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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犬也有乡愁》
 | 刘原  2011年06月21日14:46


作者:刘原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6

书号:978-7-5133-0296-8

定价:35元
内容介绍
  本书是幽默鬼才刘原十年作品自选集“流亡三部曲”之一,收录了刘原2001年至2003年的专栏文章之精华部分。刘原的文字充满诡异莫测的喜感,有着才气作底的戏谑嬉皮,同时苍凉悲悯无处不在,在点中你笑穴的同时,也触碰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介绍
  刘原,著名专栏作家,媒体人,现居湖南长沙。
精彩内文选摘一:
  亮出你苍老的舌苔
  在我的印象中,宫雪花是众多出演三级片的女演员中最老的,一介半百徐娘,还要涎着脸轻解罗衫大翘兰花指,让人窥见了谋生的惨烈。我对宫雪花充满悲悯和敬仰,尽管《论语》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其实老贼也有老贼的妙处,宫姨虽韶华已逝,当不成《南方体育》的足球宝贝了,却也不是票房毒药。还有乔丹,一复出就让奇才队主场挤满了人头,还动辄拿双十,堪称票房伟哥。
  当然你可以说乔丹就像那些退休了还恋栈官位的老头,整天念叨着要返聘,无非是怕别人忘了自己的老脸。但必须承认,一九九八年乔丹退役后很多人就不看NBA了,我还偶尔看,主要想看另一个老贼罗德曼如何伤风败俗——他常吹嘘在告别赛结束后要裸奔退场。
  我之所以瞎扯到年龄问题,是因为前些天中国足协处罚了一大批骨龄检测超标的年轻球员。先前还以为宫雪花爱装嫩,现在醍醐灌顶发觉男性也有类似癖好,换言之,但凡直立行走的动物都热爱青春,不愿被别人视为老贼。十强赛后没有哪个追星族给郝海东献花,大家都直扑阳光男孩李玮峰,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整个社会漠视了对老年人的终极关怀。
  我们的青少年球队历来威猛,倒不是说他们如何早慧,诀窍就在于篡改户口本。我从一名著名球星的退役年龄推算,他多年前参加世少赛时已将近二十岁了。老藕扮青荷,倒也饶有风韵,宫雪花几年前参加选美,居然谎称未婚未育,麦当娜唱的《Like  a  virgin》(宛如处女)就是献给她的。
  后来有狗仔队去宫姨的原籍上海外调,发现该同志有重大历史污点,进过妇产科不说,还搞投机倒把贩金条,另有流氓罪案底若干。可见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现在足协用先进仪器一照,妖魔鬼怪原形毕露,涉案人员累计一百二十五人,骇人听闻啊。八十年代中国流行联防队员,一到深夜就掏出手电往灌木丛里照,孤男寡女无处遁身,收成好时,一根麻绳能拴好多对案犯。可见伪装得再好,也禁不住这么一照。
  中国足球的造假运动波澜所及,连未来的花骨朵也不能幸免,当然有人会虚弱地辩解说,现在猪肉鸡肉含激素多,导致孩子们早熟,提前长了胡子和喉结。反正我是谁也不信了,古时甘罗十二岁拜宰相,我疑心也是买通了保长和接生婆制造的假八字。
  当然老外比较不吃这一套,他们更喜欢老贼,酒店里常招募些白胡子老头,让人不忍心不给小费。有消息说,南斯拉夫足协想今年六月拉米卢回去带国家队,可见老不足惧,关键是要老而不朽,或者说,人老心不老。
  不过被视为老贼确实不爽。《南方体育》这帮生于八十年代的小姑娘已不屑与我含情脉脉地对视了,这让我慨叹光阴无常的同时也切实体会了年老色衰的悲哀。
  二〇〇二年一月四日
