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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 李波  2011年05月31日13:18


作者:李波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年5月

书号:978-7-5063-5718-0

定价:36.00元
  作者简介:
  李波,男,汉族,祖籍山西左权,上世纪60年代末生于四川广元。1992年毕业于绵阳师范专科学校(现绵阳师院)英语系,进小国企,一年后停薪留职,三年后下岗,几年晃荡后京漂八年,码字,翻译。2007年移居美国(合法),和太太Kimberley居威斯康星州。
  主要作品:长篇小说《美国处男》、《回头无岸》,文化评论《中国食文化批判》、《口腔里的中国人》、《吃垮中国》,杂文集《狗眼看世界》,社会评论《老板是靠不住的》。合著:《酷美语》。译著:四册随笔集/《音乐启蒙书》、三册小品文集《音乐的希望》。
  内容介绍:
  四川某小城青年戈海洋,大学毕业后变成了专业倒霉蛋,先后失去教职(干部身份)、下岗、失恋、生意破产、痛失家父……内外夹击,濒临崩溃之际,靠写作虚荣灵魂……世纪之交,戈海洋以三千块钱和一部书稿,像外省人于连去巴黎一样来到京城,以卑微之躯,做最后一搏。
  北漂族的残酷生活远超想象,竞争的惨烈,体制的阻击,猝不及防的遭际,使北漂的壮士们步履维艰。戈海洋遵循鲁迅“要韧性地战斗”的斗争精神,以我不入地狱谁出地狱的乐观态度,折腾了八年,除了一张床垫、几段爱情、半腔叹息和一桩“不成功”的罪名外,一无所有。正当戈海洋嗷嗷抓狂之际,赶上了夜场奇缘,戏剧人生为他量身打造了新的命运……
  “人们到这个地方真的是来活吗?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到这儿来死的。”一百年后,重温莱纳·马利亚·里尔克的这句话时,感受到了这是一部颇像《马尔特·劳里茨·布里格纪事》的日记体小说。小说打开“在京奋斗成功”这个失传的命题,藉以奚落知识分子的渺小、滑稽,藉以挖苦知识分子一如狱中的老鼠,惟求引得囚徒们羡慕便沾沾自喜的卑微境遇。
  精彩内容节选(2000字左右):
  引  子
  2010年春,我和太太詹妮弗·艾伦——不,现在她叫詹妮弗·戈从纽约飞抵北京。因为四川大地震和H1N1流感,这是拖延了三年的旅行。我们先在美国驾车旅行了十多个州,甚至到了美国的天涯海角——佛罗里达小岛KeyWest。海明威年轻时在此“南漂”十年,完成《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巨著。
  波音777飞临北京时,碰巧风和日丽,靠近机舱的老外们发出片片赞叹声。我心头为之一松,如果以一场沙尘暴为太太接风,实在难堪。机腹下庞大的城市,像一堆堆微型盆景、积木玩具和机械装置展现开来;高速公路上连绵不绝的车流蚯蚓般蠕动、甲壳虫般闪耀着破碎的亮点。这个庞然大物越来越肥大,像失去控制的甲状腺和骨质增生。
  京漂八年,这个城市磨盘一样将我碾个粉碎,但在“夷人”面前,精神错乱般的自大狂还是不可救药地发作。我就像一个长工炫耀老财主的产业似的对太太说:“看,那是第三号航站楼,全球最大的!”
  太太循着我的手指望去,赞叹:“Amazing(真棒)!”
