要掉进水里,不被淹死,也会被撞击而死。他在一个拐弯处,看到对面山坡的水边有一株杂树,歪向涧水,树枝头伸向水中心。这边的山体是一整块大岩石伸向涧水里,岩石间有杂树,并有藤蔓缠绕在树上,滕头掉在水里。他对长工招手:

“快来看,在河滩的上方不远处,有一狭窄的地方,看是否能过对岸?”

“就是水流太急了。”长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说,“但是,唯一的办法,就是靠那棵树上的青藤,荡秋千,抓住对岸那棵歪脖子树,才能得以逃生。”他笑了笑,“我还有这个本事过去,就是还有两个女人,是否有这个胆量呢?”

“胆量是逼出来的胆大。”钱大咬了咬牙说,“我先前从来不打架斗殴,自从被官府所逼,就杀人了。而且,还杀了那么多人,这就是被逼无他法。”

长工回到火堆旁,将两个熊掌从炭火中掏出来,丢在河滩上,说:“这熊掌就交给你们两个女人了,在石子里擦一擦,就能擦干净烧焦的熊掌皮,然后,用藤条拴住,一头一只,挂在颈脖上,这是我们的午餐。我同钱大准备过涧水的藤子,木料。”

钱大说:“大家分头行动吧!”

长工来到过火林里,寻找粗大的未烧完的树木,在根部堆满残树枝,将还在燃烧的柴火头引过来,点燃。一连烧了三棵这样的大树。娟子在河滩地栓两只熊掌,远远地看到长工正在烧树,很不满意地说:“你个死长工,林子烧完了,还要留几棵种啊!”

“你是女人家,不懂。”长工还在每棵树下加柴禾,他说,“我把树放倒了,好架桥,过水去。”他又吩咐钱大,“你在水边割一些青藤,等一会儿,好用。”他又在树底部用大刀砍一些口子,大火将树底部越烧越细,只听得“噼啪”一声响,一棵被昨夜烧秃顶的大树倒下了。接着,第二棵树也倒下了。再接着,第三棵树也倒下了。他喊钱大:“你来一下,我们抬到弯道处。”

钱大在水边割下一根粗壮的青藤,似钢索一样柔软而又结实,这在山中的树林里,随时可见,只是这片过火林中,已经被烧得荡然无存。他将青藤盘成一卷,提在手里,走过来,同长工一道翻动着粗大的树木。湿树木很沉重,足有五百来斤,两人掀到水边。但是,要抬到那段狭窄的弯曲涧水边,还有一段距离。长工对两个女人说:

“搭一把手。”

娟子和钱小小急忙奔过去,一人帮一头,将一根粗大的圆木扛上肩,共同抬到那里。接着又抬第二根,也抬到了那里。就在准备抬第三根的时候,钱大发现一对官兵出现在山顶之上,正在向下张望。他当机立断:

“停下来,各自收拾好东西。官兵追来了。”

长工说:“大家注意隐蔽,不要让那群豺狼发现了。否则,我们跑不脱了。”

昨夜,大火燃烧起来。在下面的官兵退回到半山腰的大院里来,只可怜那在半山的兵丁们葬身火海,成了府尹的利用工具,变成牺牲品。这时,府尹看到山林大火,命令官兵们将大院前后左右的树木全部砍掉,弄出一条隔火带。不然,整座大院将被大火吞没,将老身葬在这荒野的大山里,怎能享受富贵生活呢?

府尹传来书办,他口授,由书办拟紧急公文,上报巡抚大人。他说,在押杀人犯在地道里关押之时,放火自焚,现已烧死在地道里,并引发了森林大火。为了救火,官兵们奋力扑火,还烧死了不少的官兵,人数约有三十余人。杀人犯的死尸就地掩埋,还是押送京城,请定夺。

书办迅速拟好公文,加盖上府尹的大印,派人连夜快马加鞭送往巡府。这个正月里,连续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搅得府尹大人没有过好这个年,又将事情捅破了天,到了皇上哪儿,朝廷里兴师动众,连累他年老体衰之时,还从襄阳跑到神农架深山野岭之地,担惊受怕。就在这两日里,杀死,烧死这么多人,血气冲天,连片地烧了一座山林,真是罪过。要是让上司知道了真相,也要问一个失职之罪;要是让皇上知道了真相,就是一个死罪。巡府也不能救得了他,都要明哲保身,自保还来不及呢?