  千里江山换绿帽
  那日去图书馆,瞥见一本书唤作《绿帽子》,一把抽出来,夹在腋下便走。我借书历来眼光苛刻,不仅要看作者是谁,还要浏览数页验明正身——所谓名家也常有注水之作,不可不防。不过这书名着实吸引人,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写得很烂,我就当地摊文学来看。
  那书果然奇烂,床戏是没有的,通篇讲几个中年人的暧昧交往,从几十年前的学生时代就眉来眼去,一直到满身赘肉了也没长进,依旧靠老眉老眼释放些静电。我愤怒地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他们的裤带还是系得好好的,真是怒其不争。
  不过还是佩服作者,因为他挠中了中国人最痒的地方,像我这么高风亮节的人都忍不住流着哈喇子去读,可见这卖点选得多好。中国的绿帽子文化,源远流长,比较家喻户晓的一单案例,是青楼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西门庆和下岗妇女潘金莲玩婚外情,给人家武大郎扣顶绿帽不算,还对其非法残害。这样做很不好,我们做事情都要以法律为准绳,其实解决办法也很简单,譬如潘金莲女士可以仿效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原则,每天晚上眼睛一闭扮死鱼,拒绝和大郎同志过夫妻生活,让他鼻血流尽而死,即使没死也会主动提出到街道办离婚。
  后来的结果众所周知,一顶绿帽子搞出了四条人命,是有史以来罕见的群伤事故。这种事情的风险不小,想给别人戴绿帽,自己先得有大无畏的精神。我曾听朋友说,某人有一日正与别人的老婆在同一张床上交流,具体交流内容不详——当然我认为他们完全有可能是在探讨UFO或者叔本华之类的学术问题,这时,那张床的男主人回来了,某人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穿上内裤,从三楼阳台纵身跃下,饶是他身手矫捷,仍不免崴了脚,事后请了一周病假。我听到这个故事的第一反应是:幸亏不是九楼或十楼……
  一顶小绿帽,里边学问多。古人概括起来有八字诀:帽子飞绿,顶子飞红。不仅精妙,而且充满了对立统一的辨证色彩。据报载,湖北天门的五毒书记张二江睡过一百零八个女人,其中有些人的丈夫随即得到了升迁。为什么大地春常在?头顶的帽子映绿了它。
  古往今来最大一宗绿帽悬案的苦主是蒋介石。一九四二年,美国总统特使威尔基来中国访问,在一次舞会上,宋美龄邀请威尔基去她的公寓,两人当众蒸发,一个小时后老蒋遍觅老婆不见,急了,满嘴“娘希匹”。当晚威尔基直到凌晨四点才回到住处,他时年五十多岁,考虑到美国辉瑞当时尚未研制出伟哥,你不得不叹服美国人体质硬是好。
  当时老蒋的苦处是要从美国那里弄到对华援助,为了江山,绿帽子虽尺寸不合,也只好勉强戴上。
  有悬案必有冤案。英国的爱德华七世(即温莎公爵)为了一个离婚两次的美国妇女辛普森,不惜放弃王位,一时成为美谈,堪称不列颠版的梁祝。
  而最新解密文件显示,爱德华这桩赌博输大了,辛普森背着他偷人,和一个已婚的福特汽车公司技师兼推销员打得火热。警方一直在秘密跟踪她,自然了如指掌,只是苦于不敢告诉爱德华。想想这话也确实说不出口,“吾王陛下,微臣冒死一谏,您的龙首上有一顶小小的绿头巾……”
  千里江山,换顶绿帽。
  我苦苦回想了上下五千年,还是没想出有哪个冤大头比爱德华更冤。
二〇〇三年五月
《领先处男半目》
 内容介绍
  本书是幽默鬼才刘原十年作品自选集“流亡三部曲”之二,收录了刘原2003年至2005年的专栏文章之精华部分。刘原的文字充满诡异莫测的喜感,有着才气作底的戏谑嬉皮,同时苍凉悲悯无处不在,在点中你笑穴的同时,也触碰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介绍