  “世界上没几个城市可以在块头上和北京比,纽约、芝加哥小Case(事情,案例)。”我说,太太深信不疑地点头。
  “北京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Pancake(饼)。”
  “什么?饼?最大的饼?”詹妮弗被弄蒙了。
  “这是个Metaphor(隐喻),就是说北京是全世界最大的建筑工地。”我解释道,“中国使用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钢材和近一半的水泥,很多又用在了北京,越来越大,就像摊大饼……”
  “就像二战前后的美国。”
  “我在这里住了八年。”
  “唔——这是你的地盘。”
  “对,我的磨盘。”我鼻子发酸,低下头,捂住眼睛。飞机开始下降,耳朵轰鸣起来,隐隐作痛。瞬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入侵身体,让我灵窍分离。
  第1章
  我在社会上晃荡了五年,终于得到单位一纸通知。通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为深化企业改革,减员增效,和四十五岁以下职工一律解除劳动合同。通知限我一月内结清手续。大棒之外还有糖果,通知云:如在规定时间内解约,可获两千大洋奖赏,并按工龄每年补偿一千大洋;晚签一天扣一百大洋,扣完为止。如果你要叫板,理论上讲有两种前途:一、一文钱拿不到,合同一样解除;二、破坏社会秩序,移送有关部门处理。
  那一段时间,天天都是企业改制的新闻,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卖字当头,以股为主”一类标语,活像一场新的运动席卷而来。一些有政治觉悟和商业嗅觉的色情场所也打出标语“卖字当头,以‘股’为主”。所谓改制,说白了就是把国企强制性“卖”给公仆,书记厂长经理什么的;主人则必须买断工龄,再带资上岗,等于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还要对“新兴资本家”感恩戴德。
  这把在头上晃悠了几年的大刀终于砍下来了。我一点也不吃惊,在这个古怪的话语系统中,任何别扭的事情都可以弄得合情合理甚至大义凛然。比如,把你关进牛棚,那是为你好;变相劳改叫“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砸了你的饭碗不叫失业而叫“下岗”。这样的高明是显而易见的,你失去“岗位”并不等于失去“职业”,就像你失去“老婆”,并不等于失去“妻子”。所以即使你饿得眼冒金星,看上去却红光满面;即使你荒成了手淫犯,也得装出一副西门庆的模样,你也就失去了抱怨的权利。
  这样一算,我可拿七千大洋补偿后滚蛋。这笔巨款,在当时可买一部二流手机供你招摇一阵;买几头注水猪,可以吃个一年半载;到偏远山区买个丑媳妇,也可以与你共度余生啦。
  这是家小国企,我到这儿工作纯属意外。我这个师范生,本该去教书育人或误人子弟的干活,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行当很不体面,师范被称为“稀饭”,若避瘟神。报考“稀饭”学院,纯粹为了换个干部身份。那会儿考大学可不像现在,百分之五的录取率,活生生把人逼疯,我有两个同学因此自杀。我智力尚属正常,学得口吐白沫神经紊乱,还补习了一回才挤上独木桥——现在还未彻底痊愈的脑残,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哪像现在,凡精神病院和垃圾站不收的,大学都收。
  毕业后,有好爹好妈的,成了公务员;差一点的,进垄断企业或事业单位;再差的,送个礼赔个笑(或许陪个睡)也能进市区或郊区学校,遥望灯红酒绿流口水;最倒霉的,一律去边远山区。靀城本已属老少边穷地区,老少边穷的平方,基本上判处无期徒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一辈子。前途也有两个:一、成仙;二、成仙不成,成神农架人。
  我本来还是愿意“吃粉笔灰”的。我这人低级趣味严重,有话痨的毛病,天生具备谎话说一千遍面不红心不跳的教育工作者素质。一旦登上讲台,立马获得话语霸权。当初老师怎么折磨我的,我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社会学管这叫婆媳理论,经济学术语叫隔代收租。想到一拨又一拨被绑架了的蠢货规规矩矩听我口吐莲花唾沫横飞,哪怕是假装的虔诚,都会让我产生真实的成就感。另外,不坐班再加上两个假期的福利,还是可以挖点自留地经营个花果山什么的。
  但我如此庸俗的要求也被剥夺了。本来当地一所成人高校发了公函要我去,但教育局非要我去“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我这俗坯可不想成劳什子仙。我压根就不想给他们好处,一见那脑满肠肥一脸正义的脸我TMD(注:一句口头禅,疑似一句国骂。全书同。)就想吐。别的同学都上班几个月了,我还没着落。我妈急了,我也拧不过。经过踩点,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拎着腊肉香肠好酒好烟特级挂面鬼鬼祟祟来到教育局大院,小心翼翼地敲开一个头儿的家门。我的确比较冒险,因为压根就不认识此人也没中间人。半晌,一个肥得如同地滚球似的娘儿们拉开门,看我的目光活像上海人家来了个苏北穷亲戚。验货后一脸鄙视:“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哪啊?”
