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土司和他的子孙们》
 | 阿寅  2012年02月27日17:01


作者:阿寅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1月

书号:978-7-5063-6148-4

定价:30元
  作者简介:
  阿寅,原名王国虎。1963年冬出生于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过渡地带的一个小山村。80年代初开始写诗,出版诗集、文史著作多部。近年致力于长篇小说创作。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文学院签约作家。
  内容介绍:
  《土司和他的子孙们》以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过渡地带的积石山为背景,以富有诗意的笔触,时空交错的手法,描写了锁南普土司及其后代的传奇故事和坎坷经历,乡土气息浓郁、藏汉风情独特。土司家族怪异的性格,诡谲的命运,畸形的爱情,使小说具有新颖的阅读视角。其中对流传于汉族地区的藏传佛教和土司生活的揭示性描述,更是鲜为人知。
  目录:
  第一章 发情的母鹿(缘起)
  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一种强烈的欲望在锁南普心中油然而生。他当时就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姑娘娶回家,给他做第六房侍妾
  第二章 昏厥症
  “镇上的法师说,你中了邪,叫鬼提住了。我亲眼见法师拿一个大黑碗,把鬼魂从你身上捉走了。”我刚从茅坑出来,弟弟把我拉到一边,一脸神秘地告诉我
  第三章 情窦初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场噩梦,梦见王少卫一丝不挂地躺在血泊之中。她的背后,是一座高高的嘛呢堆,嘛呢堆周围,七彩的经幡迎风招展,噼啪作响
  第四章 红斑鸠
  王世红跟“哇头婆”厮混了将近一年,身子被“哇头婆”掏空了,瘦得剩一把骨头。从那以后,王世红一晃女人就打摆子
  第五章 瘟疫
  我祖父掏出盒子炮,朝天放了一枪。一只老鹰,正好撞在我祖父射出的子弹上,哀鸣一声,直端端跌在李甲长的脚下。老鹰身上溅出的血,喷满了李甲长的鞋子。李甲长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第六章 衙门爷
  老蔫弟媳妇浑身一软,痴痴地盯住我祖父。我祖父趁着酒性一把抱起老蔫弟媳妇进了堂屋
  第七章 心魔
  几天之后,从喇嘛寺爆出一个天大的消息,五世鲁丹巴活佛用自制的草药毁了阳根。消息传到卓玛家,卓玛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第八章 迷魂坡
  王世红一把夺过一张锨,对准正要动弹的头骨,狠命地抡了下去。只听“噗哧”一声,头骨碎裂,一股血水从头骨中喷出来,溅了王世红一脸
  第九章 咒言(缘灭)
  雪越来越大,那红色的影子像一团火,穿过雪的缝隙,离我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那红色的影子变成了喇嘛的红袍。我心头一热,重重地向前栽去
  精彩内容节选(2000字左右):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积石山南边的桑柯草原上有一位锁南普土司,他有很多很多的草场,很多很多的牛羊,很多很多的仆人。
  有一天,他带着管家和随从去狩猎。
  锁南普家的猎场离他的官寨有一段路程。那是一片很大的桦木林,里面有很多狍子、林麝和马鹿。每逢夏秋之交,锁南普都要到猎场去围猎。眼下正值春季,不是围猎的时候,可锁南普早晨一睁眼,忽地冒出打猎的念头。
  老爷要去打猎,可忙坏了府上的下人。厨娘大呼小叫着,像一阵风刮过女侍们居住的房门。紧接着,穿戴齐整的女侍们蜜蜂样钻出各自阴暗潮湿的房间,飞奔到灶火(厨房)门前,等候厨娘的号令。灶火的火炉升着了,不一会儿,伴随着滚滚浓烟飘出新鲜牛奶和炖羊肉的香味儿。小马夫箭一般剟(方言,有击、射之意)进马厩里,给老爷的坐骑添料、刷毛、备鞍。围手们忙不迭地收拾着围猎的弓箭和各种辅助器具。
  锁南普用完早膳,打着响亮的饱嗝,走出寝室。这时候,土司太太像个幽灵似的飘到锁南普身后,阴阳怪气地说:“老爷又要去围猎?”