  刘原,著名专栏作家,媒体人,现居湖南长沙。
  精彩内文选摘一:
  作为毕业于经济系的一个差生,我从来没有梦想过建立自己的托拉斯帝国,我的草根臆想是这样的:我坐在临海的别墅里,望着清早的日头裸奔出水面, 静静地抿一口粥,然后像林黛玉般苦楚地以巾拭嘴,冲赤裸羔羊般瑟缩的仆人怒喝:这鱼翅太他妈苦了,给我上一碟皇家榨菜。一群妻妾像受惊的狼狗窜出,有的抚 我胸有的捶我腿,曰:官人莫怒,空运来的北极熊掌靓汤马上就好。那一年,我四十岁,刚刚离休。
  ——《车推老汉》
  有不少人怀疑这个栏目是假的,因为调查绿帽子事宜是一件冗长而繁琐的事情,而这个栏目居然每天都有。我每天中午打着哈欠醒来,就会打开电视看他们捉奸。总体来说,我认为他们捉奸捉得很漂亮,总是在别人穿得最少的时候出现,如果不打马赛克的话就更漂亮了。
  ——《谁堵了我的气管》
  情人和老婆的区别,就在于情人是系在树上的黄丝带,对你的肉体不构成任何压迫,而老婆则是你脖子上的绳索,还不是麻绳,是钢缆。
  ——《就这样被婚书扼杀》
 精彩内文选摘二:
  内裤祭出,礼崩乐坏
  最近婚外情的话题似乎很热门。比较惊艳的一个版本,是在国外的一场足球比赛中,有一名巴西裁判给球员亮红牌,结果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条红色女式内 裤。最为惨绝人寰的是,当全场观众哗然的时候,这名可怜的裁判仍浑然不知,他高举着内裤,像石雕一样凛然目送犯规球员离场。我想,拍下这幅图片的记者一定 能获得本年度的普利策大奖,若请冯小刚起标题,就叫《我把裤头献给你》,若请《南方周末》编辑起标题,就叫《总有一种颜色让我们面如死灰》。
  这裤衩掏得多好,真有创意。一掏倾城,消解了球场固有的暴戾、怨怼和汗臭。以此类推,在情人节那天举行的比赛,裁判若想罚谁下场,应该从裤兜里 摸出一枝玫瑰——反正是红色的就成。当然倘让我这样热爱斗牛运动的人士当裁判,我会从怀里掏出一面脏兮兮的红布,冲着犯规球员一边挥动,一边发出“吁, 吁”的驱赶声,逼迫他扬起双蹄哀怨离去。
  那可怜的裁判随即收到了妻子的休书,尽管他解释说那是买给女儿的礼物。杨白劳买红头绳,洋裁判买红内裤,拳拳慈父心啊。可惜她老婆不信,做男人真是艰难。
  我觉得冯小刚完全可以以此为蓝本,拍个《手机》的姊妹篇《内裤》,这片名多好,是票房保障,《手机》会吸引手机用户,而《内裤》则会吸引内裤用户,受众面无疑宽广得多。
  说起《手机》不免又想起崔永元。我对小崔印象颇佳,即便他有那么点事,也是可以宽恕的,因为我觉得他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不像电视圈里的其他烂 人那般不可救药。我知道很多黑幕,在这里就不说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刘震云为何要拿小崔说事,惟一的解释是小崔借了他很多很多的钱,讨不回,于是在剧本里 泄愤。那帮作家都有这毛病,有次我去采访女作家林白,一位同事告诉我:“你别跟她说太多,否则她一转身就会把你写进她的小说。”后来我偶然看《人民文 学》,发现这同事的真名成了作家东西小说里的主角,连祖辈都被糟蹋了一番,方知这哥们说的是肺腑之言。想起林白小说里的男主角多半是色胚淫棍,我不禁冷汗 涔涔。
  许多女人把婚外情的祸因归咎为男人天生喜欢乱搞,我认为很正确,不过她们忽略了一点:许多女人天生喜欢被搞。搞来搞去,欢天喜地,我们权当在看戏。
  西班牙有个球星叫劳尔,这小子有几分姿色,若论帅气都快赶上我了。话说他每次在球场上进了球,就会冲着手上的结婚戒指一阵狂吻,跟狗啃骨头似的。许多女性这个感动啊,把他封为西洋版的柳下惠,最近,明察秋毫的狗仔队发现,这家伙原来也在包二奶。