  走投无路了,老爸豁出离休干部的老脸,找到市上一分管领导求情,赔了教育局一笔钱,才把我要到这个单位。这个掌管着城市居民某种生计的国企,随着改制风雨飘摇,我去了不到一年就屁也不是了。我莫名其妙地丧失了干部身份,还赔了一笔钱,转眼又成了下岗职工。我TMD亏大了!
  尽管单位只给我发一百零六大洋的工资,但它并不欠我什么,因为我压根就没为它做过什么,我上班仅半年就停薪留职,去深圳晃荡了。几个月后铩羽而归。此后,无所事事的我烂醉如泥,清醒时就躲在家里看书。连《尤利西斯》、《追忆逝水年华》这么晦涩变态的意识流小说也看。中学同学冬瓜,那时就当上了书店副经理的高官,总能为我搞到我想要的书,连兰陵笑笑生的原版《金瓶梅》都弄来了,看得我通宵达旦茶饭不思。在文言文中意淫,真TMD别有风味。
  推荐语:
  北漂族的残酷生活远超想象,竞争的惨烈,体制的阻击,猝不及防的遭际,使北漂的壮士们步履维艰。这是一部颇像《马尔特·劳里茨·布里格纪事》的日记体小说。小说打开“在京奋斗成功”这个失传的命题,藉以奚落知识分子的渺小、滑稽,藉以挖苦知识分子一如狱中的老鼠,惟求引得囚徒们羡慕便沾沾自喜的卑微境遇。
  丑话说在前面(自序)
  我生活在美国大湖区一个城市,几年难见一个汉字,偶遇一同胞也不咋说中文,除了联系国内或梦中呓语根本用不上母语。有时梦中惊醒,望着枕边太太雕塑般宁静的西方人脸孔,突然想到——会不会哪天我也像鸵鸟翅膀蜕化一样丧失母语能力?这种不可名状的异域感、异化感和异物入侵感让我不寒而栗。
  我开始和自己说话,关照过往的生活。记忆像微量重金属一样沉淀在血脉里,身处异域也难以排遣。流浪是一种生活(只要你在地球上),无论你爱它,还是恨它,都铸为生命密码融你一体——正如困兽犹斗的八年京漂,至今时而盘踞我的梦境。
  然而出土一段生活,即便刻骨铭心,也难免沾土带灰,面目可疑。迄今为止的人类进化,记忆密码还无法数字化储存,这世界没有高保真的历史,即使历史就在昨天。尤其一旦叙述涉及当事人,皮囊下的名缰利锁、损人肥己、文过饰非、避重就轻、闪烁其词……和文字与生俱来的吊诡(一旦你试图操控它,你也必被它操控)、张力、飘忽、谵妄、词不达意等等不确切都可能与你的愿景貌合神离。
  好在这一切抛光复原又遮遮掩掩的纠结不清可以称为——创作。
  按时髦的文艺理论,这不是一部好小说。没有迷离的结构,没有扑朔的情节,推土机一样单线推进(少量迂回),轰然作响中扎实和疲态并行不悖。人物鲜活生猛,却因来路不明而僵硬扁平。自以为彪悍的文字,无非个性化的庄谐等量雅痞齐观憨态可掬,露的还是一个怯。透入骨髓的感伤不失“矫情”,朴拙的自我较劲堪称“拧巴”。——幸亏心灵的天平,自在人间。
  此书献给所有在异乡的人,在路上的人,准备出门的人,怕出门的人,怕摔跤的人,被恋和失恋的人,恋床的人,失眠的人,假寐的人,怀旧的人,不堪回首的人,想逃避却无门想崩溃却死撑的人,钱包小想法多的人,有了钱又觉无聊的人,有窥视癖的人,泪腺或笑肌有功能性障碍的人,有倾听欲和倾诉癖的人,想一个人待着的人,想和一个远方朋友交流的人……以及仅仅迷恋文字的人。
  感谢作家社,感谢懿翎编辑,十多年前我还是个愣头青时她就鞭策过我。
李波
2010年12月20日
于威斯康星麦迪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