  锁南普的太太是个非常古怪的女人,官寨上下谁都怕她。自从锁南普跟她分居之后,她变得更加刻薄起来。
  锁南普对这个土司府的女主人一直没有好声气,只是从鼻孔里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
  “怕是哪家姑娘又要倒霉了吧。”锁南普轻蔑的态度激怒了土司太太,她咬牙切齿地挖苦道。
  土司太太的声气很尖,像刀子削过一般。
  院里的下人们“唰”地抬起头,紧张地望着锁南普。
  锁南普听到土司太太的声音,像是被带毒的马蜂螫了一箭,心里不由地惊了一下。
  “太太多虑了。”锁南普压住气冲土司太太冷笑一声,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径直朝楼下走去。
  “老爷‘围猎’的时候可要多长个心眼,嫑(bao不要)看走了眼。”土司太太本想跟锁南普好好理论几句,可锁南普只想赶快离开,毫无心思跟她斗嘴。土司太太大为失望,她冷冷地看着锁南普走下楼去,不甘心地冲他的背影偷偷地啐了一口唾沫。
  管家将锁南普那匹心爱的雪鬃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的时候,试图劝阻锁南普,说,狍子和马鹿正在发情。
  而锁南普恶狠狠地说,发情有啥不好,骚味儿解馋。说完,从管家手中接过马鞭。老管家没等家奴过来,赶紧跪在地上。锁南普犹豫了一下,扭过头,愠怒地望着姗姗来迟的家奴。
  “老爷,上吧,老奴的身板还结实着呢。”
  锁南普不好驳了老管家的面子,一抬脚,用马靴踩着老管家的脊背上了马。
  去猎场要经过一片开阔的牧场。一条小溪像柔软的哈达,从草场中间亮晶晶地穿过。绿油油的草场上,挂满草尖的露珠,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勤快的牧人早已把牛羊赶到草地上,躲在一边,轻轻地哼着小曲儿。整个牧场,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锁南普打马来到草地,张开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唔,没错,真格闻到了马鹿发情的骚味。”说完,收住缰绳,让坐骑慢慢地晃悠起来。
  管家不相信,也伸出鼻子,不停地在空气里搜索。
  眼前这片牧场是锁南普从他父亲老锁南普手上接管下来的最大一笔家产,老锁南普临终时神情凝重地叮嘱锁南普,这是锁南普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守住它,就守住了整个家族的命根子。锁南普小的时候,老锁南普就不停地给他灌输:一碗酥油,是用上千滴牛乳制成的;一碗糌粑,是用上万滴汗水换来的。为了这片草场,锁南普家族有好些人付出了性命。咱家这片草场青草为啥长得这么旺,花儿为啥开得这么艳,那是因为它们的脉管里流淌着先祖们滚烫的热血。锁南普承袭土司以来,丝毫不敢懈怠,挑选最好的牧人精心打理这片牧场。凡来锁南普官寨做客的头人,无不夸赞锁南普家的牧场。锁南普也总是喜欢客人跟他谈牧场的事儿,借此炫耀他的富足和优越。
  穿过牧场,是大片的青稞和油菜。望着绿油油的青稞和黄澄澄的油菜在微风中随意泛着动情的波浪,锁南普精神陡然亢奋,他放开嗓门大声吆喝一声,放马奔驰起来。
  快到猎场的时候,林子里传来一阵老鸦的聒噪声,锁南普的右眼皮不由地跳了几下,弄得他不停地用手揉搓。
  管家以为主子的眼睛里进了沙子,赶过来问:“老爷,您的眼睛不舒服了?”
  “唔,右眼皮跳得难受。”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爷,咱们还是回吧,现在不是打猎的时候。”
  锁南普家的猎场与他家的老对头索朗土司的领地相邻,老锁南普土司活着的时候,跟索朗土司结下了冤仇,所以,锁南普每次去猎场打猎,老管家总是提心吊胆,不敢有半丝马虎。
  “听见夜猫子叫,就不走夜路了?”锁南普一扬鞭,胯下的雪鬃马狂奔了起来。
  和老锁南普一样,锁南普天生就喜欢冒险、喜欢狩猎。小时候,锁南普第一次跟着父亲老锁南普到猎场围猎,就迷上了这地方。
  一次,他背着大人,一个人拿了弓箭,去了猎场。
  那天,锁南普离开官寨时,天气还好好的,可到了晌午,从积石山顶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它们低低地掠过猎场的上空,很快,整个猎场被铁青的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紧接着,风来了,一阵紧似一阵。森林上面,翻卷起伏的树冠,就像大海中狂风掀起的巨浪。黑色的乌鸦在风中啼号着,成群结队地离开森林。
  锁南普拼命往森林深处钻。森林里到处都是白桦树,那些粘搭搭的枝叶,在风中亮晶晶地抖动着,就像一团团绿色的烟雾。
  锁南普正想坐在一棵白桦树下休息,忽听得一声巨响,从森林顶端扑下来的劲风,吹倒了跟前一棵枯死的白桦树。那树倾倒时,早已风化的树干,在半空中碎成木屑,雪一样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锁南普飞身一跃,像受惊的兔子,钻进林棵。他没头没脑地一路狂奔,从白桦林的另一头钻出猎场。
  眼前是一片绿色的草甸,一条小溪从草甸叮叮咚咚地流过。周围有大片大片的芦草,像一堵堵绿色的照壁竖立在小溪两边。
  天空越来越暗,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风,在草甸上打着尖利的呼哨,一阵一阵愤怒地掠过。远处,终年积雪的大雪山似乎在摇晃,繁密的树林,泛着青色的光亮;近处,山坡上白桦树的枝叶,在风中不断地变化着颜色,叫人眼花缭乱。
  以前,锁南普跟着老锁南普狩猎,从没来过这片草甸。草甸上迷人的景致,深深地吸引了锁南普。
  没想到密林深处还隐着这么一处风水宝地,锁南普喜出望外。他正要下草甸,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唰——唰——唰——”的脚步声,他悄悄地寻声望去,只见一头左顾右盼的大狗熊,沿着开满了野花的山坡向下面的小溪走去。
  这是一只十分健壮的母熊,锁南普头一次见这么凶猛的野兽,心里很紧张。
  “得赶快离开这里。”锁南普准备缩回林棵,却不小心脚下碰到了一块石头,那石头像上了发条一般,轱辘辘滚下山坡,“扑通”一声掉进小溪。锁南普赶紧趴下身子,闭上眼,屏住呼吸。
