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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16年12月12日15:20

书名:《沉疴》

作者:赵月斌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3月

国际标准书号ISBN:9787506089258

【作者简介】

赵月斌 1972年生于山东滕县。作家、评论家。曾用笔名:贾宝、贾玉、乌托等。1987年首次发表作品。中国作协会员,现为山东省作家协会文学研究所所长助理,山东师范大学文学与创意写作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著有文学评论、小说、诗歌、随笔若干,主要作品:文学评论《承受与挣扎:余华小说论》、《逍遥与沉迷:胡河清论》、《山东新生代作家论》,小说《追念一九□九》、《我是秃子》、《哑巴歌手》、《在深夜裸行》、《沉疴》、《后半夜的月偏食》等。评论集《迎向诗意的逆光》入选“21世纪之‘’星丛书2011年卷”。文学评论《置身于苦难中的黑色英雄:莫言论》获山东省第二届泰山文艺奖。

【内容推荐】

该书以20世纪90年代的农村生活为背景,记录一位老人生命最终阶段,家族的亲情与冷漠、坚守与纠结,通过对民间俚语、礼俗的钩沉,和原汁原味的民间生态,反映传统的生死观念、人伦观念在现代社会遇到的挑战和变化,同时也揭示人性的幽微,世情的冷暖。

【编辑推荐】

赵月斌的小说立足于对历史和现实的思索和拷问,不仅追求内涵的凝重深邃,在形式上也勇于进行大胆的实验和探索。这部小说大胆运用了真实的手记与素材,不留虚构成分。《沉疴》以爷爷的病为轴心,记录一位老人生命最终阶段,家族的亲情与冷漠、坚守与纠结,是一部关于死亡的众生相;本书的编排独出机杼,如一份全方位的细密档案,在叙事以外,编入了当事人的真实手记,更从礼俗、方言方面留下了珍贵的考据记录,使文本具备了一种自足的形式感。

【名家推荐】

赵月斌以一个犀利的批评家的面貌为人所注意,实际上他的小说也写得好,且颇具风骨。《沉疴》是一部很有批判精神和人文情怀的诚挚之作。他以真切的情感和深刻的思辨,为我们呈现了一幅人性的斑驳图画。

——张炜

《沉疴》在有限的篇幅中充分展示了独出机杼的创造性。作者从乡村生活的细部出发,为我们制作了一个有待索解的乡村套盒。

——吴义勤

《沉疴》是赵月斌少有的离现实生活最近的作品,同时也是最具文体自觉意识的一部小说。

——施战军

即使用挑剔的眼光来看,《沉疴》精微的语言与同样精微的叙述方式也足以让人赞叹,而二者的内在联系与对称性几乎让人惊讶。在这个意义上,如何将日常生活复杂化,提取出具有形上意义的形式,甚至重塑小说观,赵月斌在这部小说中都做出了有益且无所畏惧的探索。

——宁肯

由一斑窥豹,赵月斌调用他的智识与才情,恰应而独特的设计方式,带我们走向生活的巨大阔芜以及生命和伦理深处。它迫近问题核心,追问死也审视生,加之多个声部的交响纠缠,从而使得《沉疴》成为一部有着丰富未尽之意和不绝回声的大书。

——李浩

【《沉疴》卷上引言】

我的朋友何斯曾向我讲述他的家族故事,尤其细致地回忆了他的爷爷何参丘之死,这位老人的死亡过程像何斯的叙述过程一样沉重而冗长,我的记录过程也不得不随之徐缓低回,后来,我据此写成了中篇小说《沉疴》,也想借机考究一下人如何面对死。可小说完成后,何斯大为不满,他说,我的小说太单薄了,他说,他觉得,我不应该只注重死本身,因为对于人来说,死是次要的,重要的还是活。何斯再一次动情地向我诉说,有时还拿出他的笔记本加以佐证。他太感情化了,也容易激动,当我把他的谈话记录交给他看时,连他本人也惊讶万分。那些方言和礼俗真让人着迷,它们包含着多么古老的秘密和信息啊!很多方言那么独特、准确、生动、形象,用普通话是难以替代的;而有些烦琐、鄙陋、陈旧、乖戾的礼俗,为什么让人难以摆脱?我的好朋友何斯,又当仁不让地充当了一回训诂家,帮我考证了那些礼俗和方言,同时,他还向我提供了他的父母曾向他唠叨的话。这样,我手里的材料就丰富起来了,面对这些活着的文字,我已没有虚构的勇气,我无法回避朋友何斯向我提供的真实。我根本不必再把它们贩卖成小说,只消稍加整理就是一个特别的文本。