  这真是一个礼崩乐坏的年代。我一看到已婚男人,就会想到婚外情和红色内裤,就像自从一个叫张钰的女人出现之后,我一看到影视节目就会觉得那女主角跟导演上过床。我们的视网膜里,已经布满狐疑的云翳。
  狐疑多了,自然容易冤枉好人,容易产生误读。最典型的一个误读案例是:我前不久回故乡,在街上看见一家“杏林春药店”,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名字,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它是一个名叫杏林的人开的铺子。
二〇〇四年二月十七日
 一转身已是荒原
  前晚看凤凰台的中华小姐大赛,很是过瘾。像我这样形容丑陋的人,比较酷爱看到漂亮的人出丑,可见心理有多么阴暗。香港人总爱说波大没脑,以此推论,像我这样的平板玻璃人士,几十年都长不出乳沟来,是免不了聪明盖世的,上帝实在是很公平,比平胸还平。
  在这次选美中,有几个有意思的段子。主持人问某号佳丽:要钱还是要老公?答曰:要钱。这当然是明智的,口袋有了钱,要几个老公都可以,养十个小 白脸都没问题。又问:要钱还是要父母?答曰:要父母。这也是明智的,因为该佳丽还是学生,得靠父母寄钱,说要钱的话以后就要不到钱了。最后问:要钱还是要 祖国?答曰:要钱。如果我有个儿子在身边,我会借此对他进行古典文学教育:李商隐叔叔说的商女不知亡国恨,指的就是这位PLMM,虽然她唱的一曲《后庭 花》入选十大中文金曲,但却万万娶她不得,这种女人,哪天皇军再杀将过来,她一定会穿着和服带路摸进村里。
  还有一位佳丽,在外景地搭帐篷,自称很有心得。她教诲主持人窦文涛:三角形是最稳固的。所以她取了三根棍子,两根戳入地中,一根架在上边。可怜 的窦文涛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是哪国发明的三角形。说真的,我很怜悯这些女性,她们的智商甚至不如我小学时的水平,我七岁玩弹弓时就懂得什么叫三角形,还懂 得卖废品时往里边塞一块石头可以换更多的钱买冰棒,以及灭鼠最佳良方就是往老鼠的肛门里塞黄豆让它去屠杀同类。
  按照一些先哲的说法,美人多半是知识的绝缘体,虽然并无科学实验证明乳腺的膨大会挤迫脑髓的生长——事实上上述两物位于不同的容器,但有一点是 肯定的:美人的很多脑细胞都花在了如何抵御男人的侵略上。记得我中学时有一个邻班的女同学,俊得跟那个什么似的,总之是蜜桃成熟时,虽然该生很是努力,一 张桃花脸总是埋在课本中,把书页都映成了桃色,但无奈手上的情书比课本还厚,芳心大乱之余,成绩单上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后来终是没考上大学,估计现在已 经成了蓬头垢面的村姑。幸亏俺当年没向她递小纸条,否则也成了元凶之一,小纸条是俺的秘密武器,一般考试作弊才用,哪舍得轻易浪费在女人身上。
  不过时代发展了,美女与知识兼容似乎正逐渐成为可能。夜里无聊,翻阅《东方》最近搞的寻找校花系列活动,直觉上这些校花应该都很有文化,哪怕不 懂得勾三股四弦五,但三角形是一定懂的,用围棋术语来说,已经至少领先中华小姐半目。校花究竟文化造诣有多深,尚待专家甄别,说到这里我终于流着哈喇子转 入正题:校花决赛的时候,《东方》的领导能不能给我留一个评委的席位啊?我所在南方报业招人时的考题是“企鹅为什么不喝淡水?”我会拟出诸如“屎壳郎为什 么姓屎”、“公鸡不下蛋可为什么有一道菜叫公鸡蛋”之类问题难一难美女们。中华小姐大赛请来了香港著名美食家蔡澜当评委(叫菜篮的人焉能不是美食家),可 见食色是一家,我这样既贪食又好色的人,自然是当评委的不二人选。
  不过考虑到如今南京天气骤冷,令人期待的泳装比赛定然中途夭折,所以想想还是不当评委罢。俺不喜欢评点裹得跟粽子似的美女。
