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20日07:07 缪 惟

  前段时间接到一个将近40年没有见过面的小学同学的电话,听筒那面传来的陌生声音,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曾经的那个小白胖子对上号儿。

  “请问是缪惟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杰子。你还记得我吗?小学时咱俩在一个班,我住你们家前面的那片儿白楼里。”

  “噢!石小杰。你从哪儿蹦出来的?好家伙,咱们得有小40年没见啦。”

  “可不是!小学一毕业你就没影了。让我这一通好找,你这电话还是我问了一大圈儿才打听到的。”

  “联系上就好,约时间见个面呗。”

  “好啊!我今儿刚到海南,下周回北京后我约你。”

  挂了电话,我咽了口浓茶,脑子里竟然全是儿时的石小杰,一个白白净净、聪明伶俐小胖子的形象,塞满了我的脑瓜子。想当初我俩算是不错的朋友,有着不少共同的爱好。例如都喜欢画个画;都爱就地取材,动手做点儿简单的模型;特别是都好养蛐蛐。每到夏末秋初,是我俩最快乐、也最忙活的时节。破砖窑、老城墙、旧厂房都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那里的蛐蛐个儿大且凶狠。听大人们讲,坟地里的蛐蛐最好斗,为此我们俩还曾谋划过到坟地里逮蛐蛐的计划,可惜流产了,现在看来那个计划也确实不太着调。

  当相隔40年再次见到石小杰,我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眼前这个大脑袋、穿着邋遢的男人,就是曾经那个聪颖的石小杰。酒过三巡,看着对面的那张大脸,已经被酒精染得猩红,我方才和他扯起了家常。

  从闲聊中我得知,他因为生意失败,导致老婆跑了路,从此,他的生活也就一蹶不振,虽然没有正经的事由,但仗着有张清华土木工程系的毕业文凭,好歹不至于饿肚子。

  “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她不要!”

  “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想重操旧业,开个建筑设计事务所,我觉着这个行当还是有前景的。”

  “好啊!这年头只要有技术、肯吃点儿苦,不愁没活路。”

  看着我诚恳的目光,石小杰打开了话匣子:

  “兄弟,我跟你说啊,男人就怕入错了行。比如你吧,干什么不好,非挑这么个出书的行当,累了吧唧的,做的全是小买卖。一本书能值几个钱,卖一本书又能挣几个钱?没多大出息。你看我这几年虽然点儿有点儿背,可我是做过大生意、见过大世面的。想当初我在银滩、在海南、在鄂尔多斯都有地产项目。跟你说吧,男人只要干上了房地产,其他行当还真瞧不上眼。这么着,你跟我干吧,你不是学设计的吗?以后我那个事务所的环境设计和室内装潢这块儿业务,就都交给你了,我让给你点儿股份,30%够吗?我合计着这事务所的注册资金怎么也得1000万,这么着吧,你投300万,剩下的钱我再去筹。等注册资金一到位,咱先找个开发区租个五六百平米的小楼儿,照后现代风格装修一下,估摸着有300万够了。再有,还得换俩车,怎么也得是奔驰S350或宝马740,您要是开辆帕萨特去见客户,谁跟你谈大买卖呀?另外你我得各配一个秘书,人得长的漂亮,酒量要好,又能豁得出去,公关嘛!这种人月薪怎么也得一万五起步。设计人员哪儿都能找到,没必要养,临时抓,按件儿计酬。跟你这么说吧,干咱这行,关键是能圈到活儿,只要能有项目,前期可以不计成本,后期再找辙找补呗。只要能逮住一个大项目,比你在出版社做一辈子的书挣得还多。那咱哥俩儿可就说定了,你回去赶紧筹钱,下礼拜我给你一个账号,你把钱打过来,我可是过时不候!得,咱得散了,我今儿晚还得飞趟上海,那边还有一个老克勒要等着入伙呢。”

  石小杰的气场瞬间就把我按趴在了地板上,我觉着眼前这个大脑袋男人一下子竟威武了很多。相比起他的气势,自己竟生出了一丝懦弱和寒酸。

  “300万!我上哪儿找去?再说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跟家里人合计合计。”

  “我给你出个招儿,你把你那套房子到银行做个抵押,拿贷出来的钱入股,等公司挣了钱再还给银行,把房子赎回来不就齐了。我跟你说吧,你们这帮书呆子脑子是朽掉了,不光是缺少财商,还没有胆量。”

  “你说的也对,这也是个办法!”

  “今儿的账你结吧,我没带零钱。再有,以后咱们见面儿,别再找这种小馆子了,要是让哪位熟人撞见,多丢份儿啊!得!我先撤了。”

  石小杰就这样把我扔在了饭馆儿,起身走了。我边结账,边吩咐着服务员把剩菜打包,脑子倒也没停着,反复地回味着他的话。

  “要说这也算是话糙理不糙,这石小杰的话也有道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盘算着如何条理分明、重点明确地把石小杰的思路传达给妻子,并且要尽量做到具有蛊惑性,以争取妻子的支持。

  “你今儿喝了多少啊?我看你是被那个石小杰下了迷魂药了。赶紧给我睡觉去!你明儿早晨酒醒了,把石小杰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不把他骂残废了,我不属虎!”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妻子的一席话,让我的酒竟醒了大半儿。

  看着暴风骤雨将至,要想今晚还能在床上睡觉,就得知趣,赶紧打住。

  我佯装醉意,故意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嘟囔着:“我——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石小杰那小子的话,也——也能信?我——我要是信了,那——那就是脑袋进水了。”

  缪惟  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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