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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三万尺》
 | 朱少麟  2011年10月05日16:14


作者:朱少麟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年8月

书号:978-7-5063-5887-3

定价:28元
   著者简介:
  朱少麟,1966年出生于台湾嘉义,辅大外文系毕业,曾在政治公关公司任职,现专职写作。1996年完成处女作《伤心咖啡店之歌》,历经五次退稿,出版后竟一鸣惊人,被誉为“天生的作家”。1999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燕子》再创佳绩,与《伤心咖啡店之歌》并列“最爱一百小说大选”书单,为读者最期待的作家。2005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地底三万尺》取得“台湾2005年度最畅销中文小说”的骄人成绩。
  “以塞林格式的不曝光、不接受采访的迥异风格独立于台湾文坛”的朱少麟,是唯一从不曝光而让作品畅销不衰的女作家,可谓文坛之异数。
  内容简介:
  继《伤心咖啡店之歌》《燕子》之后,沉潜六年的朱少麟终于推出第三部长篇小说《地底三万尺》。《地底三万尺》分四部,为《垃圾》、《航手兰之歌》、《那只鹰曾来过》和《宁静的星舰飞航》。作者朱少麟出神入化地创造了无始无终的动人故事,隐隐透着腐臭气味。
  十几个不同性格的人依次走进小说之中:辛先生、南晞、秃鹰、纪兰、君侠,作者魔术般幻化四种迥异的笔风,将整部长篇小说肢解为四个不同文体的中篇……
  这是一部让人读到颤抖的小说,开始于迷幻警奇,结束于激动落泪;这是一部惊人的小说,前所未见的叙事向度,从最阴暗的开头,渐渐导向意想不到的明亮,令人战栗的明亮,余韵无穷,令人无法掩卷,只有随着故事的奇特逻辑,从头再一次读起;这是一部冷峻幽默的小说,自嘲冷讽、妙语如珠、诙谐智慧,读来心领发笑、笑后深思;这是一部叙事流畅细腻的小说,出神入化地创造了一个无国界、无边境、无始、也无终的动人故事,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你会发现,必需回到第一页,从头接读下去,可怖的设计!
  整本小说以奇玄的手法,变幻多重视域,以“帽人”即“我”不动声色的观察、机警嘲讽的叙述,层层剖析这位谜一样的园艺家──辛先生。一开始,辛先生就承认自己是个夺命恶魔;随着辛先生的冷酷世界,一层一层往下挖掘,进入更深、更深处……朱少麟魔术一般幻化四种迥异的笔风,逆向写作,在小说的结局,竟然掘出了一整片灿烂的星光……
  正如作者本人所言:“我不请求你阅读,我所请求的是,与我一起向下挖掘。”
  目  录:
  第一部  垃圾  /1
  第二部  航手兰之歌 /87
  第三部  那只鹰曾经来过  /171
  第四部  宁静的星舰飞航  /279
  精彩内容节选:
  时间,不详;地点,不详。
  他们让我二十四小时保持高度紧张,日夜不停强光照射,我的面前是一份纸笔,等待我的自白,但是人能将自己交代到什么层次呢?除了我认罪三个字,我决定不再多言。
  我另外从墙上撕下了这张优美的风景海报,我要在背面写出一些真心话并且让它们非常不着边际,然后再将海报悄悄抛弃。
  这想法让我满意极了。我的确留下了口供,只是多么不幸,这张海报注定要随着果皮纸屑一起漂流,沾染上各种酸臭,历经各种令人傻眼的差错,最后消失在他们亲手造出的万吨垃圾中,永远深深埋藏。
  还有什么吐露方式,更接近这世界的真相?
