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的铁盒
| 韩天 2016年09月26日21:47
十点四十的武汉。
她陪着他向街上走着，路上偶尔遇见两三行人，也不见白天的喧嚣。气氛低沉的，就像半生不熟的人刚好到了零度的谈话。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那种无言的尴尬。
一辆出租毫无征兆的出现，她紧赶慢赶地拦下了。
“师傅，火车站去不？”
他上车了。
女孩原以为可以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帮他捋一捋衣领，像电视剧里一样，在冷风中往他身上靠近些，然后杂七杂八的再嘱咐些什么东西。
可惜，没走到车站车就来了；可惜，初秋没有很冷的风；更可惜的是，他穿着T恤，根本就没有衣领。
他的那件带领子的薄外套，还套在她的身上，真是扫兴。所以嘛，人生不可能像电视剧那么暖；当然，也做不到那么惨。
就像那突然下起的雨，没有伞，也不是光头，你毫无准备，这才叫生活。
话到嘴边，她匆匆的喊了句“路上小心，再见”。模糊地听见他来不及地应了声“嗯”，再后来就是骑尘而去的背影。
她心里什么都装不下，只是空荡，荡得一阵痛。往回走了几步，用着几乎没有人听到过的伤感语调：“什么都不管了，我原谅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翻乱了背包，用力地抓紧手机，好像用力就什么都能抓紧一样。
“诶，不和你赌气了，就你最蠢。还有，记得要好好锻炼别胖回那个小胖子；玩游戏可以，熬夜不行；早饭也要吃。”
“知道啦，像我妈一样。”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顿了一下，“我就想听你说说话。”
“长途很费钱的大姐，等到酒店和你视频说。”
“真的啊！”
她咧了下嘴，满足地想着。真没出息，为什么这么急着原谅啊。
她怕啊，怕再也见不到了。
后来，记不清是哪个晚上，反正呢，掐指一算，宜赏月，宜观星，忌聊天。
“......再错过就是一辈子啦”
“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可是我知道我在坚持什么，你总觉得过去了就得让它过去，可是我一直坚信我们没过去，因为我没过去呀。” 说完，她好像笑得和以前一样开心，只不过，假得再真不过了。
她不在意他的忽冷忽热，不在意他的害怕承担，不在意他的逃避，不在意密码是另一个女孩的生日，她在意的，是他不爱她啊。
她躺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一幕幕浮现。
......
......
“喂，看见没，第一颗星和第二颗星的反向延长线的五倍就是了。”
“哦。”
“你这妮子回答得好歹带点心吧！”
“喏，不就在那嘛，我又不傻。”她恶狠狠地撞向刚捂热的怀抱。
“哟想谋杀亲夫啊！”
“是撞杀。”
多少个平常的夜晚就在这样斗嘴嬉笑怒骂的平淡中走着，想停住都难。
“万一我以后喜欢上别的女孩，你会不会很伤心？”
“不会！”她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因为我以后也会喜欢上别的男孩啊！”
他一脸失望，却望不到她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是了，他总以为她大大咧咧对啥都不上心。其实哪是不上心，只是她的心很小，总不能什么都记着。
“不公平，我为什么就跑不过你！”
“因为我最后一条染色体比你多了一笔画。”
他立马就拉着她狂奔起来，“看，这不就和我跑得一样快了吗……”
那时候，天还很蓝，她笑得很好看。
“分手。”她毫无感情地说着。
他没回答，以后也没回答。男生不擅长说分手，但是他比较擅长逼你说分手。她笑了，说得真对。他的忽冷忽热，他的逃避，女孩受不了，以为离开才会减轻那份快要崩溃的痛。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的痛什么都不是。
“你谈女朋友了？”
“嗯。”
“是她啊？”
“嗯。”
“哦。”
之后，每次醉酒，她总要打过去狠狠骂他一通，不知道是无奈酒后吐脏言还是什么原因。
......
......
不爱就不爱吧，她这么想着，人生这么长，还有几十年要活呢。
......
......
他知道她喜欢星星，喜欢夜晚。
遇上和天文有关的东西，他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天晚上北斗七星就躺在夜空，就像她躺在他怀里一样惹人怜。他告诉她北极星在哪儿，听见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觉得傻傻的她很可爱，虽然他知道她不傻，可是就是很可爱啊，连敷衍都那么可爱。
有一次，路上碰见情侣吵架，他突然很怕，逮着机会问了句：“万一我以后喜欢上别的女孩，你会不会很伤心？”
他记得她说不会，她也会喜欢上别的男孩。他就想着啊，这个傻女人，连骗人都不会。
他还是附和着她的小把戏，唉声怨道说她一点都不上心。
她说她跑不快，跑不快就跑不快啊，他带着跑就好了。嗯，那次跑得很快，她笑得很可爱。
那天她说分手。他知道她累了。
他以为她的热情已经殆尽了，累了就该放了吧。父母的压力，前途的坎坷，熟人异样的眼光，朋友私底下的议论，其实他也很累啊……
可是，他还爱她啊。
他知道她还忘不了，于是使尽手段想让她忘记，开始了一段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尾的新剧本。
从开始恋爱到结束，只有二十来天，他也不想这样，一段没有意义的恋爱，甚至都不能叫恋爱了。原来，忘不了的还有自己。
他瞒着她说没有分手，任她怪，任她骂。任她骂了一年，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会真正渐行渐远了。
再后来她知道了，她说她要见他。不顾他的阻挠，大晚上硬是要一个人去火车站接他，他真的很生气，气那个还是那么不懂事的女人。
在去车站的路上，她眨眨眼睛笑着说道：“喂，给我看看你手机……”
“不给。”
“喂，朋友之间连手机都不可以看的吗？！”
他没说话，她见他没反应，撇了撇嘴，知难而退了。后来，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密码改了。之后，她拿他手机试着密码的时候，发现是另外女生的生日，她一阵苦笑说：“你就这么喜欢她。”
他沉默着，沉默着，仿佛连心都掉到沉默里面去了。于是才有那一路上的无言。
最后，他记得是9.16那天晚上。
她说“再错过就是一辈子啦”。他觉得这下她是真的傻，回不去了她不知道吗，他只会让她更伤心。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他默默地在后面加了一句：“我只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笑啊，多好看。可是我总是做一些让你生气的事，所以，不要喜欢我了。”
......
......
桌角摆着一个不大的铁盒，小到她给他写过的纸片，随手捡的落叶，一心血来潮别在他头发上的粉红发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木头......他都留着呢。
轻轻地合上，继续放回角落里。
怨就怨吧，他这样想着，一个人痛总好过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