  要美丽还是要知识?所有女人都会选择美丽。老汉我离英俊甚远,离美丽更是霄壤之距,想当人妖也嫌年纪太大了,很难阉得干净,所以只能选知识。那 日看报纸上的文化专题,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认真地读书和钻研学问了,一直日以继夜地挥霍以前囤积的陈粮,怪不得总觉枯竭,冷汗便缓缓地淌了下来。那种感 觉,与美人骤觉迟暮是近似的。
  美丽或者知识,都可以成为生存的手段,都会像石油一样枯竭,中东油井再丰饶,总有一天会无力地抽搐几下,再也射不出任何液体。
  所以我看着电视上那些美丽的女人时,时常会有一种悲悯的感觉,就像站在荒原上眺望远方的树,现在还是碧绿的,但岁月的隆冬已经像贼一样悄悄摸近 了,树们却浑然不知。伤逝呵,不过好在此生繁华过,碧绿过,也许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们会想起它们戴着好大一顶绿帽子的模样。足矣。
  所谓生活,就是一转身已是草木萧萧,已是荒原。
二〇〇四年十一月十日
《丢下宝钏走西凉》
 内容介绍
  本书是幽默鬼才刘原十年作品自选集“流亡三部曲”之一,收录了刘原2001年至2003年的专栏文章之精华部分。刘原的文字充满诡异莫测的喜感,有着才气作底的戏谑嬉皮,同时苍凉悲悯无处不在,在点中你笑穴的同时,也触碰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介绍
  刘原,著名专栏作家,媒体人,现居湖南长沙。
精彩内文选摘一:
  那一夜,我在中国美术馆后街的花圈店旁喝着猪蹄汤,一阵阴风吹过,我忧伤地想起了三十一年前的唐山。当年有许多幸存者坐在废墟和尸体边,没有猪 蹄可啃。他们去抢粮食,其中的一些人,被民兵当街击毙,最终还是当了饿死鬼。只有一个高尚的老妪远离了低级趣味,远离了那些哄抢物资的饥民,她抱着一具男 尸哭:我的儿啊。哭完摘下男尸的手表走了。接着她又出现在另一具男尸前哭:我的儿啊。接着撸表。
  ——《饭桌那端是阎王》
  枯燥的和寂寞的,其实不是职业,而是生活本身。我每天竖起衣领,在朔风中横穿铁路去上班,桌上的电脑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日复一日,皱纹和白发像无声的雷滚了过来,我就是生活的老娼啊。
  ——《孤寂的电梯》
  八〇年代的霞光照亮了这些人,这些人照亮了我们少年时的梦。
  就算是时光令我们苍老,令我们愤怒,令我们去烧日本车,我们依旧会记得从前的笑颜和媚眼,从前的烟花和青春。那些从前上演过的戏,就简称我们这一生的前戏。
  ——《从前的戏》
  须知你年轻时,老板如戏子,满嘴的天长地久;待你年长时,老板便如婊子,你在床上稍显力有不逮,老板便会将你一脚踢将下去。在你凄伤的笑容背后,有多少替补牛郎。
  ——《多年后记得来吃我豆腐》
  我们有可能让心底的魔鬼彼此相逢。譬如,你玉树临风地站在北京的冬日里,风情无限地逼视着对面的女孩:你见过丝袜吗?她撇撇嘴说:我家衣柜里有 的是。你拍拍脑袋想起这早不是晚霞漫天的八〇年代了,续问:你见过这么大的密码箱吗?她摇摇头。你复问:想看白肉吗?她含羞一笑。那一刹,男人取鱼,女人 取熊掌,犹如云和雨,犹如鱼和水,各自爽到飞起。
  ——《让我们心底的魔鬼相逢》
  所谓期权,是一种虚拟股票,公司股票涨了,差价就归你,就好比资本家指着公司门口的看门狗对你说:喏,那只狗现在是五十斤,要是你离开时它长到 了六十斤,增加的十斤肉就归你,若是它瘦了,你连狗毛都啃不到。从此,你会时刻关注那只狗是否营养不良、是否月经不调、是否奄奄一息。在北京的两年,我无 数次梦见那只狗胖得肚皮拖地,冲我抛来沈殿霞一般的媚笑。
  ——《炒股记》
精彩内文选摘二:
  烟花四月下河南