  如果不反对的话,请以开朗的心情听我诉说:首先,我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尽管笑吧,我已经太久没见过任何欢颜。
  不知从何时开始,身旁的人个个骇怕我。河城中的居民是怎么挖苦我的?他们说我心理异常,说我冷血阴险,甚至残忍地说我是个恶魔,说得就好像我不曾是个孩子,不曾为了索取一点爱而神伤、而傻气、而彷徨一样。
  我确信我曾有过一个童年,那时似乎没有人骇怕我,怎么落到今日这一步?真可惜无法奉告,现在我愿意追忆的范围只限于河城的岁月,如果发现我过度悔恨,请不用费心猜想,我完全是为了自娱。
  太多往事萦绕我心,其中真有不少耐人寻味的情景,为了方便回顾,我们且先让时光倒转1861天。
  何以如此精确?老实说,日期无关紧要,差别只是我受苦的长度,如果为了诸位的欢乐而改成一万天亦无不可。回到正题吧,就是在那一天,我首度光临河城,或者说,试图找到河城——好吧,不妨直说,进城之前我完全迷了路。
  独自驾车胡乱绕行,正好让我饱览风光,并且得到两个感想:其一,河城周围那一望无际的丘陵地,枯早的程度,就好像遭受过百万次天打雷劈。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因为景色太过凄凉,会前来此地定居的动物,只有人类与线鬃鼠,那是一种天生就痛恨同伴的小兽。
  其二,我想我爱上了这片景观。
  人们也许会料想,以我热衷园艺的程度,必定偏好茂密的绿意。这完全是误解,赏花者才需要美景当前,而栽花人渴望的是裸土、是潜质,就好像这样一块寂寞的大地。
  人们所误解的还有我前来河城的理由。
  我的朋友们并不祝福我的新工作,是的,我曾经有许多挚友,他们这样语带嫉妒地说:“你这职位来得太过梦幻。”
  他们之中有些人显得相当烦恼:“我的天哪,你不会真想去河城吧?清醒点好吗?”
  而我则认为那些从不做白日梦的人才是活得有如在梦中。
  况且我也无法留在故乡了,就算河城再偏远我也乐意一探——为了不让诸位进一步误解,我想说明,这与我当时的小小失恋并无太大关联,只是以往习的生活太过于平淡,所以我奇妙地假设,真正的浪漫应该是远在天涯一方,而河城的职务正好向我招了手……总之,无需岔开话题,直接回到那一天。我已启程来到河城边缘,迷途中枉走了无数里程,我来到一处险峻的河谷,路势越攀越高,夕色越来越浓,终于在这儿我遇见了人踪。
  那是两个男人。
  两个看来还不脱稚气的年轻人,颇为错愕地瞧着我驱车上了山岗。
  到今天我还能清楚地记得,满天像烈焰一样的鲜红晚霞前,那孤零零的两尊身影,并立在石崖的最末端,那幅彻底绝望的模样。
  他们之中较高的那人长得颇带野性,他警戒着我的来临,又不时回头打量谷底,似乎非常烦心,另一位则是俊秀得像个女孩儿,只见他慌张地向后退却,再差一步便要堕入深渊,这两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衣衫凌乱,神态一样的疲倦狼狈。
  此情此景让我永生难忘,说不上为什么,我看出来了,这两个孩子正准备要从此地跳下悬崖。或许他们对于我的来意也同样疑猜,所以只是忐忑地望着我下了车。
  念及他们即将是我所治理的子民,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些慈爱之情,只愿表达出援助的意思,我想将随车携带的点心餐盒、或衣物、或随便任何东西赠馈给他俩,但也许他们不习惯接受施舍,我亦抽于直接表达友谊,于是我和蔼搭讪:“二位可是来自河城么”
  两人的反应都是一愣,接着都笑了。他们的答复实在过于粗鲁,在这边请容我删改部分发语词与欠雅的赘字,重整之后的大意是说:“我们再倒楣,也沦落不到河城那鬼地方去。”
  好了,诸位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河城并不是什么度假胜地,实情正好相反,人们之所以被遣送到此,都是各种荒唐与堕落故事的结局,简单地说,河城是暂时收容破产者的中途站,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算是天涯一方,只是缺乏了浪漫。
  在管理河城的岁月中,我想说,残酷并非我的天性——这不是寻求谅解,请恕我直言,我根本就瞧不起诸位浅薄的善恶观,如今说出真相我也不介意诸位的嘲笑,人们只以为我趾高气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明了,我有多么不喜欢这份工作,不喜欢的程度,逼得我曾经像个厌恶上学的儿童一样,凭空捏造出许多病痛:胃溃疡、肝炎、骨刺、肺痨,不管是什么顽疾都好,只要能让我顺利调离河城。