这一夜,府尹和管带无眠,加之,无女人侍寝,更是寂寞。他俩商量应对的策略。府尹说:“幸好是在这大山里,许多事情,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就是要瞒天瞒地,保住我俩的性命。杀人逃犯还是在逃,要是逃出深山,被他省他县抓住了,送往京城。我们就是欺君之罪,杀头抄家是小事,还要诛连九族。”

“这么大的火,他们也许被大火烧死了。”管带说,“我明天带些官兵到过火带搜一搜,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假若没有烧死,还在逃,怎么办呢?”府尹忧心忡忡地说。

管带说:“再追呗,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他们四人,缉拿归案。”

“不能缉拿。”府尹斩钉截铁地说,”只能追杀。就地杀死。然后,碎尸万段,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管带已明白了府尹大人的心思,“决不能留下活口。否则,祸害无穷。”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府尹凶狠地说,然后又对管带特别嘱咐,“你不要因为女色,起善心。对那两个女人同样是灭口。你要知道,女人是祸水。那个叫娟子的女人就是典型的祸水,把我也迷惑住了,大不该让她去送饭,让她放掉了杀人犯。”

管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现在不说她了,明天就让他们四人死在我的刀下。我绝不留情,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她再漂亮迷人,我也不能拿我的命去换她。我的命没有,我留下她干什么呢?”他似乎痛下决心,好像明白这个道理,明日就能手到擒拿。

后半夜里,让兵丁们休整了一下。

天刚麻麻亮,管带就催促兵丁们吃饭。就在太阳刚冒上山尖的时候,山坡上到处还在冒着烟,并且有星星的火苗还在燃烧着。管带就领着兵丁们在山坡上搜索,被烧得光秃秃的山上,无遮无挡,一眼望到边。官兵们巡查着每块岩石,是否藏有活人,或烧死的人。仅仅在巡山的小道上,看到横七竖八地被烧成黑炭的十几名兵丁倒在山坡上,也有被烧坏的刀、矛等兵器就在他们的身旁。足以判断,他们是被烧死的兵丁。

管带只好命令,将这些死尸就地掩埋掉。不然,让外人知道了,就是罪过。

就这样,管带领着几十兵丁分成五队,在烧过的山坡上拉网式地搜索,除了看到被烧死的十余名兵丁,再就是拣到被烧死的獐子、麂子等野物。兵丁们就着火堆,将死獐子、麂子等野物再烧烤,手夺着撕吃。

管带心急着要追杀那四名要犯,看到兵丁们不务正业,在夺吃野味,怒火烧心。他不由分说,鞭打了几名兵丁,并下令:

“谁再拣食野味,就地砍头。仔细搜寻烧死的人,或还活着的人。搜着一个,奖十两银子。”

有十两银子,还要什么野味呢?兵丁们被银子激励着,在烧过的山坡上,认真地仔细地搜索翻找,争先恐后地在每寸土地上,石缝里搜找,不漏过任何死角。

太阳升上山顶,山风凛冽。兵丁们在这面山坡的过火地带搜找后,就上到山顶。山顶的这面山坡仍然是被烧的过火带,隔着一道宽阔的深涧,看到对面的山林仍然存在,密密的树林,在阳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林中的飞禽走兽在不时地窥探这面被烧焦的山坡,还在冒着清淡的烟火。这些禽兽们看这边山顶上,忽然出现许多手握刀、矛的官兵,它们躁动起来,意识到敌人已经来临。群群豺狗发出“呜呜”的唤叫声,似乎在相互传递信息:大家要作好战斗准备。

河滩上被长工们救治的几只豺狗也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在告诉长工们,有敌人来了。这种狗东西就是通人性,能分清敌我。它们的烧伤在长工的治疗下,似乎好多了。它们从石窝里走了出来,围绕着他们四人的身前身后,来回地走动,让他们赶快逃走吧!

长工和钱大将两根长粗的圆木横倒在被急流冲撞的河心突起的大石上,并排着。钱大将备好的青藤缠在两根圆木的这头,让木头不要分散,形成简易的木桥。长工又带着藤子踏上颤抖的木桥上,在中间之处,再缠上青藤,加固木桥的稳定。桥的那头还有近两米是悬空着,水流翻滚着浪花。只见长工快走几步,然后,纵身一跃,就越过了涧水,双手迅速抓住了对岸的那棵歪脖子树枝,“哧溜”一下,落在对岸。豺狗们围上了他,有的豺狗跳跃着咬他的衣角,有的豺狗前两腿搭上了他的肩。但是,豺狗没有撕咬他,只是对他无限的亲热,这就是畜牲的本性,爱憎分明啊!