  听说我即将微服私访河南,亲友团一片哀鸣:此行艰险,务必警醒。我漫不经心地说:俺在广州那乱城都呆过四年,河南何所惧?话虽如此,车过黄河时还是下意识地捏了捏钱包。
  说起河南,那是段子之乡。网上有个笑话,某豫籍著名企业家去北京开会,会上照例要点名介绍,介绍到这位河南哥们时,他刚站起来,主持会议的老同志就摘下眼镜,瞪着混浊的老眼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在郑州的药店买感冒药时顺便过磅,我发现自己居然比去年离开广州时胖了近三十斤,我骇得脸都绿了,只好喃喃地自我安慰:河南的秤,信不得。
  流窜河南期间,我像祥林嫂一样向那些市委书记和市长反复吹嘘:我去年在《南方都市报》当编辑时,在国内首度编发了深圳警方悬挂条幅歧视河南人那条著名的新闻,他们感激地说河南人民谢谢你啊,我没告诉他们,后来我被河南籍黑导游骗到深圳时,特别后悔发那篇稿子。
  前天到新乡刘庄,一路警车开道,进得村来,只见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我们惶恐地说:虽然我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考察团,但刘庄人民也不必这么客气 啊。我们挤着虚假的笑容下车,才知道这天是河南台的心连心艺术团下乡演出,乡亲们都端着凳子来看戏,压根没人理我们。靠,又被河南乡亲涮了一把。
  游荡在豫北平原,最大的感触是:河南乡亲不坏,坏的是我们这些外乡人。在太行山麓的一个村庄,一位老大娘正在眯着眼睛晒太阳,一群记者忽然哗啦 啦涌进来,像约好似的,一齐端起长枪短炮对准了她。大娘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惊惶地摆着手往后退,险些跌坐在土里。村干部摆开一溜长桌,放着几盘鲜脆的黄 瓜、苹果,一群记者像乱云般漫过长桌,犹如蝗虫过界,乡亲们辛辛苦苦种出的果蔬瞬间消弭于无形,只剩下空盘若干。一些老大爷和孩子躲在门后,怯生生地探出 头,忧伤地看着我们。我知道,自从半个世纪前日本鬼子在豫北溃逃之后,乡亲们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贪婪的人了。
  今天离开濮阳,因有五个小时车程才到三门峡,这群老饕吃罢之后抹抹嘴,把残剩的包子和面点一扫而空装进袋子。对逃荒有着深重记忆的中原人民,望着我们宽厚地笑。我本想把一支啤酒揣进兜里,却担心路上排水系统告急,才怏怏作罢。
  在路上,我痛心疾首地说:我们一走,濮阳人民那是奔走相告啊,濮阳姑娘大白天不在脸上粘锅灰也敢上街了。我们是害虫啊,是还乡团啊,是饿鬼投胎啊。
  在豫期间,深刻感受到我们以前对河南的偏见有多深,歧视河南人对他们的伤害有多深。河南人民勤劳、吃苦,我们只看到个别河南人与人斗,却没看到 无数河南人在盐碱地和荒漠地中与天斗,在太行山麓,他们为了保持水土,在山岭上筑起梯田般的石坝,在我这样的南方人看来,简直是自讨苦吃。换了我,早就捧 着破碗逃荒去了。
  濮阳西辛庄村的著名村官李连成,在村里挂了一个条幅:当官就一定要能吃亏。无数像他这样的河南村官,带着村民奔走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在刘庄,我看到他们每户都住在别墅里,人均居住面积一百二十平米,和他们相比,北京人民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
  在刘庄,看病不要钱,上学不要钱,甚至,连吃肉都不要钱。我遥望南方长叹一声:娘啊,恕儿不肖,孩儿准备在这里入赘了。
  在濮阳,街道明亮,树叶比绿帽子还绿,宛如江南。在郑州,到处是宝物,河南博物院里的任意一件馆藏倘送给我,我明天就可以向张朝阳辞职,恨只恨来时太匆忙,忘了带一把铁锹。