  天可怜见,寄出的调职申请全遭到了驳回,因为郁闷的缘故,我所谎称的各种病况竟然一一成真,谁都看出来我整天心悸头疼,我渐渐厌倦食物,接着厌倦治疗,到末了厌倦泪水,厌倦笑容也厌倦阳光。
  所以我要特别提起一个女子,说说她的故事有助于诠释我的心情,再者,谁能忘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她有个极可爱的名字,叫做景若非。
  没错,就是诸位回想起来的那位传奇歌手。
  我能了解诸位的震惊,只有少数人知悉她就是在河城度过余生,这都要感谢媒体的慈悲,当然也不该忽略我的体贴,在我的特意保护之下,景小姐自从迁入河城以后,再也没遭受过一次采访的骚扰。
  该怎么形容景小姐呢?应该说,上天必然非常钟爱她,既给了她惊人的美貌,又赋予她无比的才华。身为景小姐的歌迷,我个人推荐她晚期的专辑,尤其是她尝试中低音域的“天空私语”——这张音碟的非凡成就已不需要我的溢美之词,绝对值得五颗星的评鉴荣誉。
  早期的作品则让人太轻易爱上她,那种爱是肤浅的,景小姐的歌艺像是熟酿的烈酒,只有慢酌才能尝出深度,就算是最苦涩的情歌,经由她唱出来也透着甘甜,仿佛希望之光就在前方不远似的,只可惜真实生活却击败了她,这些也无需我再多费笔墨,关于景小姐是如何酗酒、吸毒、遇人不淑、负债累累、走人下坡,都已经过扒粪杂志的大量揭露,而她终至于销声匿迹,行踪成谜,实情则不为人知。是的,她倒楣地沦落到了河城。
  没有人会忘记景小姐进城时的轰动,全城的居民争相围观这位大明星,她的一顰一笑果真不令人失望,而我明白她实际上疲倦慌乱,打从血管里渴望酒精。
  因为太同情她,景小姐成了我生命中的砝码,一边是职责,另一边是我的真心。
  为了帮助景小姐戒酒,我安排她担任锅炉杂工,那工作处与外界隔离,景小姐将可以专心对抗瘾头,不用担忧任何无聊人窥探她的窘状。
  锅炉间的干燥烟雾虽然永久损伤了她的歌喉,她还是保有夺目的艳光,再多的布料也裹不住她所散发的撩入主火。我侧面得知——河城里最不缺乏的就是闲言流语——景小姐每天耗费许多光阴梳理仪容,我愿意体会她的耽美之情,不过裁减掉部分的女性浴间,确实是我所必须采取的对策。
  新颁布的发禁则获得了空前的恶评,我不得不薄惩几位过度打扮的女士,以表明我不是一个朝令夕改之徒。
  景小姐病了,我曾多次亲自探望她,诸位绝不会相信她有多么冷淡,永远都是待我以这一句:“您请离开,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您。”
  为了强化她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张力,景小姐还将我馈贈的新鲜水果弃置在地上。
  我不曾记挂她的娇蛮,太美的女人总是保有任性的特权。我派她参与河床掏浚工程,是为了让她多晒些暖阳,人们又议论纷纷,甚至传言说我想“活活累死她”,苍天可鉴,景小姐与我之间的关系,是何等优雅的对抗,人们凭着恶意的眼光,当然看不明白,我和景小姐实际上完成的是一首双人合唱,就像天籁之音那样抒情,那样合拍,那样婉转。
  景小姐病重了,当我获悉她再也下不了床,便即刻前去与她晤面,这次她一反常态,挽住我的手说了许多亲切的话语,又频频催促我打好灯光,并且问我,她的容貌看起来是否上相?
  她显然将我误当成了记者。我只好告诉她,“景小姐,您从未有一天像今日一样美丽。”于是她回报给我一朵最纯真的笑靥,其可爱的程度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的青春年少,所以我为她拍了一些照片。人们说她已然疯狂,我完全反对,她天生就是个表演者,习惯华丽的夸张,也需要观众的回响。
  她的最后一次登台演出,只有我一人目击。那是个天将未亮的清晨,我因为长期失眠,养成在河边摸黑散步的习惯,景小姐必定是探听到了,所以她在河岸上守候。
  初会面时我并未认出那是景小姐,这都该怪她在脸上涂抹了那么浓烈的彩妆,她尚且非常不合时宜地披上一件宽大斗篷——细看之下是她卧病时我遣人送去的毛毯,虽说河城向来没有时宜的问题,但猛一瞧见她的装扮,我还是不禁毛骨悚然,景小姐看起来真像个死神,飘来河畔,正要展喉唱出我的挽歌。
  凉爽的晨风中,景小姐像是很稀奇似的许久看着我,终于启齿,她胸中似乎藏有千言万语,但她只说出了半句:“辛先生……”就飞跃人河里,留给我无限的想象余地。
  她是在呼唤我,以那么充沛的感情。我不否认她当时曾想要擒我一起人河,可惜她太虚弱也太情急,没有察觉出我其实愿意随她而去。附带一提,她去得还真是迅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