说来此书绝大部分的作者应是何斯,可他不同意署名,我只好掠美了。遵照何斯的意愿,书中人物的名字都是另拟的,当然,何斯也只是化名。

全书共九章,每章四部分,均以三、二、一、○为序号,三为何斯自述,二为《沉疴》原文本,一为何斯父母口述,○为何斯注解。

作者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七日

【《沉疴》卷上后记】  

《沉疴》写什么本来与我无关,可作者非要把我扯进来,还煞有介事地让我给他收场,在最后做一个圆满的注脚。作者在序言中说,该文的绝大部分作者应是我,但我要声明的是,虽然文中很多语句都是我的原话,甚至有些句段直接引自我的笔记,但它只能属于本书作者。它可能是我“曾经”说过的,但它不是我“要”说的,本书作者没有抓住那个实质,我给他讲的是内容,他给我的却是形式。这样的文本究竟有何深意,也许只是考证家们的事;我也不管作者还有什么企图,他可能也像某些作家一样,总要故意把简单的小事弄得莫名其妙;我只想说明,当时,我只不过是在倾诉,我只是想把压在心里的郁闷倒出来,我说出来了,就轻松了,我不想追究什么,《沉疴》用意何在,恐怕只能问作者本人。

说实在的,有一段时间,我十分绝望地感受到,人与人是不可沟通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沟通起来更困难。我的这种感受可能是由我出身的家庭带来的,我作为何氏家族最年轻的一代,回过头来观照我的祖辈和父辈,看到的总是疏离,而不是亲近,他们只是在用到对方时才走近了,稍有利害冲突就反目成仇,哪怕是父母子女、兄弟姊妹。而另一方面,与那些没有亲缘关系的人相处起来,反倒可能亲密无间(当然也不能否认功利因素)。每每听到有人谈论他们的爷爷、奶奶如何疼他们,他们又是如何爱戴他们的爷爷、奶奶,我总是羡慕不已,羡慕的同时又常怀疑:世上果真有这样好的爷爷、奶奶吗?是不是我没有他们那种承领亲情的高超技艺?有无祖辈之爱对我已无所谓了,我并不遗憾,我只是悲悯我的父辈,他们承受的实在太多,他们几乎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无条件地接受,接受,接受,接受是他们的命运。

法布尔在《昆虫记》中说,几乎所有的昆虫一出生就是孤儿,它们的父母往往在它们出生之前就死去了。人类真是幸运,绝大多数人不仅拥有父亲和母亲,而且拥有爷爷、奶奶甚至曾祖、高祖。人类代代相传,也传袭至情至爱。法布尔说,“昆虫告诉我们:母性是使本能具备创造性的灵感之源。”我也深知,母性是一种生命本能,母性之于人类,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它是人类的祖先留给我们每个人的遗产,它像矿藏一样存蓄于我们的生命中,总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或许我们的祖先太看重这种本能了,反以严格的条律加以规范,是为“礼”。这样,人类的美好的情感被理性化了,人性的自觉变成人为的被动。我们的传世经典《论语》开篇第一页就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子女要遵从父母,弟弟要敬爱兄长,这就是所谓的孝悌。仁,亲也,二人为仁,它应是双向交流的人与人之间的相亲相爱,可是两千年来,人们只强调从下至上的“仁”,忽视了自上而下的“仁”,所以,一人为大,我们的“仁”只不过是一种威严的震慑,不是有人情味的爱,“仁”就以“礼”的形式表现出来,结果只剩下了形式本身。孔子说,“孝”就是无违于礼,“生,事之于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用这句话来对照我的父亲,真是太贴切了,虽然他从未读过圣贤书,却在不知不觉中遵从了圣人的教诲,成为我们家族最后一个孝子。是的,是最后,至少在何家庄,我的父亲何商元代表了一个历史的终结。“商”字辈中,我父亲是长子,是老大,他做出了表率,可自他以下,人们非但没有修复自上而下的真情,反倒把原有的从下至上的崇敬也祛除了,“仁”还原为“人”?可这样的人也太单薄太孤立了,人本来就是相互维系的,为什么要竭力摆脱?难道我们都在面临一次巨大的蜕变?“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可以说,忠和恕是仁的核心,我从我父亲身上读到的就是这两个字。我曾和弟弟讨论过,父亲为什么一再勉为其难地做着恭顺的长子和宽厚的长兄?他是在为我们兄弟俩做样子吗?他曾经说过,如果他和母亲也像我爷爷、奶奶那样,我们能忍受得了吗?我们说,你们不是不像他们吗?我们无从想象,假如我们真的摊上了那样的父母,我们能不能一再委屈逢迎,我们真的无从想象。父亲一直是我崇敬的人,他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中能挺过来已经不容易了,我还能要求他怎样?有时候我为他伤心,又不知如何宽慰他,只能以一个儿子的爱来安妥他的心。然而我又困惑,包括母亲在内,我都没做到让他们舒心顺意。以前我曾说,不惹父母生气就是孝。现在看来这么简单的事做起来都太难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与父母也存在难以沟通的障碍。有时候,双方都是好意,却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反差。从而我更体量父亲的难处,他竟能与那样的父母弟妹和颜悦色,他付出的感情该有多痛苦?