  明天早上,去三门峡,看看晨光里的母亲河。
  从明天开始,做一个不歧视河南的人,面朝黄河,绝不撒尿。
  房事夺命
  我在整个二〇〇五年都在幻想着一幅情景:高楼上排着一群哽咽的人,蝴蝶般轻软地往下跳;树上悬挂着长舌头的人,一脸青黑色的怨尤;厕所里有人倒 栽葱插入粪池里,宛如厌世大蛆……他们都是卖房子的,专家一直预测他们要跳楼。我就盼着房地产崩盘的这天,这样就可以买好多房子、养好多小妾了。但是这一 天始终没有到来,所以我在二〇〇六年元旦这天感到很沮丧。
  我一直认为,在生活中,房事是最重要的,比柴米油盐还重要。我说的房事是购房的事,与房中术无关,没有房,我们不仅奔不了小康,还会退回穴居时 代。昨天晚上在网上下载了一个民生小纪录片,是用红外线拍的,一对青年男女在公园的长凳上做户外运动,其时冬夜凛冽,想必惨烈如冬泳。我深悟他们的无房之 苦,但从健康计,还是推荐他们到地道或公厕里搞运动比较好,冰天雪地里很容易冻掉某些凸起的器官,譬如耳朵,而且低温之下两种物体很容易冻在一起,一不小 心,就冻成欢喜佛了。
  有人可爱,无房做爱,这是比我小的那辈人的普遍遭遇。如今野合之风大炽,其实都是房屋货币化埋下的祸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淫虫俱欢颜。早前在广州的时候,听闻白云山的盘山道上到处停着沉默的轿车,均是疟疾发作,郁闷地摇摆着,似是无声抗议着安居工程的进度。
  最近忽然想起买房的事情,因为据说北京的房价至少在奥运会之前是必定狂飙的,所以心思惴惴焉。但那房价实在是海盗价格,诉求的买家哪是我这等良民,分明是要卖给李嘉诚的。
  有一篇网文说:现在的房价已经从物质到精神都彻底地断绝了年轻人创业的可能。其实岂止创业,连做爱的可能、烧饭做菜的可能也正在被断送。兄弟我白天做牛晚上当驴,日以继夜地挣钱,勉强跻身中产阶级,尚且买不起北京的一套房,况乎那些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屁孩?
  中国的房价高到了什么地步?高到连温州人都懒得去炒了,据说他们最近开始炒煤、甚至炒飞机,专家怀疑他们下一步有可能炒墓地,因为中国风水好的美穴地并不多。我则怀疑他们有可能炒猪大肠,两广人这么热爱猪肠,温州人若是囤积一把必牟暴利。
  我已经坚定了一个信念:决不在中国的任何一个超级城市里买房。我的积蓄宁可拿来吃喝嫖赌都不会送给那些强盗。多年以后,我或许会在乡下买一片地,盖一座小木屋,醉生梦死,每天懒洋洋地打开收音机,听听又有几个房地产商跳楼了。
  不是我偏激,实在是中国的房事太过荒谬绝伦。前不久,听说上海出了中国的豪宅标王,一套房子价格过亿,真主啊,您赶紧下凡看看这套为您建造的房吧。
  哪怕是为真主建造的房子,也可能是豆腐渣工程,这是尤其哀伤的地方。据著名网络浪女——视频舞女木木在其博客里说,二〇〇四年上海曾出了一桩奇 案:某胖男趴在自家地板上自渎,动作太大,楼板断裂,他坠到楼下。楼下的女子正好也在仰面自渎,突然天降猛男,而且天杀的就那么巧,钢笔恰巧就进了笔帽, 笔帽一挣扎,钢笔很舒服,就喷水了。此案究竟是不是强奸,引起坊间很大争议。像我这么高风亮节的人,当然不会去关注这么下三路的问题,我关注的是:那地板 浇注时到底用了几根钢筋?
  世道艰辛,房事惨烈。我望见无数在大都市里谋活的小孩们省吃俭用地供房,总是恻然。我在故乡,是有几套房子的,哪天若不想在北京混了,用流行语 来说,可以来一个“华丽的转身”,撒腿就跑。但许多贫穷的人是无法华丽地转身的,他们只能用一世的精血为房事殉葬。卑贱的人,永远是生活的炮灰。
二〇〇六年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