  “这下完了。”
  锁南普胆战心惊地趴了一会儿,但一切都很平静,那头大狗熊,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咆哮着向他扑来。于是,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悄悄打量下面的草甸。
  大狗熊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动静,正坐在小溪中专心致志地捞鱼。
  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楚地看见游来游去的鱼儿。
  费了好半天工夫,大狗熊终于捉住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显得很得意,对准鱼头狠劲地咬了下去。
  锁南普正在为眼前的大狗熊着迷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草甸对面索朗土司家的松林里钻出一个小姑娘。她探头探脑向松林下面的草甸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山坡朝草甸走来。姑娘身子瘦小,小溪边高高的芦草挡住了她的视线,显然她没有发现坐在小溪里捉鱼的大狗熊。
  锁南普家的猎场与索朗土司家的松林同属于一条山岭。最早的时候,这条山岭基本上是松树和桦树为主的混合林。山岭东侧是锁南普家的林地,山岭西侧是索朗家的林地。以前,为了伐木的事,两家经常闹纠纷,最激烈的时候还出过人命。后来,索朗家干脆砍光了桦树,只留下松树,锁南普家砍光了松树,只留下桦树,而且在林地的交接线上砍出一片空地,这样一来,两家林地一目了然,从此两家没再为林子惹过事端。
  眼前这片草甸,就是两家林地的分界线。
  小姑娘下了山坡,隐在芦苇后面不见了。
  “她是谁,到这里来干啥?”锁南普一下子提悬了心。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猫着腰钻出芦草,正好出现在小溪里捉鱼的大狗熊面前。
  小姑娘吓坏了,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小姑娘的惊叫声吸引了饥饿的大狗熊,它惊喜万分,丢下手中的鱼,直奔小姑娘。
  “要出人命了。”锁南普下意识地朝背上的箭袋摸去。
  此时,林子里的风停了,草甸上一片死寂。
  大狗熊已经爬上岸了。小姑娘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慌乱中潮湿的草地又把她滑倒了。逃生无望了,小姑娘绝望地闭上双眼……
  就在大狗熊扑向小姑娘的那一刻,只听“嗖”地一声,锁南普引弦搭箭,利箭出弦。
  笨拙的大狗熊没来及反应,那尖利的响箭已经牢牢地钉在它厚实的肩胛上。大狗熊怒嗥一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锁南普。
  “快逃!”锁南普大喊一声。
  小姑娘乘机爬起来,顺原路朝松林逃去。
  狂怒的大狗熊想越过小溪,报复锁南普,可肩胛上的疼痛使它笨重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小溪里。
  大狗熊无法忍受这样的“戏弄”,前掌用力拍打着水面,溪水四溅,激起了白色的泡沫。它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怒嗥着。
  锁南普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得直不起腰来。
  大狗熊在小溪里扑腾了一阵子,缓过劲来,猛地一下,从水中站了起来。
  等锁南普止住笑,回过神来时,大狗熊已经气急败坏地爬上岸,直奔锁南普。锁南普躲不及了,赶紧抽出藏刀迎战。
  大狗熊扑到锁南普眼前,望着锁南普手中明晃晃的刀子,犹豫了。
  锁南普和大狗熊就这样僵持起来。
  大狗熊身体庞大,比锁南普高出一大截儿。在与对手的僵持中,大狗熊看出了自己的优势,大吼一声,向锁南普扑来。
  锁南普感到一堵巨大的墙向他倒来。他使出浑身力气,将藏刀对准大狗熊的胸口用力刺去……
  管家带着家奴到猎场来寻锁南普时,见他浑身血淋淋的和大狗熊并排躺在一起。
  锁南普被抬回家后,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
  “少爷醒了。”一直守候在锁南普身旁的管家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这是咋了?”锁南普见站在地上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神情望着他,有点儿纳闷。
  “少爷中了邪,叫鬼提住了(鬼魂附身)。老爷请了法师使了一夜的法术,才把鬼魂从您身上捉走了。”管家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块丝帕,赶紧为锁南普蘸去脸上的热汗。
  看见儿子没事了,老锁南普深深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地离开了屋子。
  “我要尿尿。”锁南普一骨碌爬起来,直奔茅坑。
  那泡尿可真多,锁南普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尿得干干净净。
  “少爷,您真了不起,杀死了一头大狗熊,这么大个的一头大狗熊。”锁南普刚从茅坑出来,管家把他拉到僻静处,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非常夸张地比划着。
  “是吗?可老爷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放心吧少爷,出不了三天,您的名声就会超过老爷。”
  那一次去猎场,锁南普虽然吃了大亏,但他的名声像风一样吹遍了草原的圪圪崂崂。
  成年后的锁南普,每年都要到猎场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