我们这里流传着“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的说法,人们甚至还伸出小趾甲分为两瓣的脚加以印证。我们不是本地的土著,这是可以肯定的,从而也说明,我们虽居孔墨之乡,却非圣贤传人。我总在想,我们的血脉应该发源于远方,我们身上应该还携带着先人的彪悍和豪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在远离家园之后也远离了那种根本,成了地地道道的“当地人”?我们的祖先接受了,一代代人都接受了,现在,抛弃的时候到了,可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我曾经有过写我父亲的想法,现在仍然有。《沉疴》固然代我说了某些话,毕竟它只属于本书作者。只有我才能把我心目中珍存的父亲画下来,只有我,才能和父亲对话,或许这不仅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对小说本身,我有一点看法,就是它太散乱了,看来本书作者也喜欢像小说家一样把本来紧凑的故事撕得七零八落的。好在我很清楚它的脉络,要我说,把相同序号放在一起不失为一种快捷的读法。我对作者的处理特别欣赏的只有一点,就是他把我写的注解标为○,○者,无也,可有可无,爱看不看,可看可不看,这也是我对○的态度。

何斯

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一日

【《沉疴》全书后记】

这本书所写的都是旧事。二十多年前,乃至更远的几十年前,已经过去的事。这些事发生在我的老家,发生在我的家人、我本人身上。尽管小说家的话不足为信,不过我还是得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当然,我所说的“真”有其时间限制——二十年前的那个时候,我看到的想到的,就是那个样子,当时的看法和想法只能那样。所以我放弃了小说家的想象力,老老实实地当了一回观察者、记录者,以非虚构的方式写出了《沉疴》。那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亲人的死亡,我不仅亲眼看到了病重的爷爷痛苦万状的样子,也看到了爷爷的病、死产生的巨大冲击,原本一团和气的亲情关系瞬间倒塌,亲人们反目成仇,乱成了一锅粥。现在回过头去想,应该是爷爷的死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大家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接受爷爷缺损的现实。如今,爷爷离世已二十年。自他死后,又有更多的病故和非正常死亡:外祖父病死,二奶奶病死,四老爷病死,二姑夫病死,四姑夫病死,北京姑夫、姑母病死,大表哥服毒自尽,二舅割腕自杀,舅姥爷自缢身亡。他们的死成了活人的背景,我们就是在亲人的死中活着。二○一三年八月三十一日,奶奶病故,享年九十岁。因为她的死,我打算重写《沉疴》,我想写奶奶活着的二十年,写我们活着的二十年,写写我的父亲母亲,写他们辛苦遭逢的大半生。因此,这次出版的《沉疴》大概只能算是半部书,另外半部尚在设想中。不过,为使此书更显完备,我特将非虚构的《沉疴》作为“卷上”,而“卷下”三篇虽为虚构作品,却与《沉疴》有互文之效,其中的人物亦有互通,所以,卷上、卷下完全可以合而为一,构成一部完整的书。

最后,也许我还要申明:这本书真正的叙述者并不是我,而是何斯。

作者

二○一五年四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