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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一位蒙古族思想家的精神世界——评话剧《尹湛纳希》

来源:文艺报 | 李博  2016年09月23日08:05

话剧《尹湛纳希》根据蒙古族文学家、思想家尹湛纳希的生平行迹改编。尹湛纳希一生著述颇丰,是中国近代少数民族文学史上的巨匠。编剧从繁冗琐细的史料中,择取尹湛纳希撰写《大元盛世青史演义》一节,并以三撰其书的过程为线索,讲述了他历经坎坷、矢志不渝,最终完成史书著述的故事,树立了一位追求民族觉醒、民族平等、民族进步的启蒙思想家形象,表现了中华民族危亡时代蒙古族先进知识分子的责任担当,展现了积贫积弱环境下先觉者的伟大胸怀与人格精神。

尹湛纳希人物塑造的成功,在于其精神气象。剧作从尹湛纳希在喀喇沁王府学成之后,与师生的一场告别宴开始。学业已成的尹湛纳希没有走“学而优则仕”的路子,而是选择了著书立说,秉承父志,完成《青史演义》。这一看似再合理不过的选择,却遭到同窗麟瑞阿哥的极力反对。作为满清贵族的麟瑞阿哥从忠君报国、蒙满一家、共图国强的角度,意在劝尹湛纳希入仕,实为阻止尹湛纳希著书,两人因“著书”一事产生了分歧。为什么不能著书呢?尹湛纳希说:“著书可以强国。”麟瑞说:“你要祭起的,是蒙古人的神灵。”麟瑞维护的是当时的满清统治,在内忧外患的19世纪,满清政府已经疲于应付西方殖民者的入侵和太平天国起义,可谓内忧外患,作为清政府的主要兵源之地和北方屏障,如果蒙古诸旗的民众觉醒,举起反抗的大旗,后果可想而知。因此,麟瑞说:尹湛纳希所著之书“是风暴、是魔鬼”。可以看出,麟瑞并不是鼠目寸光的自大,而是具有远见的狭隘。他只知有君,不知有国,在民族大义面前,是思想上的矮子。所以,尽管表面上看,二人都是为了“强国”,但是麟瑞为的是一族一姓之国,是已腐朽不堪的清王朝,而尹湛纳希为的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因此,尹湛纳希说:“他们不知道,没有举国民众的觉醒、发奋,怎能有国家民族的强大、振兴?”正是这种忧患意识和先觉意识,使他拒绝了麟瑞狭隘的家国观念,彻底撕毁了“蒙满一家”的假面具。

清政府对蒙古族实施既拉拢又防范的政策,禁锢了民众的思想,阻断了蒙古民族发展进步的道路。所以,尹湛纳希才针砭清廷的对蒙政策。清廷只是把蒙古人当做维护其统治的附庸,而不希望他从沉睡中觉醒,从臣服中崛起。尹湛纳希这一看似不受理性制约的、盲目的、不可遏制的冲动,其实正是觉醒意识的沉淀与爆发。这是剧中尹湛纳希与麟瑞冲突的行为动机,也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内核。而尹湛纳希的精神性格也是在这个大的背景与冲突中逐步饱满的,一个觉醒的精神世界,如抽丝剥茧般呈现在观众面前。

面对觉醒者的呐喊,麟瑞一步步暴露了统治者残忍与固执的本性,对尹湛纳希进行近乎疯狂的遏制。第一场劝进、拉拢失败后,不死心的他又施展出“美人计”,以联姻的方式进行收买,之后便是毁书、追杀、抄家,软硬兼施,阴谋、阳谋并用。这一系列斗争的过程,也从一个侧面有力地强化了尹湛纳希觉醒意识的坚决与不可遏制。他关注现实,著史之中身体力行,不忘对民主思想进行诠释。对傲兰乌勒他不肯以奴婢的身份接纳为妾室,对郭永福、郭永禄两个佃农他待之以“兄弟”,这都是其对封建奴化制度的行动反击。重要的是,这种觉醒不是孤立的,既有喀喇沁王子、郭绍儒等人的认同和支持,也有其思想“如瘟疫般”的传染和扩散。萨仁宝勒尔本是麟瑞破坏撰写《大元盛世青史演义》的筹码,却被尹湛纳希的著作所感染,成为其思想和著述的坚决维护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未完的书稿。经过反复斗争使得尹湛纳希的觉醒意识更加强烈、鲜明,方向更加明确,最后他终于写成了《大元盛世青史演义》并传与子孙,在广袤的蒙古大地上点燃了思想启蒙的火炬。

《尹湛纳希》是内蒙古自治区第一部以蒙古族文化名人为题材的戏剧作品,可以说,作品塑造的不是一个尹湛纳希,而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与精神;作品不是为一个人立传,而是展现时代的缩影和思想启蒙史。作为草原文化的重要承载者,正是因为有了尹湛纳希、哈斯宝这样一批思想上的巨人,才使得蒙古族文化灿烂辉煌,使得中华文明多姿多彩。尹湛纳希是近代史上蒙古族先进人物的杰出代表,通过这个人物形象,让我们再次看到了19世纪末——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危亡的关键时刻,一批蒙古族思想先驱“睁眼看世界”的艰难历程,感受到他们追求民族独立、民主自由的可贵勇气和非凡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