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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 第二章第四回

2016年12月26日11:25 来源:中国作家网 金山墨髯

这天晚上,聚义大厅,骆英与三位叔父酒过三巡,忽道:“过去恨地主恶霸太多,今天却又觉得太少了。”何四爷道:“山上的粮食够咱们吃半年的了,弟兄们也该歇歇、好好儿乐呵乐呵了。”骆英道:“咱们是不用愁了,可是镇上还有多少百姓在挨饿呀!”

宋五爷笑道:“那是大清国皇上的事儿,咱爷们儿可管不了那么多。”骆英道:“我养父骆云常说为官须爱民如子,每年青黄不接,他都会心急如焚,夜夜难眠。”

何四爷道:“咱大清国要是多些这样的好官就好了。”骆英看看杨六爷,“六叔,你怎么不说话?”杨六爷道:“大帅,‘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各安天命罢。”宋五爷道:“要是咱们大帅坐了天下,百姓们就有福享了。”骆英听罢,沉默无语。

杨六爷忽道:“大帅,有个人能帮咱们分忧解愁。”骆英问:“是么?六叔请说。”杨六爷道:“曲家集米商,孟清风,此人名叫清风,其实是一个大奸商。”骆英道:“正是,咱们上曲家集干一票儿。”当下跟何宋杨三位计议已定,爷四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宋五爷忽道:“王爷,咱要是拿下孟清风,可是为惊龙山立了大功,王爷何不上后山小楼儿去乐呵乐呵?”骆英本想答应,想起六叔的嘱咐,便道:“算了,明儿个还要打围子呢,还是早点儿歇息。”那三人听他如此说便起身告辞,骆英也回了后院儿卧房。

睡下未久,却听有人来报:“大帅爷,六爷求见。”骆英赶紧起身,“快请,快请。”杨六爷进了卧房,宾主落座,婢女奉上香茶,骆英问:“六叔,这么晚找小侄,可是有什么吩咐么?”杨六爷道:“不敢,大帅折杀小的了。”骆英道:“六叔,这又不是在聚义大厅,你还叫我英儿就行。”杨六爷道:“那怎么可以?大帅,小的深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骆英忙道:“六叔请说,”杨六爷道:“小的斗胆,要请王爷先答应下来,小的才敢说。”

骆英心下起疑,却又一想:‘六叔向来正气凛然,想来必不会是坏事。’“小侄答应便是,六叔请说。”杨六爷脸上忽现扭捏难堪之色,“明晚王爷便会知道。英儿,孟家没有火器,家丁护院却着实不少,而且多精通枪马,你的惊龙剑虽是马上用剑,较之长枪还是短了些,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王爷的杨家枪学的颇为到家,还只剩下回马枪,小的这就传授给王爷,王爷请随我来。”

骆英这才知道六叔果然已经把杨家枪与那五家枪法一起传授于己,且知道回马枪乃是杨家绝不外传之秘,当下屈膝跪倒,“师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磕了三个响头。

杨六爷受了三拜,伸手扶起,“英儿,六叔年岁大了,这杆椆木大枪也用不上了,传给你罢。”说罢便取过王旗旗杆旋开,取出椆木大枪。骆英再次下拜磕头罢,才敢伸双手接过,“谢师父。”杨六爷扶起,“英儿,为师还有个不情之请,大帅若不嫌介,小的想与大帅结为金兰之好,”没说完,骆英便摇头道:“那怎么行?六叔既是叔父,又是恩师,那不是乱了辈份了么?父王也不会答应。若六叔愿意,英儿愿拜六叔为父,爹爹在上,受孩儿一拜。”

杨六爷大喜,“好孩子,快起来。从今往后,紫燕就是大帅爷的亲妹子了,小丫头有了大帅爷做靠山,为父也就放心了。来来来,爹爹传你回马枪。”拉骆英出了卧房。

却原来那杨紫燕是杨六爷独生女儿,自打骆英去杨府学枪,小女儿似乎便喜欢上了他。骆英对她也挺喜欢,却远谈不上爱恋,听义父如此安排,也便一笑而已。

大校场上,月色正好,父子两人各自上马,杨六爷传罢回马枪,却道:“这回马枪乃杨门历代单传,绝非如传言那般只有一枪,而是有六路枪,只是一代一代传下来,越传越少,到先祖父手里便只剩三路枪和一些凌乱的口诀,为父资质不高,用功又少,只学得两路枪,可惜先祖们的心血。英儿,你学武资质甚佳,将来必定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家枪到了你手里必定可以大展神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把这两路回马枪与骆英练习纯熟,才各回个院儿歇息。

骆英自打见过六叔的宝贝大枪之后便没忘记过,只是不敢有所奢望;如今既学会了杨家枪法,又得了椆木大枪,自是得意兴奋之极,恨不得立刻便天亮,跨战马提宝枪率队领兵剿灭奸商去。

转过天来,骆英取了韩江玉印,与何宋杨集合大队人马,三牲祭过大旗,率队下山直奔曲家集。

孟家,院子能有十几亩,前面是粮店,后面才是私宅。骆英飞箭传书,扬言借粮三万斤,知道奸商必不答允。果然不多时,孟清风骑马领兵出来,抱拳行礼,“大帅爷一向安好?小的孟清风这厢有礼了。”骆英要待还礼,宋五爷抢先道:“少他妈废话,既不肯借粮,便提头来见。”火枪起处,毙了他身后一名骑兵。

