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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夏祭孔子文

 | 新科  2016年07月21日14:03

  维公元二零一六年五月十七日,岁在丙申,节在夏至,河南刘氏小子广利自闽浙回豫北探亲期间,于今日特赴至圣故里,以瞻仰先师圣迹也。于曲阜森森松柏之间,见历代殿堂、楼阁大抵毁弃无存,今日所瞻,尽为民国年间所重建焉。且所残存碑刻,莫不遍处断痕,裂纹累累焉。于是余不胜唏嘘,遂恭献鲜卉,简依古礼,长拜于先师墓前。其辞曰:

  呜呼,向读《论语》,至夫子困于匡,曾慨然叹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颇为之动容也。然读《孟子章句》,至孟子“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之叹,则固知夫子虽欲缀弦歌之将绝,扶大道之将倾也,然其复礼弘仁之学于当世既已难传焉。而至于当代,观国家儒学之荡然,风俗之凋敝也,则深知夫子之道,早已訇然萎靡尘泥之间耳!嗟乎,梁木既坏,哲人已萎,景行荒乎歧路,太山颓乎深谷。近世李少荃“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言,不幸竟成为儒学之谶语矣。

   惟经济方能富民,无文化不可强国也。文化之兴,乃国之兴也;文化之强,乃国之强也。纵观中外古今大国,稽其兴亡盛衰之迹,概莫由此也。百丈巨木,不离其根;万乘大国,必固其本。是以复兴中华之根本,在于复兴吾国之文化也。欲复兴吾国之文化,必复兴儒家之思想也;而欲复兴儒家之思想,则首须以理性审视先贤孔子也。

  呜呼,近世中国之最大变局,莫过于对孔子曲解之甚也。惟曲解之甚,故误解之深也;惟误解之深,则憎恶之极也。故“五四”之领袖,皆将近世吾国衰败之根源,强加于儒家之学矣;而“文革”之精英,复均将国人愚昧之根源,横加于孔子之道矣。于是乎不辨真伪,将吾传统文化一概愤然扬弃,且欣欣然蹂躏于足下矣。流毒至今,此风依然。值此中华重生,国家富而未强,亟需文化重建之际,余小子于先师墓前,不自量力,敢以浅陋学识,为其正本清源:

  其一,孔子之道,非一人之道,乃吾中华传统文化之道也。世人将儒学归为孔子一人之学,岂不谬乎?夫春秋之世,孔子感于礼之将崩也,乐之将坏也,慨然编次诗书,厘正礼乐,并作春秋以微言大义,欲正颓然将倾之周礼,述之弟子,传之后人也。夫周礼者,非周公一人之学,乃其因夏、商之礼乐所作也。而夏、商之礼乐,则承继尧、舜诸先王平天下之大道焉。故曰:孔子所倡之道,绝非其一人之道也,实乃吾华夏数千载所代代相传文化之精粹者也。

  其一,西汉以降至清季,两千年间,孔子所倡之学并未真正行于世也。细考其本末,为汉武帝及其后世历代帝王所尊之儒术,实为荀子之学,而非孔子之学也。荀子之道援法入儒,虽曰礼、法并重,而实则儒表法里,与韩非之徒几无差别焉。全然为专制张目,为虎狼引路矣。其假孔子之说,行韩非之术,信然为法家之政也。其间虽有诸如程、朱之鸿儒,数倾毕生心血,欲正儒家之学,匡孔子之道,然一傅众咻,终不能去其伪而存其真,徒使谬种流传矣。爰及明清,秦法尤甚,专制欲烈,国人亦愈加麻木,而所假儒之外衣,已荡然无存焉。何儒学荼毒中华之有哉?何孔子愚昧国人之有哉?

  又其一,儒学所以不行于世,在于其不以“时务”之为务者也。孔子学说之根本,惟在克己复礼以求仁焉。惟人人不失仁爱之本心,方能建立“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亲其子”之大同世界也。然若求仁则需克己以复礼,则需严明约束自身,勿起非分之念,勿逞非分之欲也。是说一出,夫子先被逐于鲁,复被拒于卫、曹列国矣。春秋之世,天子式微,君臣道衰,纵贤明如卫灵公之君,亦惟“时务”是尚。时务者,征战之术也。于天下诸侯皆以杀伐图伯为务之际,儒家独颂尧舜之德,独倡文王之政,何其不务时务耳。以其不务时务,故为历代君子所不用也。

  是故夫子之学于春秋之世,既为绝学,其后历代之政,实则大抵秉行酷秦之法治耳。今世之君子,若明鉴于此,方可视孔子以理性,视儒学以理性也。唯此,方可识其真理,以握中华复兴之枢机焉。

  当此国家富而未强,亟待文化重造之时也,有识之君子倘能外学西方之精华,上承孔子之绝学,建立儒学国体,内施仁义之教,外修文德之交,内圣外王,以平治天下,则远迈汉唐,复兴吾中华之日,庶几可期矣。

  邈乎泱泱,弦歌故里,君子旧邦;危乎峨峨,人文圣地,诗书家乡。松涛阵阵兮,洙泗潺潺;杏坛巍巍兮,齐鲁莽莽。惟踵先哲兮,以帆扬四海;惟继往圣兮,而烛照八荒。祈弦歌再起武城兮,礼乐焕焕乎天汉;冀巨龙复腾沧海兮,华夏璨璨乎东方!

  余小子少以文学自娱,渐长而感于国家风俗之凋敝,生民之蒙昧也,遂以近而立之年,潜心坟典,研读经史,以儒学自励,尔来十余载矣。今得谒先师坟墓,敢布鄙陋,略陈心迹焉。礼仪不备,供品多阙,乞见恕。

  仅此上达,慰我先师。

  伏惟上飨。

  公元二零一六年五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