站在山顶上的兵丁忽然发现了谷底,歪脖树的晃动,涧水上有人影跃过。于是,大喊一声:“那里有人。”

官兵呐喊着向谷底冲来。管带摇动着大刀,喊叫:

“格杀勿论。杀一个赏金条五根。”

几十名官兵举矛摇刀从山顶上冲来。两个女人没有见过这阵势,吓得两腿发软,叫爹叫娘。钱大迅速地在土铳里装火药和铁子,并招呼两个女人:

“上桥,快上桥。我在这里断后。”

这边几只豺狗发出“呜呜”的怒叫声,跳跃着向兵丁们冲锋。对岸的豺狗跃上木桥,成群结队冲了过来,两米距离的跑跳,对它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约有两百只豺狗跃过了宽阔的水面,它们在被救治的豺狗带动下,向山顶冲去,就在半山坡里,豺狗们同官兵短兵相接。这些中原兵丁没有见过大山里的野兽。他们以为这些山中豺狗是家狗,平时摸狗偷鸡的事做习惯了,没有在意这些豺狗,便举刀挺矛,向豺狗们砍杀。打头阵的几只豺狗被刺伤了,发出鸣叫。后面的豺狗快速地扑上前,扯腿子,撕胳膊,咬脖子。在前的几名兵丁被凶残的豺狗撕成碎片,鲜血淋漓,肚肠流满地。豺狗迅速地抢食着地上的肠子、肚子。

管带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他边跑边喊:“快撤。”

兵丁们呼啦啦地向后转,跑得慢的兵丁还是被豺狗赶上,群起而攻之,变成了它们的美餐。管带忽然想起昨夜的大火,畜牲们怕火。他拣起一枝还在燃烧的树枝,摇晃着。豺狗们迟缓着,不敢上前,其他兵丁也寻找到了败枝残火,围成一团,缓慢地向山顶上退去。

豺狗们坐在半山坡上,黑压压的一片。有十余只凶狠的豺狗跑跳着追赶官兵,只因怕火焰,而不敢上身。

长工在对面的山林中,扳倒几根枯木,搭在木桥上,连接住了两米的空处。他又在歪脖子树跟前扯下青藤,一头栓在歪脖子树身上,一头牵着青藤,走过桥,站在这边,扯住青藤,做一个桥的扶手。他让娟子和钱小小扶着藤绳,一前一后走过木桥。他又让钱大走过木桥。他最后边收青藤,边过木桥。

官兵们慢慢跑回到山顶上,只剩下四十二名兵丁,被豺狗吃了十几人。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被烧过的山坡荒凉而明亮。半山坡上只剩下被豺狗撕扯成碎片的乱衣服破布,散落在烧焦的山地上,血迹斑斑。大刀、长矛横七竖八地落在山坡上。豺狗慢慢地撤离到了涧底,把住最后的防线,守着水边,不让官兵们追杀。

山林这边,半山腰里,数只老虎发出声声的吼叫,震撼山谷。管带只好望着对面的山林,叹息:

“山林子太大,什么畜牲都有。我们杀不了这几个人,他们也是老虎、豺狗的口中之食。”

官兵们无可奈何地向山下退去。

知府大人得知山上的情形,惊出一身冷汗。山中之兽如此凶猛,而为什么听从杀人逃犯的指挥呢?为什么不把他们四个人撕咬吃了呢?单单咬吃了近二十名兵丁。这个神农架真神奇,让他损兵折将几十人,还未能捉拿到要犯。这要让皇上知道了,一个脑袋还不够砍。于是,他对管带说:

“留下十余人在这个大院里驻扎,每日上山巡逻,决不能放逃犯出山。否则,你和我的全家性命难保。”

“你怎么和巡府大人说呢?”管带问。

府尹老谋深算。他说:“就多上报兵丁死于大火。留下十余兵丁,再从虚拟的名单中抵冲军饷。”

“那就留下二十名吧,人少了,还不够喂豺狼虎豹呢!”

府尹说:“怎么留,留多少,由你安排。每天必须到山顶上去巡逻一次。并在这下山的路口站岗放哨,不能放走一人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