孟清风大怒,“他妈的,杀不完的红胡子,拿命来!”拍马抡刀攻上,这边火枪队一枪不发,宋五爷道:“王爷,好好儿过瘾罢。”骆英道:“谢五叔。”摆大枪催战马迎战。

不想孟清风却不济的很,骆英一枪磕飞他的大刀,再起一枪刺于马下。孟家骑兵家丁一看骆英这杆红椆木大枪尽皆大惊失色,再一看主帅毙命,立刻四下逃散。宋五爷纵声道:“王爷,斩草除根。兄弟们,上啊!”一声喝令,惊龙山大队人马潮水般涌进了粮店孟宅。

骆英追杀败兵罢,队伍也已把孟家抢劫一空。骆英照例下令放了穷人家的使女丫环,分给曲家集百姓千余斤粮食,之后另派人把五十挂大车粮食赶往四外几处村镇分发给百姓,这才带队回山。

队伍刚到惊龙镇,骆英便见进镇的青石桥上一个老乞丐横卧在上面挡住去路。骆英心生怜悯,“五叔,叫人给他一些干粮熟肉,再给他几十斤粮食。”马上抱拳施礼,“老人家,借光儿借光儿,兄弟们过去啊。”

老人横了他一眼,动也没动,宋五爷大怒,“老东西,老子崩了你,滚开!”骆英忙道:“五叔,别,书上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说罢下马上桥,“老人家,我扶你下桥,免得弟兄们的战马碰着你。”

老人看看骆英,“妈的,你说的还像句人话。”站起身,不想一只又脏又破的鞋掉到了桥下,“小伙子,劳您驾,给小老儿把鞋捡回来成么?”

后面宋五爷更怒,“老家伙,你他妈活腻歪了吧?快滚!”骆英道:“五叔,别发火儿了,我去。”从旁边下到河边捡了鞋回来。老人道:“劳您大驾,再给我穿上。”骆英躬身给穿上,老人刚一迈步,另一只脚的鞋又掉到桥下。

宋五爷要举火枪,何四爷给按住了,“老五,别忙,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桥上骆英道:“老人家,你这双鞋破了,穿我这双罢。”弯下腰要脱战靴,却听一个异样的声音在耳边道:“‘青龙桥上三敬履,凤凰衫下斩白蛇。”骆英一惊,看看老人嘴唇并没有动,以为是幻觉。杨六爷策马上桥,“老人家,你穿这双靴子。大帅,我来。”下马给老人穿上靴子,又背老人下了石桥,“大帅,回山罢。”把骆英战马牵来,骆英翻身上马,带队下了石桥。

回到山上,聚义大厅里早摆好了酒席,骆英与何宋杨三位及一般大小头领依次落座,推杯换盏,把酒庆贺。席间,自然少不了练枪法分女人,骆英心里有事,便没接宋五爷递上的火枪。杨六爷从不参与此事,何四宋五便跟一般头领依次举枪射得女人,便在厅上宣淫寻欢。

骆英心里想的却是在老人那听的那两句,说是幻觉又不像,琢磨不透是啥意思。耳听得阶下女人哀求悲泣,便有不忍之色,却又觉得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致,也知道这是父王立的规矩,便是怜悯,亦是无奈,只是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席间,有人说起大东山,骆英忽然义愤填膺,“既然大东山那么横,咱们灭了它如何?”阶下登时欢声雷动。何四爷喜道:“大帅爷既有此意,那再好也没有,灭了大东山,咱三年五年不用愁。”杨六爷也颇有喜色,只是并未附和。

骆英甚喜,忽见宋五爷呆呆出神,“五叔,你议下如何?”宋五爷欠身道:“大帅爷此举深得人心,自然是好。只是大东山地势险要,兵精将悍,只怕要费些周折。”骆英道:“我这儿— ”刚说到这儿,宋五爷却道:“大帅,四哥老六,人多口杂,借一步说话。”骆英道:“咱们去我那儿好好儿商议商议。”便领三人出了聚义大厅。

韩江卧房,侍妾奉茶,宋五爷摆手叫她们出去,骆英接着道:“我这儿有尚老儿闺女的生辰贴,我先假意上山提亲,找机会杀了尚老儿;五叔六叔带领人马在山下接应,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不怕大东山不破。”宋五爷点头,“此计甚好。”

何四爷道:“好是好,不过要打就难免有死伤。”宋五爷问:“四哥有何妙计?”何四爷道:“就怕王爷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不肯用这些小人伎俩。”宋五爷道:“你是说用药?”骆英道:“用药有何不可?跟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咱们来真格的,跟尚老儿用啥招数都不过分,还能减少弟兄们死伤,何乐而不为?”何四爷喜道:“王爷果然远见卓识!此事宜早不宜迟,王爷明天就上山如何?”

骆英难免有些兴奋,“我恨不得现在就去砍了尚老儿的狗头!”何四爷笑道:“王爷切莫使小孩儿心性。王爷,请您传下严令,前山后山、山下方圆十里都要增设岗哨。十日之内,不许任何人私自下山,还要多布弓箭手,不能让一只鸽子飞下山,以防有人通风报信。”骆英点头,取了大印令箭,“爹,你去办。”杨六爷道:“是,小人领命。”接印箭转身而去。何宋两人有陪骆英喝了几杯酒,便告辞回了各自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